五十五.权利之毒
董卓跟贾诩两人在房中融洽的闲聊了许久，从天南海北的人情风物谈到地方的神话异志再到眼前需要应对的各种蝇营狗苟。
政治没有对错，政治者的阶级方向永远是对的。司马公早有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贾诩时刻摆正着自己的说话节奏和语调，保证不让自己会以一言而与董卓内心出现隔阂。谋己之道，他已是深入骨髓。他知道如果聪明太过，则过犹不及，反受其害！
看见荀攸亲口说出放弃所有的身份，董卓也相与之给予了他绝对的信任，但接着在他留下陈东嘱咐点拨了‘忠诚’二字。
再加上由北邙山进军雒雒阳的时候，贾诩接管北邙卫听说的一件风闻——当时行军途中，后勤出了点小风波，一个管理分配粮仓的百夫长大肆进行贪污，将所属士兵的粮饷全部贪墨，甚至连他们一日三餐的米饭都变成了上面漂浮着几粒糙米和馊了的糟糠搅拌而成的混合物，那位百夫长还在众人面前美其名为米粥。这位百夫长的行为当然引起了公愤，一个小兵实在忍受不了，便拦住了当时巡看军队调度的董卓和樊稠一行，而知晓此事的董卓一不杀，二不罚，却下令那个百夫长同所属的百位兵勇持刀相拼，半柱香的功夫，那百夫长就……碎尸万段。
贾诩亦是自认自己表面上温文尔雅，实际上暗藏着一副酷吏心肠，对董卓的霹雳风行心中大为赞叹，深以为此是王者手段，威势赫赫!
尤其是进入雒阳的董卓，在贾诩的眼中，掌控全局的同时，更是对气氛、情绪、人心的把握，已经达至极致，完完全全的一位雄主。
“文和，你觉得我把刚刚的二人强制糅合起来如何？”董卓见着贾诩低眉沉吟揣度，微微一笑询问道。
“主公，诩有一两拙见，不知当讲否。”贾诩手心出了几滴汗珠，攥了攥手中的羽扇道。
“说吧，这天也快黑了，赶早说完跟我吃饭去。”
“主公故意让火爆脾气的陈东揍了了荀攸一顿，让其明白他的生死只在主公一念之间，也让其知晓主公的宽阔胸襟。”
“接着主公对他委以重任，按照其人恪守儒家仁、义、礼、智、信、忠、孝、悌、忍九种信念的士人，自然不会假意投诚，曲意欺骗主公信任而求得脱身之机。另外主公让其建立黑冰台，诩觉得此为妙棋，黑冰台这三字代表的涵义不言而喻，不仅代表主公欲行先秦之策，统一九州，威慑海内，而且此密探机构一出，其名若为人所知，必为之一振，且开弓没有回头箭，荀攸为黑冰台的统领，他就算是半圣荀子门下子孙，也再也不会轻言反叛。正如其言，荀攸刺杀主公不得，已被主公秘密处死。”
“可最后让他两位互相掣肘，恐怕陈东此人“……太过憨厚朴实。”贾诩幽幽道。
“文和你啊你啊。”董卓哈哈大笑道，“陈东老实，但也唯有老实人才可久用，老实人才可倚靠。此外，不是还有文和你么。”
“主公的意思是？”贾诩皱了皱眉，好像渐渐的知道为什么董卓先前跟自己闲扯半天的缘故了。
“你将北邙左卫在雒阳扎下的根基全部移交给公若，这样你好帮帮那陈东。”董卓淡淡道。
贾诩看了看董卓，心道果然如此，哪个君主会任由自己的臣下专私生杀予夺大权，他们的权势不会借人，想来也是自己先前那几日的行为有点跳脱过界了，混了个监视人的活计。
贾诩把羽扇插于腰间，拱手恭敬应道：“诺。”
董卓没有阻拦，安然的受了一礼，继而笑了一下，拍了拍贾诩的肩膀，“本公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我知文和你是能人，因此我还要给你一个新的艰巨的任务。”
“主公请讲，诩自当仁不让。”贾诩躬身道。
“朝廷，就是把天下的人尖子全都聚拢到一块。在这，谈笑头落地，目光能杀人；在这，针鼻儿小的一件事情，可以撞倒一座大山，而像泰山大的一样事情，可以压在舌根子底下，让你看不见听不着。朝廷复杂吖，人心难测，尤其是那些文臣士子，骄兵悍将，更难驾驭。要是稍有失误，本公的性命可就全交代在这雒阳。”
贾诩躬身的幅度更大了，“此乃诩之过失，未能保护好主公周全。”
“文和你也无须太多联想，本公进城不过十日，就已经遇见两次暗杀。说起来还是我太过操之过急，引得这些个阴沟中的蛇虫鼠蚁一个个的蹦到本公的面前恫吓。”
董卓呵呵一笑，“可本公怎会因鬼蜮伎俩而惧怕，相反，本公这几日睡得格外香甜。”
“主公威武，邪魅之徒定然是无计可施。”贾诩附和道。
“不过，我们也不得不妨啊，本想让你北邙左卫徐徐发展，以图后效，可时不我待啊。就算我们知晓他们对我图谋不轨，可其人之言行举止我却两眼一抓瞎。”
“因此，本公要你北邙左卫无须留意其他，只要你们去监察他们。本公要知晓他们的一切动向，他们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吃过几口饭，喝过几口茶，聚了什么会，上的什么女人，一一的都给我记录下来，你们的职责便是监察百官和西凉军百夫长以上头衔的。等出了雒阳，我要你们监察天下。”
董卓肃杀的声音一字一字的砸在贾诩的心头，贾诩完全不敢直视董卓的目光，太过灼热，如同那寒冬烈日一般炙热。
贾诩跪拜道：“臣下请主公收回成命。”
董卓没有说什么看重他鼓励他的话语，只是淡淡说了两字，“何意？”
贾诩浑身一震，唯有实话实说，“此权太大，诩恐一时把握不当，失了偏颇，死无葬身之地，亦会累及后代子孙。”
董卓深深的看了一眼贾诩，“文和你先暂代此位，既然你想明哲保身，本公也给你机会，权利本来就有毒，但还是要看是谁去掌握。你贾文和，本公信得过。”
贾诩被盯的一刹那，仿佛感觉到了鬼门关的到来，阴气逼人，他的身体一哆嗦，苦涩道：“如此，诩谢过主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