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走到外间，大姨娘正恭恭敬敬的站着。
“姨娘，夫人请您进去。”如歌冲大姨娘福了福身，低声道。
大姨娘的神情十分平静，看起来早就已经料到顾长笙要对自己问罪。
“有劳如歌姑娘的。”大姨娘冲如歌点了点头，神情不改，十分平静。
如歌往边上让了一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姨娘，里面请。”
大姨娘神情平静从如歌的身旁走过，如歌不着痕迹的抬眸看了大姨娘一眼，心中对大姨娘高看了几分——明知大祸临头，却还能够保持镇定，确实值得敬佩。
内室之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顾长笙，她的孩子已经没了。
“参见夫人。”大姨娘在距离床前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双膝下跪，冲着顾长笙跪地行了一个大礼。
顾长笙在如意的搀扶下坐起身，靠着一个靠枕方才能够维持自己的身体不倒下去。
她看着面色红润的大姨娘，又想到自己的孩子，怒从心起，抓起手边的一个枕头就狠狠的朝着大姨娘的身上扔去。
只是顾长笙如今身体虚弱至极，能够抓起枕头已经用了她的全部力气。本想狠狠砸在大姨娘身上的枕头也没能够扔出去，而是软绵绵的掉下了床。
顾长笙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通红着一双眼睛，磨着牙像是想要吃了大姨娘一般，“贱人，你现在满意了？！我的孩子没了，你满意了？！”
面对顾长笙的歇斯底里，大姨娘毫无感触，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她开口，声音也平淡没有起伏，“夫人此言何意，妾身不大明白。”
“不大明白？”顾长笙重复着这四个字，喘着粗气冷笑了一声，“你不大明白？！若不是你勾引了太子殿下，本夫人何至于失去太子的恩宠，何至于失去自己的孩子？！”
大姨娘抬起头来看着顾长笙，“夫人，妾身本来就是太子殿下的女人，资历甚至比您还要老一些，既然如此，何来勾引一说？妾身只不过是尽了自己身为姨娘的本分而已！”
顾长笙找不出话来反驳大姨娘，只能够大喝一声，“巧言令色！”
只不过顾长笙自以为的气势满满，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丝毫威慑力。
大姨娘重新垂下头去，“妾身只不过是说了一个事实而已。夫人失了孩子，心中悲痛，什么都听不进去，妾身明白。既然夫人不爱听，妾身不说就是了。”
话里话外竟是一副委屈求全的意思，听得如歌险些笑出来，如意瞪大了眼睛，而顾长笙，更是险些背过气去！
“你……你放肆！”顾长笙伸出手，颤巍巍的指着大姨娘，“你怎么敢这么对本夫人说话？我才是太子殿下的正妻！”
“夫人，妾身自问没有说任何对您不敬的话。”大姨娘十分冷静，“反而是您非要将发生的事情与妾身相关联。妾身觉得十分委屈。”
“委屈？”顾长笙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大笑一声，“你竟然还有脸觉得委屈！本夫人是正室，而你只是一个姨娘！本夫人有权力发落你！就算我现在要你去死，你也只能够受着！委屈？你这下等贱人，有什么资格感到委屈！”
顾长笙已经毫无理智，说出的话尖锐的像是一柄利剑，非要在大姨娘的心上戳出一个血淋淋的伤口似的！
可是如今的大姨娘却像是一尊石像一般，刀枪不入。顾长笙那般贬低她的身份，她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愤怒，甚至连悲伤都没有，仿佛顾长笙贬低的对象，根本就不是她。
“夫人，您身为正室，确实有发落妾身的权力。但是凡事都讲究一个理字，您打算，用什么样的理由发落妾身？”大姨娘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平静的看着顾长笙。
明明是这样平静的目光，却看得顾长笙生生打了一个冷战。
如歌就站在顾长笙的身边，也将大姨娘的眼神看得清清楚楚。如果非要形容此时此刻的大姨娘，这个人，就像是一潭死水，可以往里面随意丢弃任何东西，微微涟漪过后，又会重归平静。
“好啊你，现在你仗着有太子的宠爱，不把本夫人放在眼中了啊？！”顾长笙缓过神来，指着大姨娘，脸色狰狞。
“夫人，妾身没有。”大姨娘道，“您摔倒的时候，身边有两个丫鬟，管家和小厮们也在，他们没有及时搀扶夫人，这才使得您摔倒流产，这跟妾身有什么关系呢？”
闻言，顾长笙微微一愣，将打量的目光投向了自己身边的如歌和如意。
如意见到顾长笙的目光顿时慌了，立刻起身双膝一软跪在顾长笙的面前，但是如歌没有出声，如意也不敢胡乱说些什么。
如歌没有下跪，而是微红了眼眶看着顾长笙，“夫人，您真的相信大姨娘的话吗？彼时我们猝不及防，手中还端着那太子殿下的赏赐……”
说到这里，如歌也哽咽了起来。
“那赏赐不过是死物，难道比得上夫人的身子重要？”大姨娘冷冷的反问。
如歌红着眼睛看向大姨娘，“姨娘，如歌扔了东西，那翡翠白菜摆件的碎片没准现在还在花园地上躺着！可是如歌晚了一步，还是没有接住夫人！”
如意心中惊讶无比——她记得清清楚楚，她们当时都懵了，根本就没有扔了手中托盘，而是眼睁睁看着顾长笙摔倒在地的！
但是……她抬头看向如歌，如歌抿紧了嘴唇，眼眶通红，一副自责委屈到不行的模样，根本看不出任何虚假！
沉思片刻，顾长笙忽然冷笑了一声，将目光转向了大姨娘，“贱人，你倒是好计算！想要让我怀疑我的左膀右臂，洗脱你的罪名，还能够让我成为孤家寡人是不是？！”
“夫人，妾身没有！”大姨娘加重了语气，辩解道。
“住口！”顾长笙怒斥一声，“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我……”
“夫人！”守在外间的翠翠匆匆忙忙跑了进来，“殿下身边的侍卫大人来了……”
“什么事情？”顾长笙问着翠翠，目光却一直都盯着跪在地上的大姨娘。
翠翠道：“太子殿下让他带大姨娘过去……”
“什么？！”顾长笙瞪大了眼睛，“太子他……”
大姨娘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拂了拂自己裙子上的褶皱，“既然如此，那么妾身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大姨娘便转身离去。
顾长笙盯着大姨娘的背影，一口气上不来，两眼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