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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她的过去

路渺配合着录完口供已是十一点多,回到酒店时将近零点。

人刚出电梯,徐迦沿便给她来了电话。

“你什么时候去澳门了?”仿似稍早前的事没存在过一般,电话那头的徐迦沿嗓音依然温和。

陈琪不在,路渺面对他也不用再像稍早前那般冷淡。

“有两三天了。”她说。

“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吧。”

“几点?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和朋友一起。”

徐迦沿不接受她的拒绝:“把航班号发我。”

“真的不用了。我现在还没确定时间。”

“确定了把航班号发我。”

“真的不……”

“渺渺……”徐迦沿突然打断了她,“最后一个见到小成的人是我。”

路渺沉默了会儿:“一会儿我发航班号给你……”

她挂了他的电话,这才推开了房门。

乔泽已经回来,看着有段时间了,似乎也听到了她在门外的电话,人正坐在电脑椅上,双手环胸偏头看她。

他一这副样子,路渺就觉得压力大,而且早上才被他批评了,她在他面前的气势不觉就软了下来,和他对视了一眼便垂下了眼眸,低垂着头站在那儿,像做错事的小学生。

“听说你刚才举报了一名黑工?”

乔泽问,嗓音很淡,路渺摸不准他的意思,只是有些诧异:“你怎么又知道了?”

“刚好和一个朋友吃饭,他处理的案子。”

“……”路渺忍不住嘀咕了声,“这世上还有你不认识的人吗?”

“多了去了。”乔泽站起身,“谁让你倒霉,每次都刚好栽在我手上。”

路渺:“……”

他在她面前站定,盯着她打量了一圈:“带你来澳门几天,你就只干成了一件事,把你的仇人送回了内地?”

路渺抬头看他:“我拿到了吴曼曼的私人电话,和苏明也建立了常态联系,这些都算有用的吧?”

她掏出手机,给他看吴曼曼的电话和苏明的微信。

苏明刚给她发了条信息:“睡了吗?”

乔泽瞥了她一眼。

路渺讷讷地将手机收回:“聊骚也算常态联系啊。”

乔泽:“……”

路渺拉开包包,取出心理医生开的那份证明,迟疑了下,还是抿着唇递给了他。

“我今天去看过心理医生了。”她低声道,“医生说我没有心理疾病,只是可能心理压力过大,才会有做噩梦的情况,但这不会影响到我正常工作,而且我也从不说梦话。”

“这是医生开的证明。”她上前一步,将那份证明轻轻塞入他手中,“我看了两个心理医生,都是同样的结论,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状态有问题,我会调整好的。”

乔泽转眸看她。

她看着有些不大自在,轻咬着唇:“这两天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了。”

她又掏出他给她的卡,递给他:“我身上暂时没那么多钱,所以先预支了两个月工资。没提前和你打过招呼,我很抱歉,过一阵我会还你的。”

那张卡是他为了让她和吴曼曼打交道时不露馅,交给她的金卡。

他盯着那张卡不语,视线慢慢移回她脸上。

她也正仰头看他,有些怯怯的,又有些执拗,还有些忐忑,正微抿着嘴角,逼自己迎视他的目光。

他从没见过这么傻得……让人……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上前一步,双臂一张,便将她搂入了怀中。

路渺一下子僵住,有点手足无措。

她的僵硬提醒了乔泽他的突兀,他垂眸看她,她回他一张震惊又懵懂的脸,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动也不敢动。

他放开了她。

路渺还僵在那儿不敢动:“你……没事吧?”

“没事。”乔泽转身回屋,回头叮嘱她,“明天早上八点的航班。”

路渺愣愣地哦了声,把航班号发给了徐迦沿,正准备去洗漱,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吴曼曼过来找她,知道他们明天回去,特地约着一起出去聚聚。

路渺看乔泽点头,便换了衣服同他一道过去了。

聚会的地点是栋私人小别墅。

路渺和乔泽坐一辆车过去,跟着导航走,还没到别墅前,路渺便察觉到乔泽不大对劲。尤其是车子在别墅门口停下来后,她看着他往外看了眼别墅,面色多了几分凝重和深思。

“怎么了?”她问。

乔泽只是缓缓摇了摇头,似是沉吟了下:“没事,先下车。”

他与她一道下了车。

商奇和吴曼曼已经到了,正站在别墅门口等他们。

看路渺和乔泽过来,他们笑着迎了上去。

“这是我一个朋友家的别墅,平时就她一个人住,没什么人,自在一些。”吴曼曼笑着解释,把两人迎了进去。

屋里还有其他年轻人在,都是二三十岁的年纪,男男女女,人不算少,二三十人,有几个还是这几天他们和商奇、吴曼曼一起时见过的朋友。

路渺经过一上午的自我调整,已经很快融入自己扮演的角色中,一进屋便挽着乔泽的手,大大方方地和众人打招呼。

大家都是在生意场上混的,过来度假,秉着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的原则,也都是大大方方地招呼着。

打完招呼,吴曼曼已转身问另一个红裙女孩:“佳吟呢?今晚是她约着大伙儿一起来聚聚的,怎么没见她?”

“又不舒服了,正在楼上休息呢。”红裙女孩回道,“她让大伙儿随意就好,别客气,她晚点再下来。”

吴曼曼了然地点点头,而后转向路渺和乔泽,笑着解释:“佳吟是这屋子的主人,听说我们都在澳门,就约着大伙儿一起过来聚聚。我想着大家都是朋友,刚好她老家也是安城的,可以顺道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她在安城和澳门都有些人脉,以后或许可以帮上忙,人挺好的。没想到这么不凑巧,刚好遇上她身体不适。”吴曼曼有些歉然,“她年前受过伤,身体一直不太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路渺笑笑:“没关系的,以后还有机会。”抬头看了眼楼上,“她……没事吧?”

“应该没事的。”吴曼曼语气轻松,看着确实没什么事。

“就当是自己家,随意就好。”她招呼完,已转身和其他人聊去了。

路渺回头看乔泽,却见他正盯着楼上,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从车子靠近这栋别墅开始,便一直是这种状态,像在思量什么,看着和平时不太一样。

人前他没表现出来,但路渺能感觉得出这种细微的差异。

路渺觉得乔泽应该是有事瞒着她。

她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乔泽偏头看了她一眼,左臂已自然而然地揽着她的腰,带着她一块儿融进了人群中。

这种小聚会带着点商业酒会的性质,晚餐是自助式的西餐,大家都是或旅行或生意上认识的朋友,多数有生意往来,或者是有潜在生意往来,因此彼此都热情,借着这种小聚会相互认识,为着以后的生意做打算。

路渺看人多,担心失聪的乔泽应付不来,陪着乔泽坐在人群里,借着反问或者疑问,巧妙地向乔泽转述别人的意思。

小酒会人多,也没有谁盯着谁,聊了会儿乔泽便借口去洗手间先出去了。

路渺原是看他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没想到走到转角时,却见他拐了个弯,转向花园通向室内的楼梯。

她心里诧异,权衡了下,也跟着起身上楼,跟在乔泽身后。

乔泽的听力障碍让他很难感知到任何远距离的跟踪。

路渺看着他小心而迅速地推开一个个房间的门,又小心地关上,像在找什么东西。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撇下她单独行动,但显然他现下存在的听觉障碍并不适合单独行动。

他刚推开一个疑似书房的房门,侧对面第二个房间里便传来一个女孩的训斥声,像在打电话骂人,感觉随时就要甩掉电话冲出来的样子,但他一无所觉。

这种情况下她没可能蹬着高跟鞋过去提醒他,时间来不来得及不好说,但若是两人都被发现在别人房间门口总是形迹可疑的。

通知不了乔泽,眼看着门就要被打开了,路渺心里一急,左脚就着脚上的高跟鞋轻轻往外一拐,她啊地痛呼了声,乔泽拧在门把上的手瞬间收回,循声扭头。

路渺正蹲下身,揉着扭伤的脚脖子,仰着脸可怜兮兮地朝他控诉:“乔总,你能别这么猴急吗?这好歹是别人家。”

乔泽瞬间从她眼神里捕捉到了她的意图,从容地朝她走来。

他身后的房门也在这时被推开,一个女孩走了出来,拄着根拐杖,诧异地看向这边。

路渺看见她眼睛困惑地眯起,直直地盯着乔泽的背影。

乔泽已经走到路渺面前,弯身将她抱起。

“你背后有个女孩在盯着你看,眼神不太对。”路渺悄声提醒他。

乔泽的眼睛对上她的:“盯紧她,别让她靠近。”

路渺用眼神回他“没问题”,任由他抱着下楼。

乔泽自始至终都没回头,那个女孩也没上前,只是困惑而纳闷地盯着这边看,直到他们转过了弯,她才举步朝楼梯走来。

商奇和吴曼曼都在楼下,看到乔泽抱着路渺下楼,都诧异地迎了上来:“怎么了?”

路渺的脸颊有些红,说话别别扭扭:“乔总他……就想那个……唔……把我拽得太急,不小心扭到了脚。”

乔泽轻咳了声,看向商奇和吴曼曼:“商总,吴小姐,很抱歉,她扭伤了脚,我得先送她去医院,改天回安城我再请你们吃饭。”

吴曼曼瞥了眼路渺的脚脖子,确实扭得不轻,都红肿了,就劝道:“没事,赶紧去医院处理一下吧,别伤到了筋骨。”

乔泽点点头,抱着路渺出了门。

两人刚走,楼上的黄佳吟便拄着拐杖来到了楼梯口,只看得到乔泽的背影。

“那个男人是谁啊?”黄佳吟问吴曼曼。

“叫乔泽,索飞公司的负责人。”

黄佳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追问下去。

乔泽抱着路渺上了车,车门一关上,他的脸色就淡了下来,冷不丁拉起路渺扭伤的左脚,惊得路渺本能地想抽回,却被乔泽伸手压住。

“别动。”他的嗓音有些沉。

路渺当下不敢乱动了,任由他将左脚拉起,拨开自己的裙子,盯着她的脚脖子看。

她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缩了缩脚:“我没事。”

乔泽没理她,盯着检查了会儿,这才放下,抬头看她:“你是不是傻?弄伤自己很好玩?”

路渺有些委屈:“还不是担心你露馅,你又听不到开门声。”

“我既然敢一个人过去,自然有我的应对办法。”话是这么说,他的语气倒是缓和了下来,“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你做得很好。”

路渺似乎还是第一次被他夸,很是诧异地看他。

乔泽将她的头推转了过去:“以后别这样了。”

两人很快到了医院,路渺的脚只是轻微扭伤,敷几天药就没事了。

但到底是扭伤了,走路总不太方便。

第二天回到安城,她几乎是靠乔泽扶着下飞机的。

徐迦沿已经过来接她,就在外面的接机大厅,两人刚走出去,徐迦沿便远远地冲路渺招手。

乔泽瞥了眼徐迦沿,看向她:“他怎么来了?”

路渺:“他找我有点事。”

说话间徐迦沿已到近前,一眼便看到了乔泽搭在路渺肩上的手,皱了皱眉,视线慢慢往下,看到了她脚脖子上的绷带,眉心拧得更深:“脚怎么了?”

“不小心扭到了。”路渺避重就轻,扭头看乔泽,“我可能得晚点才能回去,你能不能顺便帮我把行李带回去?”怕他拒绝,她又着急补充,“我可以自己把它弄上车,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的。”

乔泽看了她一眼:“你自己怎么把行李弄上车?脚还伤着就老实点。”

徐迦沿将手伸向路渺的行李箱:“我来吧,这两天麻烦乔先生了。”

还没碰到,乔泽手腕一转,将行李箱挪到了另一边:“我来就好。”人已看向路渺,“晚上早点回家。”

路渺点点头:“好。”

徐迦沿看着乔泽远去,这才看向路渺:“怎么一声不吭就跑澳门去了?你和他在一起了?”

“没有啊。”路渺摇头,“只是出去玩几天而已。”

“想去澳门玩怎么不和我说?”

路渺抿唇不语,其实类似的问题他们已经讨论过太多次了。

徐迦沿也明白自己急躁了,就冲着他是徐迦沿,她就不可能会找他。

她的心防比水蚌的壳还难撬,哪怕是五年前她出事那晚,半夜里惊慌失措下的求救,也仅仅是因为他刚好给她去了电话,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甚至不知道是谁来的电话,只是绝望下的本能求救。

他赶到时没迟,但也迟了。

长嘘了口气,徐迦沿的面色缓了下来,扶过她:“先去吃饭。”

他带她回市区吃饭。

路渺心里惦记着路小成,人一坐下便先开了口:“哥,你昨晚说你是最后一个见到小成的人。”

徐迦沿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渺渺,对不起,如果我不这么说,你就不会答应和我吃这顿饭。”

路渺:“……”

“我想见见你。”他说,“你把张起弄回安城,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交给法律审判啊。”路渺看他,“当年报的案不就是因为找不到人才不了了之的吗?现在人送回来了,继续审啊。”

“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没有目击证人、没有证据,他不承认,怎么定罪?”

路渺一时被问住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反正人回来了,总比找不到人强。”

徐迦沿没说话,沉吟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路渺也没再说话,这次见面的气氛有些沉重。

吃完饭她想先回去,徐迦沿没让。

“渺渺,陪我走走吧。”

路渺可以拒绝他的任何财物支援,但对于这种请求,她无法拒绝。

他还是顾及她脚上的伤,没真的让她陪他一起走走,在附近找了个公园便坐了下来,一坐就是一下午。

深秋近冬的季节还不是太冷。

路渺陪他在公园的长椅上坐着,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许久,徐迦沿才转头看她:“渺渺,从你十岁,我第一次去看你,到现在,快十五年了,你有什么事、什么话、什么困难,从来不肯和我说。到底要怎么做,你才愿意稍微接纳我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

路渺迟疑地看他:“怎么……会突然这么说啊?”

“我不找你,你就可以一年半载不和我联系。”徐迦沿看着她,“我把你逼紧了,你十天半月也不吭一声。就因为我是徐迦沿,我姓徐,所以我就只能远远地看着你,不能打扰你是吗?”

他语气不重,但显得有些咄咄逼人,路渺从没见过这样的徐迦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渺渺,你对徐家有心结,你不想被我爸妈诟病,你想和我划清界限,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我是我,我爸妈是我爸妈。我也曾是个孩子,那个十岁的徐迦沿还没强大到去判断,他的妹妹被送走了,会给她的人生造成怎样的影响。他现在也在后悔,当年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不对她好一点?

“我知道你忌讳的是徐家,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把我爸妈的产业和我的产业彻底分开来,现在的徐家是我打拼起来的,我爸妈积攒的那点家底已经全洗牌了。徐洋海运交到我手里时只剩一个濒临倒闭的空壳子,是我一步步把它做到了现在,这个家里的每一分钱都是我挣的,他们已经无权置喙什么。我不求你怎样,但至少先接纳我,打从心里接纳我,就这么难做到吗?”

“你……”路渺被他的话闹得有些心乱,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一直以来,她就觉得她是在无条件地接受他对她的好,好到她不知道怎么回报他,她回报不起他的这种好。

“你那么轻易地就接受了那个男人的好,为什么就那么难接受我对你的一丝丝好?”

路渺回答不上来,可能就是因为她和乔泽是合作关系,但和他是人情关系。

前者属于利益交换,乔泽对她好,她会更努力地帮他,可以做到同等回馈。但徐迦沿对她好,他的职业道路和她的职业道路不同,她找不到回报的方式,也就做不到心安理得。

徐迦沿也不逼她,他这几天心情躁动得厉害,尤其在机场里看到她随着那个男人一起出现,他的手掌甚至亲昵地扣在她的肩上,那种感觉,就像是他一直小心翼翼守护着的东西在一点一点地被人撬走。

他不喜欢这种失去,但更不敢逼她。

她不是那种逼一逼就张牙舞爪地反抗的人,她太习惯从自己身上找问题了,越是逼她,她越是觉得自己错了,会认为是自己没处理好和他的关系,继而会进一步疏远他。

这样的她……让他完全没有应对的办法。

他就在这种躁郁里逼她陪他坐了一下午,晚餐后才送她回去。

路渺回到家还不到九点。

徐迦沿把她送到小区楼下,坚持要送她上楼。

路渺拒绝不了他,今天的徐迦沿有些强硬。

他陪她到了七楼,在那扇不算高端的实木门前停了下来。

他只看了眼便皱起了眉:“你就住这种地方?”

路渺知道他自小锦衣玉食,吃的用的住的都是最好的,这种小区确实不怎么入得了他的眼,更何况眼前还是扇差点被她拆下来的破门。

她掏出钥匙时手都忍不住打战,生怕又不小心当着徐迦沿的面把门锁给拆下来,那样他非逼她住他家里去不可。

徐迦沿看她慢吞吞地磨蹭,也不怎么有耐心:“怎么了?”

路渺将钥匙插进锁眼里,抬头看他:“哥,我已经到了,你先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徐迦沿看了眼表:“不急。”

路渺却是急的,这不是她的家,她还没征求过乔泽的意见,不能随便把人带回来。

“哥……”她嗓音软了下来,声音里已经隐隐带了丝哀求,“我只是寄住在别人家,你这样进去真的不太……”

“好”字没说完,房门突然开了。

路渺就倚靠在门边,差点失去平衡摔进去。

乔泽和徐迦沿同时伸手扶住了她。

乔泽看了她一眼,看向她对面的徐迦沿。

徐迦沿收回了扶在路渺手臂上的手,客气地冲乔泽打了声招呼:“不好意思,我送渺渺回来。”

乔泽:“辛苦了。”

路渺听着这话总觉得古怪,徐迦沿脸上的笑容已有些勉强。

“应该的。”他笑着回道,假装无意地往屋里扫了眼。

乔泽扶着路渺稍稍侧了个身,拉开了房门:“徐先生要进来坐坐吗?”

徐迦沿笑笑:“打扰了。”人已进去。

路渺也跟着进去,经过乔泽身侧时被他拽着胳膊拉了回来。

他进去给徐迦沿倒了杯水:“徐先生坐。”

徐迦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谢谢。”

他端过水杯喝了口水,回头打量屋子。

路渺怕他误会,指着自己的房间:“我一个人住。”

乔泽抬头看了她一眼。

徐迦沿只是冲她温和地笑笑:“我知道。”而后扭头看乔泽,“乔先生,渺渺年轻不懂事,这阵子打扰你了。”

乔泽只是微笑着看他,不语。

徐迦沿已转向路渺:“渺渺,这里毕竟是乔先生的家,你总这么打扰人家不大好。”

他话题转得太快,路渺一下子没接上话,他这话转得巧妙,她也没法接话。

就这么当着乔泽的面说打扰他不好,她也不能说“没关系,乔泽不介意”,谁知道乔泽到底介不介意。

但她如果应和了徐迦沿的话,他估计又得劝她搬回去了。

她正寻思着该怎么回,徐迦沿的手已伸向她,冷不丁拿过她手中的钥匙,找出他上次塞给她的钥匙:“有空还是搬回去吧,房子一直空着。”

他这话无形中把她往前逼了一步,她要是点头了,估计就得真搬他那儿去住了。

她不点头,又有点说不过去,明明自己有房住,还死乞白赖地赖在乔泽这儿不走。

她有点骑虎难下,偷偷看了乔泽一眼,而乔泽只是偏头看着她,静默不语。

徐迦沿也在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路渺被盯得头皮发麻,好一会儿才想出了个折中的方式:“我……再考虑考虑吧。”

徐迦沿脸上又露出了温和的笑意,点点头,放软了声音:“好,考虑好了给我打电话,我过来帮你搬家。”

他抬腕看了眼手表:“乔先生,那我就先不打扰了。这段时间多亏你照顾渺渺,有机会再好好谢谢你。”

乔泽眉目不动:“应该的。”

乔泽起身送他,路渺跟在他身后。

将人送走,乔泽关上了门。

“你打算搬你哥那儿住?”他问,人已转身往客厅走。

路渺摇摇头:“还没考虑好。”

他扭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人已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顺手拿过了一边的笔记本,看着像是要忙自己的事了。

路渺很自觉地不去打扰他:“那个……我先回房了。”

她转身想走,乔泽突然咚的一声将笔记本搁在茶几上:“过来。”

路渺诧异地看他。乔泽拍了拍身侧的沙发,意思很明显。路渺不明所以地走了过去。

乔泽:“坐下。”人已起身,去电视柜前拿药。

路渺没闹明白他要干吗。

乔泽转身看到她还站着,瞥了眼她的脚:“换药。”

路渺恍悟,低头看了眼:“我自己来就好了。”

乔泽没理她,走到近前,手掌直接压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坐在了沙发上,拉起她的左腿搁在他的大腿上。

路渺不大习惯被他这样伺候着,缩了缩腿。

乔泽压住不让她动,小心地替她将白纱布拆了下来。

脚脖子还有些红肿。

“今天就这么陪你哥走了一天?”

路渺摇摇头:“没有啊,在公园里坐了一天。”

乔泽抬头看了她一眼:“所以是让我帮你带行李,你自己跑去约会?”

“不是……”路渺的声音低了下来,“就一起吃了个饭……”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点约会的味道。

路渺想起下午和徐迦沿坐在一块儿时,他对她说的话。

一直以来,她确实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拒绝他所有的善意,但这么多年来,确实因为背后有他,她才会有踏实感。

她突然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到底对不对。

脚上突然传来的痛感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乔泽的手指正按在她的伤处,人正看着她,面色很淡,眼神中带着深思。

“你和你哥感情很好?”他问。

路渺点点头:“他很照顾我。”

乔泽:“那怎么没跟他走?”

路渺沉默了会儿:“不太自在吧。”

“在我这儿就很自在?”

路渺迟疑地点点头:“和你在一起没有人情上的负担,好像是会好一点。”

乔泽看了她一眼:“就只是人情问题?不是因为他是个男人?”

路渺偏头想了想:“都有吧。”

乔泽放开了她已经包扎好的脚:“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个男人?”

路渺:“……”

乔泽看着她茫然的模样,心里又跟猫挠似的,挠得他很不舒服,手掌心也痒痒的,他就特别地想……特别地想……

他突然朝她俯下身子,手掌撑在沙发背上,将她整个人围困在了他的臂弯和沙发之间,居高临下地看她。

路渺诧异地看他:“你怎么了?”

很冷静。

乔泽突然觉得没意思,撩一根木头,弹一下它还懂得反弹;撩眼前这个人,别说反弹,她压根儿不会动。

他放开了她,站起身。

“陪我出去一趟。”

路渺也跟着站起身:“去哪儿啊?”

“接路宝。”

路宝寄养在了乔时家,他出差前送了过去。

到乔时家时已经快十一点。

乔时开的门,一眼就看到了乔泽:“咦?哥,你旅游回来啦?你说你一聋子不老实在家……”唠叨的话在看到他身侧的路渺时停了下来,尴尬地和她打了声招呼。

路宝也看到了路渺,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热情地舔着路渺的手掌,乔泽被晾在了一边。

乔时诧异地看了路渺和路宝一眼,挑眉看向乔泽。

小小乔还没睡,本来在逗狗玩,狗跑了,她也拍着小手一摇一晃地走了出来,看到乔泽时已咧着小嘴“舅舅,舅舅”地叫。

小丫头是沈遇、乔时的女儿,今年一岁多。

乔泽弯身将她抱起,亲了亲她的小脸蛋。

路渺的注意力也被他手上可爱的小肉团子吸引了过去,却只是隔着一小段距离冲她微笑,没敢上前逗她。

可能因为小时候总会不小心弄伤徐迦芊,她对这个年龄段的小孩总有些畏惧感,喜欢,但又不敢太靠近,生怕自己又笨手笨脚地弄伤小孩。

乔时明显看到路渺眼里对小小乔的喜欢,对小小乔道:“宝贝,叫姐姐。”

小小乔乖巧地跟着叫了声“姐姐”,两根小手臂带着身体也转向了路渺。

路渺窘迫地后退了一步:“我不会抱小孩的。”

话完便见乔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看得她越发窘迫。她稍稍上前,伸出手,轻抓着小小乔的指尖晃了晃。

沈遇刚好泡了牛奶端过来。

乔时给两人做介绍:“这是我哥的……室友,路渺。”

“这是小小乔的爸爸,沈遇。”

路渺客气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沈遇招呼两人进屋坐坐,乔泽已将小小乔放下:“改天吧,今天太晚了。”

小小乔两脚一沾地,人就屁颠屁颠地朝路渺走去,抱着她的腿,仰着脸看她。

路渺僵在原处不敢乱动。

乔泽若有所思地看向她:“你怕小孩?”

路渺摇摇头:“没有啊。就是他们太小了,我怕自己笨手笨脚的会弄伤他们。”

“小孩子哪有那么娇贵。”乔时过去将小小乔抱起,“总会有些磕磕碰碰的。”

小小乔好奇地伸手去撩路渺的头发,路渺只是僵着身子任由她动,自己没太敢乱动。

乔泽看她这样子,问她:“就你现在这样,以后有小孩了怎么办?”

“我不生啊。”路渺扭头看他,“我不想要小孩。”

乔时诧异地看了乔泽一眼,乔泽也拧了拧眉,不大理解她的想法,她看着并不是不喜爱小孩的人。

“为什么?”他问。

路渺:“我照顾不好他们的,照顾不好还不如不要。”

乔时笑:“以后真生了就不会这么想了。”

路渺扯唇笑笑,没搭话,和乔泽待了会儿便带路宝先回去了。

一路上乔泽没说话,回去后叮嘱她好好休息便先回房了。

乔泽第二天一大早就出门了,他找肖湛要了张起的调查资料,又去找了沈桥,问他重新要一份路渺的背景资料。

“巨细靡遗。”他强调。

沈桥详细的调查结果要过几天才能出。

乔泽手上握着的这份张起的资料并没有很详细的记录。张起初中辍学,是派出所的常客,多是因为打架斗殴进的派出所,关个几天,出去又继续闹事。

调查资料上并没有任何与路渺有交集的地方。

“把这个叫张起的男人好好查一查。”乔泽将资料给沈桥,“尤其是他和路渺、路小成姐弟可能存在交集的地方。”

“没问题。”沈桥弹了个响指,好奇地看他,“乔哥,你这三天两头地调查人家小姑娘,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乔泽近一年来几乎都是在安城养的伤,他当时受伤严重,前两个月躺在病床上几乎动都不能动。

因着他身份特殊,沈遇特地安排了沈桥过来照顾他,因此两人的交情一直不错,沈桥又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人,和乔泽说话向来不会拐弯抹角,乔泽也无所谓,只是压着他肩膀的手掌微微一沉。

“胡说八道什么。”他说,“这不是儿戏,我需要对她做一个综合评估。”

沈桥的肩膀被他压得一抽一抽地疼:“行行行,你有理,回头有消息了我马上通知你。”

两天后沈桥便给乔泽带去了部分消息,是真的详细,连照片都给他找来了。

“乔哥,你别评估完了光顾着心疼。”沈桥提前预警,从文件堆里抽出一小份资料,“这小姑娘的童年看着挺心酸的,好好一个人……”

“她出生两个月时被徐洋海运的徐家抱养。”沈桥拿着路渺两个多月时的婴儿照递给乔泽,“小姑娘小时候就是个美人胚子啊,听说也很机灵可爱。”

乔泽伸手拿过照片。

照片应该是去徐家后拍的,两个多月的孩子,五官已经很分明,大睁着眼睛,微张着小嘴,脸颊也肉嘟嘟的,看着可爱而机灵,五官里依稀可以看到几分现在的样子,但要比现在机灵活泼许多。

“她一岁多时被陈琪的儿子徐迦沿扔过。陈琪那时估计是看着小丫头可爱,想抱养,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反应那么大。五六岁的徐迦沿就是一个被宠坏的熊孩子,本来是家里的宝贝,没想到突然多了个外人和自己争宠,父母的注意力也都放在了这个外人身上,他肯定不依,说什么也不肯要这个妹妹,整天不是闹脾气就是闹绝食,逼徐洋夫妇把小丫头送走。小丫头一岁多时,他甚至瞒着家人偷偷把她骗出去,扔了……最后找了一天一夜才在附近的树丛里把人找着了。”

沈桥将一份地图递给乔泽:“这个地方,也不知道一个六岁多的熊孩子是怎么做到的。”

“这件事估计给路渺留下了阴影,一岁多的孩子还没记事,但估计是真被吓着了,病了一场后,怕生了很多。而那一阵因为徐迦沿闹得厉害,陈琪又疼儿子,心里自然偏向自己的儿子一些。路渺也不是她怀胎十月生的,到底没那么大的耐心和包容心,脾气一上来就打骂。两件事一起作用下,小丫头整个人都变得怯生生的了。陈琪一开始还有些内疚,但时间长了,也没耐心对着一个呆呆木木的小丫头,她本身又奉行的是棍棒教育、挫折教育,尺度没把握好吧,用邻居的话说,犯点小错就打,走路摔个跤也打,不是让她伸手打掌心,就是罚她不许吃饭,两三岁的孩子哪里懂这些,越被罚就越怕犯错,越怕犯错就越容易出错,一出错不是不能吃饭,就是挨打,她就越发小心翼翼了,越长大看着越木,呆呆傻傻的,越呆傻就越不讨陈琪的喜欢。”沈桥翻出另一份资料,“她四岁那年,陈琪怀孕了,生下了徐迦芊。有了自己的女儿,陈琪更加没耐心管她,加上工作也忙,常常顾不上去幼儿园接她,她几乎每天都是最后一个被接走的,我估计从那时起她就有了被遗弃的恐惧心理。

“她自小没什么玩伴,和爸爸妈妈不亲近,又不被哥哥喜欢,好不容易有了个妹妹,自然是高兴的。坏就坏在她太喜欢这个妹妹了,常常忍不住去和这个妹妹玩,但陈琪又担心她愚愚木木的会伤到女儿,不让她靠太近,因此每次一看到她靠近女儿就呵斥,她一受惊就会出事,总会不经意地磕碰到徐迦芊。最严重的一次,她带翻了婴儿床,把床上的徐迦芊甩了出来,婴儿床压撞在两人身上,她俩都磕破了头。徐迦芊被紧急送医,而她被关在家里,因为失血过多昏了过去,幸亏家里还养了条狗,是那条狗钻出狗洞找来了邻居,才救了她一条命。

“徐迦芊那次被撞成了脑震荡,头上缝了几针。陈琪和徐洋担心类似的情况还会发生,他们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盯着,借着骗她去旅游把她扔回了她亲生父母那儿。这件事对她影响很大,她陷入了长达三年的自闭期。据她邻居说,那三年里她几乎没说过一句话,偶尔一两次说话,也都是问她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来接她,或者是,她想回学校,她接受不了被遗弃的事实……是她的弟弟路小成一直陪着她,牵引着她一步步走出自闭,所以他们姐弟俩感情很深。

“让他们感情加深的还有一件事,就是她读书。她从小就很爱读书,很想回学校,但因为她是被以愚笨的理由送回来的,之后又一直不说话,加上家里穷,她父母不想浪费这个钱送她去学校,她求她父母,起初他们没答应,后来是路小成闹脾气不上学,非要路渺作陪,父母才同意了让她继续读书。

“她读到高中时,她家那里她那个年龄段的女孩子很多都已经外出打工挣钱养家,或者早早嫁人了,她爸妈也穷,想让她辍学打工供路小成读书。路小成瞒着她和家人,偷偷拿自己的学费给她交了学费,自己辍学打工,打算挣钱供她读大学。他在打工时认识了同在餐厅厨房做事的张起。

“那时路渺是住校生,一个月回家一次,将近学期结束时她才知道了路小成退学的事,但已经太晚了。路小成本来就不是成绩特别好的人,又缺了一个学期的课,说什么也不肯再回学校。”

“目前能查到的就只有这些。”沈桥说道,“她高中在县城里读,路小成也在县城里打工,老家人不知道他们姐弟的情况。她高中时几个走得特别近的同学对她的事都绝口不提,很保护她的隐私;不太熟的同学也不清楚她的情况,只知道她本来是要读免费师范的,后来突然就不去了,回去复读了。老家人的说法是,她本来是9月10号开学,9月9号的火车,9月8号下午路小成送她去市里坐火车,但几天后她一个人回来了,说学校发错了通知书,她没考上,就回去复读了,而路小成再没回来过。”

“刚巧,我前两天在医院里查到了一份她的住院记录。”沈桥将一份复印件递给他,“9月9号凌晨一点送的急诊,之后住院观察了两天。是徐迦沿送她去的,当时她是昏迷状态,但挂号科室和病历资料都查不到。而且自那次之后,徐迦沿对她的照顾几乎达到了无条件纵容的地步。”

“路小成……”乔泽皱了皱眉,“是9月8号晚上失踪的吗?”

“对。但很奇怪,警方并没有任何关于他的失踪报案,所以原则上不是失踪,是自己消失才对。”

乔泽沉吟了会儿:“张起呢?他那天晚上有什么异常?”

沈桥摇摇头:“查不到,但是之后几天他一直旷工,被酒店当自离解雇了。一起旷工的还有另外两个人,都是当初和路小成称兄道弟的,之后没多久就说南下深圳打工了,也是几年没回去过。”

“吸毒吗?”乔泽突然问。

沈桥点点头。

“路小成呢?”

沈桥摇头:“这个倒不清楚。”

“不过她执意要找她弟弟是真的。”沈桥说,“如果不是这个弟弟,她根本走不出来。无论是在徐家还是路家,她都是被遗弃的,只有路小成对她好点。路小成大概是她所有的精神支撑。”

乔泽点点头,没再追问。

他销毁了那份调查结果,这才回家。

路渺没在,吴曼曼今天回来,她去机场接她了。

她开乔泽的奥迪去的。

为工作方便,她去年暑假就拿了驾照,这会儿为了符合眼下的身份,她特地开了车去接吴曼曼。

吴曼曼和商奇一起回来,一同回来的,还有黄佳吟。

路渺那天只是远远地和她打了个照面,又是大晚上的,背着光,不大看得清脸,现在之所以能一眼看出她,是因为她还拄着拐杖。

如今近距离地见到本人,连路渺这种平时对美丑没太大观念的人,都觉得眼前的黄佳吟真的漂亮,和徐迦芊一样,都是富足生活养出来的明媚娇艳,五官姣好,气质出众,眼神里有股倨傲,不是看不起人的倨傲,而是那种与生俱来的明媚和自信。

吴曼曼站在她和黄佳吟中间,笑着给两人做介绍:“那天晚上本来要介绍你们认识的,没想到这么不凑巧,你们一个生病,一个受伤,没碰上面。”

“这是黄佳吟。”

“这是路渺。”

路渺朝黄佳吟伸出手:“黄小姐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黄佳吟也笑着伸出了手:“叫我佳吟就好。”她往路渺身后看了眼,笑问,“今天没和你男朋友一起过来吗?”

路渺估摸着她说的是乔泽,由于不知道吴曼曼是怎么给她介绍的乔泽,就羞赧地笑笑:“他不是我男朋友,就是老板而已。”

黄佳吟笑笑:“有机会大家一起吃个饭。”

路渺点点头:“好啊。”

她顺道请几人吃了顿饭。

黄佳吟不似吴曼曼随和,多少有些端着,举手投足一看就是出身良好的。

路渺不知道吴曼曼是怎么认识黄佳吟的,但两人明显看着关系很好,只是这种好不是闺密间亲密无间的好,而像是……吴曼曼在巴结黄佳吟。

路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吴曼曼在黄佳吟面前,确实隐约带了点洗脚婢的卑微感。

而黄佳吟似乎已经很习惯,或者说是很享受这种奉承和迎合。

能让吴曼曼费心巴结的人……

路渺不觉对黄佳吟多留了几分心思,想着回去问问乔泽知不知道这位黄小姐的底细。

这顿饭吃得早,她回去时才刚刚八点。

人刚推开门便见乔泽在厨房忙活,桌上摆了几道菜。

一起住了这么久,路渺还没见乔泽做过饭,有些诧异地去厨房看了眼:“咦?你也会做饭啊?”

乔泽回头瞥了她一眼:“这是什么问题?”

“……”路渺挠挠头,“只是好奇你居然也会做饭嘛。”

刚好乔泽盛出最后一份青菜,顺手就递给了她:“端出去。”

路渺很自觉地接了过来,给他端到了餐桌上,一转身,便看到乔泽端着两碗米饭走了出来,一碗搁在了她面前:“吃饭。”

路渺无声地抬头看他:“我吃过了……”

“那就喝点汤。”他给她换了碗汤。

路渺瞪着眼前那碗汤没动:“可是我已经饱了……”

乔泽扭头看了眼一边的路宝:“路宝,带她去跑两圈,饿了再回来。”

路宝嗷了声,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就开始绕着路渺的脚边转圈子。

路渺被迫拿起汤勺,喝了几口汤,抬头问乔泽:“对了,我今天去接吴曼曼和商奇,见到了那天别墅的主人,叫黄佳吟……”

乔泽瞥了眼她握着的汤匙:“汤的味道怎么样?”

“……”路渺喝了口,“还不错。”

她又继续聊案子:“后来我们一起去吃饭,我感觉吴曼曼像是在巴结黄佳吟。黄佳吟是什么来历啊,你了解吗?”

“不了解。”乔泽偏头看她,“路渺,你这口汤喝得到底有多敷衍?”

“……”路渺低头看了看汤,又看了看他,有点不明所以。

乔泽:“喝完再说话。”

路渺哦了声,依言喝完了,一边抽纸巾擦着嘴,一边感慨了句:“你熬的汤好好喝。”

乔泽抬眸瞥了她一眼,她是真的在感慨,不是阿谀讨好,她这种人也学不来阿谀讨好那一套。

吃完饭的她又开始惦记起黄佳吟来:“你是真不了解还是假不了解啊?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让我盯着她,不让她靠近啊?”

乔泽沉默了会儿,抬头看她:“黄佳吟你别管,她和案子没关系。”

路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你还说你不了解人家。”

想了想他那天晚上的古怪举动,她皱眉看他:“你那天晚上不是在找她吧?”

如果是,她这只脚伤得……有点冤。

乔泽的手掌横过桌子,拍了她脑门一下:“胡说八道什么。”

路渺揉着额头不吭声了。

乔泽抬头看了她一眼,她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额头,抿着唇,鼓着腮帮子,不知怎么的,看着就带了那么点小可爱。

他很难从她这种可爱的小神态里看出,她有那样的过去。

她什么也不肯说,什么都藏着。

乔泽咀嚼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渐渐地也没了胃口。

路渺看乔泽差不多吃完了,指了指自己的房间:“我先回房了?”

乔泽点点头,没应声。

她也没留恋,把碗端去洗了后,便回了房。

乔泽回头看向紧闭着的房门,突然想起了沈桥的话——路小成是她全部的精神支撑。

那么多年,就只有一个路小成真心把她当家人。

她眼里也只剩下一个路小成,所以任何事、任何人,都入不了她的眼,也近不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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