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高空悬月。
屋檐上挤着一片接一片洒下的月光，似溪若水，整整齐齐铺在上头。
是夜，悄然无声，将人的影子拖拽到极致。鸟啼虫鸣四起，能细闻到轻重缓急的呼吸。
楚素的眼神让何慕珊立襟而立，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冷，在星辰照耀下十分显著。
“王……王爷。”何慕珊颤着舌根，顾长歌和沈沐音相拥走出很远，楚素只是背手而立，仿佛要将她看穿。
“本王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何小姐来管了？”他语气凉薄，没有一丝温存。
“我……王爷赎罪！小女……小女只是好奇，见王爷与顾姑娘来往，好奇发问。”
何慕珊在微风中不寒而栗，刚入秋的天比冬日里的彻骨还要让人胆寒。
“本王赏识顾长歌，小小年纪胆识过人，比那只懂刺绣守矩的女子更甚一筹。怎的，本王的朋友也得何小姐过目了？”
何慕珊两腿发抖，楚素的威严是她没有接触过的，不过是提起顾长歌而已他的反应便如此激烈。
“这么说，王爷和顾姑娘只是莫逆之交？”她哽着嗓子，试探的询问。
楚素远远盯着前方顾长歌的身影，蹦哒着活脱像个孩子，时而转头瞟他一眼。
偏头看着这个唯唯诺诺的女子，嘴角上扬，轻轻念着莫逆之交四个字。
有趣，她顾长歌心里也许也只是这么想的。想起她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保证的模样，楚素忍不住噗嗤出声。
何慕珊被他突如其来的变脸吓了一跳，私心想着自己是否言语不当，迟迟不敢动弹。
“你怎么知道，仅仅只是莫逆之交呢？”楚素探着头，收起冷漠的面孔，顾长歌的背影越跳越远，暮色里消失成一个光点。
何慕珊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楚素的意思。霎时气在胸口淤积，久久不能缓解。
前方的顾长歌笑得天真无邪的样子刺着她的眼睛，楚素无关紧要轻松的口气也说明了一切。
顾长歌在京城中名声大燥，原是寻着楚素这个主。妄想从低贱的出身爬上宁王妃的角色，何慕珊眼里满是愤怒，楚素越是云淡风轻在她看来越是恼怒。
顾长歌啊顾长歌，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机会做宁王妃。
……
“阿嚏！”
长歌和沈沐音说着话，突然一股凉意到鼻尖，刺激着她，冷不防冒出个喷嚏。
“长歌，没事吧？”沈沐音递给她一方丝绢，这天儿只是微凉，长歌注重保暖穿的也不少。
“也不知道是谁背后偷偷骂我。”长歌往后一看，楚素和何慕珊并肩走的缓慢。
楚素抬头，俩人眼神交汇，长歌快速把头偏回来，这心里满不是滋味儿。
沈沐音也随她一同看去，楚素的视线明显在自己身边的丫头身上。她只觉得好笑，这俩人平日里看起来亲密无间的样子，一有外人跟避嫌似的。
“宁王殿下和慕珊靠那么近，你看了不自在啊。”
长歌瞪她一眼，“我不自在什么呀，他整天受女子追捧，顾不上我们这不是挺正常嘛。”
“说来也是，王爷嘛这京城里哪个女子不赶着上眼。何况还是宁王殿下这么厉害的人，成年后独自开府，还和太子同为圣上的左膀右臂。处事不惊，相貌出众，是这京城里的佼佼者。听说圣上有意替他纳妾室，可宁王一个都瞧不上，也不知是否心上有佳人。”
沈沐音观察着顾长歌的脸一点点不平和，语气轻佻，自顾自说着。
楚素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他忙着政事和揽簇楼两头窜，自然是没空。可看他和何慕珊相谈甚欢的样子，这身边红颜无数，不去招惹别人也有人上门来。
长歌气不打一处来，这楚素一和女人攀上话头，也忘了出来的目的。
“咱们宁王殿下多厉害呢，心高气傲哪有他瞧得上的。许是怕被家中事缠身，不敢立王妃罢了。我看他身边人可不缺，也不知想什么呢。”
沈沐音看着长歌酸溜溜的自己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悄悄往后看，楚素满面春风，不是在望顾长歌又是什么。
“他们俩走的这么慢，不是在培养感情吧。”长歌低着头咕噜，母亲还在宁王府，没有楚素自己找什么由头去。
果然是有女人就忘了朋友，不算上一世，现在的她和楚素也有近半年的情谊。她不知道，看向何慕珊的时候，自己心尖已经生出了和以往远不同的情绪。
萧瑟的秋风像是虚张声势，吹的人头脑发麻。有些东西随着风飘然而去，像停在树尖的落叶，抓着最后的安定。
“沐音，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慕珊，你怎么过来了。”
何慕珊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俩人身边，和顾长歌相视而笑。夜色愈浓，恍惚间，长歌似是瞧见何慕珊眼底快速掠过的一抹挑衅。
向顾长歌拜别，何慕珊扯着沈沐音走的快步，路过楚素的时候特意停顿了片刻。在长歌眼里变成了俩人含情脉脉告别的暗示，她看一眼楚素，果然他回以微笑。
俩人走后，长歌一言不发，楚素也跟着她步伐慢下来。刚才火急火燎要去见母亲的人，像是被沼泽地缠住了脚，举步维艰。
“你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楚素走到她身边，丫头看着前方朦胧的夜雾，没有开口。
“楚素。”长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尊称他的呼号，直呼其名。
“嗯？”楚素随着她一步一步踩的轻飘，这凉夜的光景变得越发漫长。
“唔。”长歌想了想，闭着嘴摇摇头，只是偏头看他，男人瘦削的面庞在光影里散着光芒。
他就这样跟着自己，小心翼翼踩着对方的影子。长歌要说的话都不重要了，以后怎么样她不在乎，此时此刻，有楚素。
好像离自己一步步成功的路途，也不再遥遥无期。
她笑着，抬起头，缓缓而道：“今晚朗月清风，是个好景。”
楚素看着她，心里像是搅进了浓郁的雾，被这抹笑荡的虚无。
“走吧，宁王府不远了。”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