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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这世界上最虐的事莫过于你明明醒来了,却还要装作没有醒来,只因为不想被宿命中的那人瞥见你眼中的惊慌——如此文艺而忧伤的一句话在我脑中浮现,遂又被挥散,我慢慢睁开眼,正望见一道青灰色的身影走进内室,再往上瞧,还是那副眼眉,那个笑容,我不由自主的回了一个微笑。

我说:“我怎么晕倒了?”

为了避免被问“你怎么晕倒了”的来龙去脉,我只好先发制人,意思是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晕倒,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别问我,除非你知道答案。

师然轻叹了一声,将药碗放在一边,扶着我半坐起身,又端起药碗凑到我嘴边,道:“趁热喝。”

我“哦”了一声,抿了一口药汁:“苦的。”

他说:“药哪有甜的?”

我扭开脸:“我没病,为什么要喝药。”

他捏着我的下巴扭过来:“大夫说你气虚体弱。”

我又喝了一口,听他又补充了一句:“你这么弱的身子,以后怎么跟我走一辈子?”

我心里一热,立刻又喝了两口。

喝完了药,我再度躺回被窝里,师然并不走,而是将我往里挤了挤,半靠在床沿,垂下眼,顺了顺我枕边的散发,轻声说:“现在,咱们谈谈?”

我说:“我还是有点困。”

他说:“我看你倒是很精神。”

我不语,扭过脸瞅他,额头正迎上垂落的一个吻,心里一慌,只好说:“嗯,那就谈谈吧,谈什么?”

指尖滑过我的眼角,师然仿佛沉思的看了会儿,说:“白天怎么哭了?”

我道:“我哭了么?白天是屋顶漏水了。”

他挑起一边的眉:“那是水么?”

我别开眼,放弃挣扎的权利:“好吧,那不是水,是眼泪……可能每个姑娘在出嫁前都要哭一场吧,我只是入乡随俗罢了。”

仿佛又听到他在叹气,最近他总是叹气,不知道是因为我而叹气,还是因为我们两个的关系而叹气,我想他一定不知道叹气是个很影响心情的行为,他一叹气,我的心里就会随之一沉,如此你来我往,每天都要沉上好几次,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我沉浸在有关叹气的哲学里,师然好似也没闲着,离开床铺一会儿,又返了回来,手里多了一块儿玉,塞进我手里,解释说这是师家祖传的玉,只传长媳。

我摸着玉身,心道,果然这世上的任何一个大家,都需要一件祖传的宝贝,不是传给长子就是传给长媳,师家是大家,也不能免俗。

我忙着欣赏祖传的玉,师然也不知从何时讲起了故事,讲得很慢,等我回转了心思听了进去,他已经说道:“爹娘还在世的时候,娘说明日城的下一任女主人一定要是让我真心守护的女人。”

我张了张嘴:“哦。”

他轻轻一笑,又往下靠了几分,说他之前还很担心云儿和我相处不来。

我说:“怎么会呢,我和云儿这么‘有缘’。”

有缘,和自己的表弟,自然是有缘的。

我忽然觉得,幸福就在咫尺,又忽然觉得,幸福很远,我想抓住师然,却又害怕抓住的只是一片浮云,但是若不抓住这可能是浮云的幸福,我又会失去一辈子的开心,也许,在我这种人心里,早就具备了宁为瓦全不为玉碎的素养吧,我宁愿就这样和师然过一辈子,也不愿意为了点滴的遗憾丢失唾手可得的“美满”。

思及此,我仰头望向师然:“师云的娘,是个怎么样的人?”

师然一愣,没料到我有此一问。

我说:“假如你不想说的话,我就不问了。”但我仍摆出一副我很想知道,假如你不告诉我,我会很失望的表情。

仅仅是师然犹豫为难的那一刹那,我的心里回转了许多可能性,我害怕从他口中验证云姿曾说过的事,迫切的希望师然所说的故事和云姿的版本有天渊之别,但另一方面,我又担心那是师然故意骗我而编造的故事,于是想了这么多,我也不得不承认,我已经开始相信云姿说的故事了。

师然拨开我的流海:“云儿并非我的亲骨肉。”

是谁在我心里狠狠地敲了一下,我眨了眨眼,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漏听一个字。

他说:“云儿,是个故人的托付。”

我干笑一声,问:“故人?我只知道你和莫珩、别云辛是朋友,云儿总不会是他们的私生子吧?”

他打断我:“怎么可能,难道我只有两个朋友么?”

我在被窝里攥紧了拳:“哦,那是谁呢?我认识么?”

师然眨眨眼,轻笑道:“可能吧,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件事?”

我说:“就是好奇,好奇你以前的女人是什么样的,可能还有点……嫉妒吧。”

师然将我更搂紧了些:“傻丫头,不用嫉妒,你就是你,别人是别人。”

我“嗯”了一声,乖顺的趴在他怀里,心里竟然没有一丝喜悦。

师然的头发垂在我眼前,随着他的喘息一下下瘙着我的鼻子,我皱了皱鼻子,没忍住,还是打了一个喷嚏,他连忙低头看我,我正揉着鼻子抱怨,便被他顺势亲了一下。

我愣愣的看着他,问:“师然,要是突然有一天你发现我一直在骗你,或是有什么秘密瞒着你,你会不会生气?”

他深深望着我:“怎么会呢?”

我追问:“是不会么?”

他缓缓摇了摇头,刮了一下我的鼻头:“我怎么舍得生你的气?”

我说:“哦,那假如我发现你一直在骗我,或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我能不能生气呢?”

师然仿佛被我问住了,半响不语。

我接着道:“我生起气来是很可怕的,你要是有什么秘密就要趁早说,瞒着我越久,我会越生气哦。”

师然好笑的反问:“那你生气会怎么样?”

我说:“我会躲起来。”接着又问:“你会找我么?”

他再次反问我:“那你希望被人找到么?”

我不语,撑出一个笑容:“你猜?”

我和师然的婚期,并没有因为我的病情而延误,也没有因为云姿的话而发生波动,婚前的筹备仍在持续,师然为我建造的新院子也在赶工。

风平浪静,一切都井然有序。

就在云姿再次登门之前,我还在想,假如我能将装傻进行到底,那我一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人这一辈子总要糊涂一次。

然后,我便看到了站在门口表情讥诮的云姿。

云姿跨进门来,行了个礼,并不真诚:“小姐比云姿想象的更坐得住。”

我问她有事么。

她说:“中央政府那边来了旨意,说是城主治理地方有功,要赏个爵位。”

我心里一缩,嘴上一乐:“诶?那按照夫荣妻贵的说法,我也面上有光了。”

云姿皱了眉:“你不用装傻了,你分明就是宗和帝和今酒的女儿!”

我站起身:“我不是。”

她上前一步:“你是。”

我说:“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我承认,但我真的不是,也不知道假如我确实是那个‘阿酒’,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

见云姿仍是一脸疑惑的看着我,我继续道:“云姿,我要是你,我就会尽快离开这里,待在这里对你有什么好处呢,你能知道这么多,又怎么会是个侍女呢?是谁派你来的我没兴趣知道,但若我将这些告诉师然,你可能就走不了了。”

云姿面上一紧:“你……”她刚要说些什么,就听不远处传来师欣颜的声音,遂连忙走出门口,不见了踪影。

师欣颜送了一对珍珠给我,我看不出它们是不是珍品,只是觉得那应该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我问师欣颜以后有什么打算,她说她以后都不会再见他,我问为什么,她说她已经想清楚了,既然生来就贵为明日城的大小姐,就该遵循大小姐的生活,怎能瞻前顾后,这是她的命,她理应知足。

我觉得师欣颜的理论很值得尊重,虽然她话里带了些许伤感。

于是,我安慰她说,以前我当侍女的时候,天没亮就要起来打扫,光是为夫人梳一个头就要耗上半个多时辰,那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只有两个,一是将手头的工作做得更加熟悉,那样就会减少很多时间,二是攒够了钱离开城府,因为我想做一个被人伺候的人,尝尝那个滋味。但是后来合欢劝我说,其实我可以将一和二反过来看,一来,只要我愿意拿出更多的时间去熟悉那些工作,很快就会熟能生巧的,时间自然就多出来了,二来,我是不需要攒太多钱的,因为女人早晚都会嫁人的,与其自己赚了很多钱,倒不如找一个本来就有很多钱的男人结婚。

师欣颜愣愣的望着我:“嫂嫂,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说:“哦,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换过来想这件事,就不会觉得不甘了。你看,菜市场上卖菜的大娘只要能把今天的一筐菜都卖光,她就会感到很高兴,代笔写信的先生就盼着一天能写一百封信,就算写到手都酸了也会很开心,因为他觉得很快就能致富了。欣颜,你既不需要卖菜,也不需要替人写信,你衣食无忧,人人羡慕,为什么要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跑到一个不熟悉你,你也不熟悉的地方,和很多很多女人共同服侍一个男人呢?就算那个男人没有你,也一样会有别的女人,可你呢,你却要为了他放下这么多东西,这笔买卖是不划算的。”

师欣颜良久不语,良久之后只说了一句:“可是有的时候,人就是不能知足呢,怎么办呢?”

她仿佛要笑又仿佛要哭的看着我,那种神情我真是不会形容,只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发现要拿走一个女孩子的梦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

人就是不能知足,能怎么办?我也不知道。

我只是知道,当我听了云姿说的故事以后,我也陷入了这样的混沌领域。

几天以后,我听说云姿被人关了起来,好像是在她房内搜出了近日丢失的宝贝,但念在她无功也有劳的份上,予以宽大处理。这件事里有多少蹊跷我已经懒得去理会了,只是后来偶尔问起师欣颜,她叫我安心成亲就行了,琐碎的事都由她代为处理。

这件事基本符合了我当初要友好师欣颜对付云姿的策略,只可惜来得太快了,我完全没有尝到丝毫胜利的快感,反而觉得失落。

这种失落一直持续到成亲的那天。

伴着喜乐,师然牵着我的手,一路跨过大大小小的门槛,我躲在红盖头下抿嘴笑着,看着我和他的脚,我们的步调始终一致,让人真想把时间停在这一刻,一走就是一辈子。

我们只拜了天地,没有拜高堂,主要是没有高堂可拜。

接着夫妻交拜后,隔着红盖头,师然在我面颊上轻轻一吻:“娘子有礼。”

我轻笑道:“相公万福。”

女人一生中最瑰丽的风景莫过于成亲的那天,那是她的“最美”,也是他的“最美”,我怀揣着这样的认定,在名字前冠上了夫姓。

我不姓阮,不姓今,也不姓顾,我姓师。

我叫阿九,不是胭脂,不是阑珊。

我的丈夫叫师然,我们的儿子叫师云。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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