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问出这句话之前，楚恒想过皇帝的种种反应，或是会一口回绝，或是会怒斥一番，又或者会沉思片刻。
只是他没有想到，皇帝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平静的反问了他一句“凭什么”。
听到皇帝的话，顾长歌松了一口气——她倒是还朕有些提心吊胆，不知道皇帝会如何应对。不过现在看来，皇帝的心里早就有了决断！
皇帝咳嗽了几声，眉宇间有些倦怠，那是药效在逐渐减退的缘故。皇帝察觉到那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难以摆脱的痛苦又在蠢蠢欲动，他抬眸看向楚恒，“你说你要皇位，那么给朕一个理由。朕的膝下不是没有儿子，你说，朕凭什么要把皇位传给你？难道传位于你之后，你会好好照顾朕直到朕老死么？”
说着，皇帝摇了摇头，自己回答自己，“不会的，楚恒，你恨朕，你恨不得朕去死！所以你不会的好好照顾朕的。”
“比起你那个想要亲手毒杀你的亲儿子楚昭，我会选择一杯鸩酒送你上路，保证让你没有痛苦！”楚恒脸上笑容残酷，说着，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顾长歌，“怎么，皇兄你不会还寄希望于楚素吧？你大概还不知道，楚素已经身中剧毒曼陀罗！那是源自巫族的剧毒，没有解药！”
最后四个字，楚恒说的一字一顿。明明他是在跟皇帝说话，那双眼睛却死死盯着顾长歌，像是要打破皇帝最后的希望，要在顾长歌的心上狠狠扎上一刀！
顾长歌几乎要高喊出声，可是最后的理智提醒她，她现在是在养心殿。外面一圈一圈都是楚昭的人，若是她今天喊了出来，怕是也难以活着走出养心殿了！
深吸一口气，顾长歌握紧双拳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她听见自己那几乎从喉咙之中挤出来的低沉声音，“你说什么？”
顾长歌的反应显然取悦了楚恒。他冲顾长歌笑了笑，“看你这样，怎么他们都没有告诉你么？曼陀罗之毒无解，中毒之人，只能够掰着手指一日日计算着自己死亡的时间！”
“不可能！”顾长歌低吼出声，额头青筋暴起，“你骗我！”
楚恒用怜悯的目光看了顾长歌一眼，仿佛是在可怜顾长歌这可笑的坚持，“本王为什么要骗你？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查一查！巫族的记载虽然不多，却也不少，不难发现，曼陀罗确确实实没有解药！”
顾长歌觉得自己的脑中似乎有一根弦崩断了——如果真的如同楚恒所说，曼陀罗之毒无解的话……不！他一定是在欺骗自己！为了让自己自乱阵脚！
想到这里，顾长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
楚恒眼睁睁看着顾长歌脸上的愤怒惊诧慌乱一点一点消失，最后恢复了那仿佛一潭静水的神情。
比自己想象之中要难对付——楚恒在心中得出了这个结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之中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当真不简单！
“怎么，顾小姐你看起来好像还是不相信的样子？”楚恒笑问道。
顾长歌不为所动，仿佛一个盲人一般根本看不见楚恒脸上那欠揍的笑容，“若是真的，那么臣女多谢王爷告知；若是假的，那么王爷白费心思。”
顿了顿，顾长歌看向面色阴晴不定的皇帝，“皇上？”
皇帝听到顾长歌的声音，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浑身一颤，目光在顾长歌与楚恒两个人之间来回游移。
若是楚素已经身中剧毒，并且无药可解的话，这个江山交到他的手里，还能够延续多久？若是后继无人，到时候大楚岂不是摆脱不了被南青吞并的命运？！
想到这里，皇帝恍然意识到，顾长歌已经是南青皇贵妃的事实，一颗心顿时落入了无底深渊。
“皇兄，你还是好好思量一番吧！”楚恒仿佛看穿了皇帝心中的想法，冲他咧嘴一笑。
顾长歌看向楚恒，忽然道：“王爷您不打算回去么？”
“怎么，顾小姐你这是害怕了？”楚恒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嘲笑。
顾长歌对此报以一声嗤笑，“顾长歌从未怕过。只是……您真的不打算回去么？”
听到顾长歌重复了这个问题第二遍，楚恒终于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什么意思？”
这回轮到顾长歌毫不掩饰自己对楚恒的嘲讽，“王爷今日进宫，应该带了不少人进来吧？”
略一思索，楚恒忽然反应过来，“你的人，去营救沈沐音了？！”
“不错。”顾长歌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
说着她看了看角落之中的滴漏，“看时间，应该已经得手。”
顾长歌笑容自信，叫楚恒心中无端升起一股慌乱，“你当我的人，是吃素的不成？”
“王爷的人自然不是吃素的，可惜，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王爷您还是回去看看为好。”顾长歌掩唇一笑，“兴许还能够将沐音追回去？”
楚恒咬了咬牙，目光阴翳的看着顾长歌，“你等着！”
“我等着。”顾长歌点了点头。
楚恒又看了一眼面色阴晴不定的皇帝，重重一挥袖子，转身便离开了养心殿。
顾长歌目送楚恒离开，转头看向皇帝，目光之中的冰冷看得皇帝浑身一颤。
“皇上可要考虑好，不要站错了队。”顾长歌的声音与眼神冰冷如同三九天垂挂在屋檐下的尖锐冰凌！
从来都是只有皇帝提醒别人不要站错队，没有想到，这一次，也轮到别人来提醒他不要站错队，皇帝心中当真是百感交集，恍然发现自己已经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之中！
“长歌。”落风的声音从寝殿之外传来，顾长歌回过头去。
“出什么事情了？”顾长歌看着落风不紧不慢的走上前来，
落风看起来有点不耐烦，“楚昭到现在都还没有醒，有人来请我过去。你们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是吃白饭的么？怎么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顾长歌耸了耸肩，“或许不是治不好，而是不敢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