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整个邺城除了巡城守卫的脚步声,以及打更之人的打更之声,再无其他动静。
在邺城主街道的亦枫阁内,更是寂静一片,唯有昏暗的灯光,照亮着酒楼内的道路。
后院的一间屋子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欧阳靖宇,卫墨初,如雪,风采苓,甚至是墨阳子,此刻都将目光,聚集在那床榻之上。
床榻上,一个身着浅蓝色衣衫的女子,正双目紧闭的平躺着,白皙的脸颊上,那红色的细纹婉如一朵妖艳的彼岸花,正在悄然绽放。
而能牵动如此多人的心绪的,除了云熙,别无他人。
如雪坐在床头,伸手再度为云熙诊脉,却发现云熙原本平稳的脉象,再度紊乱了起来。
她的眉头紧锁,欧阳靖宇看到之后,赶紧问道:“怎么样?”
“云熙的情况,很不好。”如雪的目光落在云熙的脸颊之上,沉声说道。
话语很轻,但是却清晰的传入了屋子内每个人的耳畔之中。
听到这话,欧阳靖宇原就担忧的面容,更是眉头紧皱:“不是已经服下解药了么,怎么情况还会不好?”
如雪沉默了片刻,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云熙的身体很奇特,即便她现在没了意识,但是她的身体,似乎在主动拒绝药力的渗透。”
对于自己的医术和毒术,如雪有着绝对的自信,更何况之前云熙在服用解药之后情况的好转,更是说明了她研制的解药是有效的。
既然并非解药的问题,那么问题,绝大部分的可能性,就是出现在云熙自己的身上。
“拒绝药力,难不成,云熙她潜意识中,就不想恢复吗?”风采苓询问道。
“这···”如雪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能医人,却不能医心,更加不知道,云熙的内心,究竟是如何想的。
欧阳靖宇看向云熙,目光凝重,他只听说过自身无法吸收药力,这自身拒绝药力的说法,还是第一次听到。
“云熙她,是不是和兰陵王殿下见过面?”一旁的卫墨初思索了片刻之后,出声问道。
“嗯。”欧阳靖宇点头,“一个时辰之前,高长恭来这里看小熙儿,但是被小熙儿发现了,于是高长恭就说了些决绝的话。”
“难怪···”卫墨初低声轻语。
他这个师妹,曾笑着和他说,自从阎王爷那里逛了一圈之后,她就格外珍惜自己的性命。虽是笑言,但是这段时间,她的确很静心的调理自己的身体。
这个世界上,能让云熙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的,除了高长恭,怕也找不出其他人了。
他转身,看向墨阳子,说道:“师父,师妹这个情况······”
墨阳子知道卫墨初是在征询他的意见,他们师徒二人在此之前曾经商量过,是否要将熙儿的记忆抹去,后来见熙儿逐渐恢复,二人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如今熙儿因兰陵王再度毒发,情况更加严峻,要想熙儿的身体能不再抗拒药效,也只能如此了。
“动手吧。”墨阳子看了一眼床榻之上,昏迷的云熙,说道。
“是。”卫墨初点了点头,便随着墨阳子一起,走到床榻之前。
欧阳靖宇,如雪和风采苓对于他们二人的话,皆是有些疑惑,虽然不知他们要做什么,但三人皆退后了几步,站到了一侧。
卫墨初将云熙扶起,与墨阳子一道,各自盘坐在云熙的两侧,随后,二人宁定心神,双手缓缓抬起,悬置于云熙肩膀两侧。
一股强大的气流,逐渐从二人手掌传出,将云熙包围在内,她的发丝因气流的转动而飘扬,原本平静的面色,也有了一丝的变化。
气流旋转,其中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蓝色光影。
欧阳靖宇等人看到,眼中皆是浮现出惊讶之色,能有如此气劲,拥有此气劲者,内力又该是何等的雄厚。
墨阳子不亏是大师,如此内力,怕是当今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出其左右。
他们三人的目光都落在被气流包围的云熙身上,云熙脸颊上的红颜逝,此刻正在逐渐的消退,如此便说明,云熙体内的红颜逝蛊虫,正在得到快速有效的控制。
心间松了一口气,目光偶然间瞥到在云熙右侧的卫墨初,他置于身后的墨发,也因气流的缘故,稍稍扬起,欧阳靖宇在惊讶他如此年轻就有此深厚内力的同时,更是惊讶于他的双眼。
因为卫墨初此刻的眼眸,已经由原来的黑色,变成了蓝色。
蔚蓝之色,犹如星辰大海,美丽而又让人震撼。
不止是欧阳靖宇,如雪和风采苓,也同样注意到了卫墨初眼眸的变化,他们的眼中皆是惊讶之色,她们二人对视了一眼,虽然惊讶,但是却同时选择了静默。
在如此时候,墨阳子大师和卫墨初最需要的,应该就是安静的空间。
屋子内静谧无声,唯有气流旋转,引起的丝丝摩擦之声。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云熙周身所形成的气流才逐渐的减弱,直至消失不见。
没有了气流的支撑,云熙的身子顺势倒下,卫墨初见状,立即伸手扶住云熙,在墨阳子下了床榻之后,小心的把云熙放在床上。
“墨阳子大师,您和卫兄,刚刚是···?”欧阳靖宇在墨阳子起身之后,上前一步问道。
“老夫和初儿,刚刚抹除了熙儿的部分记忆。”墨阳子并未隐瞒,如实相告。
墨阳子的话语很平淡,但是却如一颗石子一般,让欧阳靖宇等人的心湖,都泛起了涟漪。
他们都以为,墨阳子和卫墨初刚才,是在运功压制云熙体内的毒素,却没想到,居然是在抹除云熙的记忆。
如雪和风采苓倒还好,她们二人与云熙是朋友,云熙没有了记忆,大不了重新认识就是,毕竟女孩子之间,只要有共同话题,还是可以很快成为朋友的。
至于欧阳靖宇,他的目光则是有些飘忽不定,若这情况发生在一个月多月之前,他一定欣然接受,可是在发生了云熙因高长恭而在此毒发的事情之后,他终于意识到,云熙对于高长恭的爱意有多深。
他不知道,云熙记忆的消除,对云熙,对高长恭,对他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墨阳子似是看出欧阳靖宇所想,对他说道:“若熙儿保留对兰陵王殿下的记忆,只怕熙儿性命不保,无论何事,只有留下性命,才有商榷的余地。老夫知道少庄主担忧熙儿,但如今熙儿对邺城的所以记忆皆以消除,今后的生活,对于熙儿来说,也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欧阳少庄主,你可明白?”
墨阳子的目光直视着欧阳靖宇,欧阳靖宇明白,这是墨阳子大师特意说与他听的,他点了点头,对着墨阳子说道:“多谢墨阳子大师教诲,晚辈明白了。”
听到欧阳靖宇的回答,墨阳子的眼眸中浮现出点点笑意,他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他对着如雪说道:“如雪姑娘,劳烦在替熙儿查看一下。”
对于墨阳子,在场的每个人都分外的崇敬,包括如雪。
得了如雪的吩咐,如雪快步上前,替云熙把脉,云熙的脉象逐渐平稳,体内的解药似乎也在开始被吸收,她的目光中露出片片惊喜:“只要药力全部被吸收,云熙应该就没事了。”
听了如雪的话,墨阳子才真正的放下心来,随后将目光落在卫墨初的身上,他的额头上有着不少的汗珠,此次替熙儿消除记忆,初儿消耗了大部分的内力,现存的内力,已经无法抑制他的蓝眸。
“初儿,你体力消耗过大,如今熙儿已经没有大碍,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墨阳子对着卫墨初说道。
“是,师父。”卫墨初看了床榻之上的云熙一眼,知道云熙无事,也是安下心来,听从师父的吩咐,去休息片刻。
在小环的带领下,他走出了房间。欧阳靖宇等人眼中的惊讶,他并非没有看到,只不过他已经不是年幼时的自己,对于他人的眼光,他早已能够承受了。
“欧阳少庄主,二位姑娘,我这徒儿天生异眸,如今为了熙儿耗损内力,才会让异眸显现,还希望你们,能为初儿保密。”在卫墨初离开屋子之后,墨阳子对着欧阳靖宇等三人说道。
欧阳靖宇年幼时期曾听闻,邺城出了一个蓝眼的怪异少年,原以为仅是传闻,却没想到,这是真的。
“您请放心,我们定当替卫兄,保守此秘密。”欧阳靖宇说道。
“嗯。”如雪和风采苓,也是同时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