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婴离开了好半晌，瘫坐在地上仿佛失了魂的六婶才颤抖着双腿慢慢站了起来，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流下的鲜血，踉跄着往营帐之外走去。
营帐外天气晴朗，此时日头正盛，阳光暖融融的照耀在这片土地上，可六婶只觉得自己仿佛身处冰窖之中，浑身冰凉！
额头上的伤口虽然已经止血，却仍传来阵阵疼痛，提醒着六婶刚刚在营帐之中发生的一切。
六婶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出于好心才答应了存婴去给顾长歌下毒，怎么如今反而落到了这个境地？
不过虽然想不明白，但是六婶知道，存婴方才对自己说的都不是开玩笑，若是自己不乖乖的做她的替罪羔羊，一家老小就要跟跟自己在黄泉路上团聚了！可若是做了那替罪羊，先不说自己心中是何等的不甘，那顾长歌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主，保不准怒从中来也会迁怒自己的家人！
虽然存婴跟自己保证只要自己按照她的话去做，一定会让自己的子孙富贵一生，但是顾长歌背后站着的可是宁王！存婴就算深得宁王信任，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怎么能从宁王手里保住自己的家人？
如此一想，六婶这才发觉自己的处境是何等的进退两难，不仅仅自身性命难保，还要牵累家人！而这一切，还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六婶越想越后悔，悲从心起，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泪水混着还没有被擦干净的血水一起流下，让六婶这张满是褶子的脸看起来又是狰狞，又是可悲！
就在此时，六婶的眼前投下一片阴影，伴随着一道冰冷的声音，“现在知道后悔了？不觉得太晚了么？早知如此，当初又为何要给长歌下毒？！”
暗含愤怒的低沉声音吓得六婶后退了一步，抬起头来，六婶便见到脸色阴沉的能够滴出水来的楚素站在自己的面前。
心中有鬼，楚素的气势又实在是太过可怕，六婶双腿一软，顿时跪在了楚素的面前，不停的磕头讨饶，“宁王饶命，宁王饶命啊！”
额头上的伤口因为这重重叩头再一次裂开，鲜血顺着已经干涸的血痕重新流淌下来。
只是六婶仿佛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一个劲儿的给楚素磕头，不停的说着饶命。
楚素见六婶这般可怜，心中倒是生出几分唏嘘来。
虽然不知存婴对六婶说了什么，才让六婶冒险给顾长歌下毒，但是眼下这个局面，也真是可怜了这个朴实憨厚了一辈子的农妇了。
不过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楚素自问没有泛滥的善心去原谅犯错的人，哪怕是情有可原，尤其眼前这人还伤害了自己的心头朱砂！
想到顾长歌对自己的叮嘱，楚素眉头一皱，伸手抓着六婶的衣领就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这求饶的话对本王说可没有用，都留着去长歌面前忏悔吧！”
一听楚素说要去见顾长歌，愧疚恐惧心虚等情绪一起涌上心痛，六婶顿觉双手，双腿更是软的像面条一般使不上力气，只能够任由楚素像提着一个孩童一般，提着自己施展轻功，飞快的朝着顾长歌的营帐而去。
顾长歌的笑容实在是太过诡异，诡异得让存婴一想起来就浑身发毛，好像一回头就还能够看见顾长歌站在自己的身后冲自己笑得一脸灿烂似的。
存婴拢了拢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衣衫，眉毛微微蹙着。
以顾长歌的聪明才智，六婶的幕后主使是自己这件事情，她应该早就已经猜到了。但是不久之前，顾长歌还用匕首指着自己威胁自己不要对她动歪心思，那冷硬肃杀的态度才应该是正确的！怎么今日，她面对自己，还能够笑得这般灿烂？
想到这里，存婴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早就已经看不见的顾长歌的营帐，只觉得一阵不解。
摇了摇头，存婴回过头重新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心里却是已经打定主意：之前还想着六婶能够负荆请罪，自愿做那替罪羊是最好，但是如今看来，六婶是必须死，这样便是畏罪自杀，死无对证！没有证据，就算顾长歌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有办法对自己发难！
存婴加快了步子走到自己的营帐中，却发现营帐之中已经空无一人。
思索着微微皱眉，存婴转身来到外面，拉住了一个在这边当值的小兵，“你可有见到六婶？”
存婴在军中的地位不低，性子又温柔，士兵们都对这个美貌如花的姑娘十分喜欢客气。
被拉住的小兵对存婴也相当友好，先仔细的回想了一番，这才恍然道：“哦，我见过，六婶不久之前被王爷带走了！”
“什么，王爷？”听到是楚素出面将人带走，存婴顿时惊呼出声。不过片刻之后存婴一眨眼睛便恢复了正常，冲那小兵感激一笑，“我知道了，真是多谢你。”
小兵有些腼腆的冲着存婴笑了笑，这才跟前来换班的士兵交接。
存婴抿紧了嘴唇转身，微微眯起眼睛，心中知道大事不好。
她记得真真切切，方才楚素说了这件事情交给顾长歌自己处理，那么楚素带走六婶，一定是去见顾长歌了！
自己方才那样威逼利诱，六婶对自己的好感怕是已经降到了最低，若是顾长歌说服了那个老东西来指认自己……
存婴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她倒是不怕自己会被处死，毕竟诸多将领都对顾长歌不满，未必就愿意让自己这个宁王的臂膀折断。可楚素……
她从头到尾在意的，只有一个楚素而已！
楚素相信顾长歌，但却也不会轻易怀疑自己，所以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够让六婶说出真相！否则自己在楚素心中的位置……怕是连一把好刀子都算不上！
越是慌乱，就越是要冷静。
脑海之中忽然灵光一闪，存婴缓缓呼出那口气，睁开眼睛来。
转身，她看着顾长歌营帐的方向，微微勾起了唇角。
“做个较量吧，顾长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