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熙看似无辜实则精明的眼神落入宇文护的眼中,他大袖一甩,哼了一声:“寡人倒是不知,寡人与皇上对话,也轮得到一个小小女官插嘴。”
被宇文护这么一吼,云熙顿觉得委屈,她看向宇文邕,委屈巴巴的说道:“皇上,云儿刚刚有和你说了‘斗胆问道’的。”
宇文邕点点头,柔声安慰道:“朕听到了。”那模样,活脱脱一个宠溺少女的少爷。
随后,他看向宇文护,“大冢宰,云儿对高长恭此人一直很好奇,也缠着问了朕好几次。大冢宰与高长恭接触的较多,不妨就和云儿说说,圆了她的好奇心。”
宇文护冷哼了一声,他倒是小瞧了这个郑云儿,竟然将宇文邕迷得,如此五迷三翘的。
“也不是不可以说,只是寡人对于高长恭的了解,止于战场之上的杀伐。止于郑御侍所说的相貌俊美,武功高强,寡人一概不知。若是郑御侍对杀伐之事感兴趣,寡人可以好好给你讲上一讲。”
本以为听到杀伐之事,这郑云儿会觉得血腥可怕,谁知那郑云儿却是摆了摆手,一脸不屑的说道:“杀伐之事,我都知道高长恭赢了你,比你厉害多了,还有什么好听的。”
“你!”宇文护一下子站了起来,输了战事,威望下降,他本就心中抑郁难平,如今被一个小小女子如此言说,那神情,分明就是看不起。
他堂堂北周大冢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掌管北周实权,何时轮到一个女子对他指手画脚。
“好一个郑云儿。看来这段时间,宫内的规矩松懈了不少。寡人有必要整顿一下,重塑宫规。来人!”宇文护一声喝下,十名身着褐红色铠甲的士兵破门而入,。
“将这名妖言惑众,蛊惑圣心的女子拿下。”宇文护冷声道。
“朕看谁敢!”宇文邕也是站了起来,目光冰冷的看着这群士兵。而这几个士兵,被宇文邕的凌厉眼神吓到,竟一时间不敢上去。
“还愣着干什么,寡人的话都不听了,是要反了么?”宇文护看他带来的士兵竟被宇文邕给吓到了,更是语气严肃。
“要反的是你吧,大冢宰。”宇文邕看向宇文护,一字一句道。
冷冷的声音传入宇文护的耳畔,他转过头,看向宇文邕,眼神微眯,反问道:“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臣子入朝,不得私带兵器。朕敬你是大冢宰,准你上朝携带佩剑,但不得私带兵马这条宫规,大冢宰必是知道的。私带兵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大冢宰这意思,已是昭然若揭。”宇文邕说道。
这句话,是他自初登宝座之时,就想说的,如今,终是说出了口。
二人对视,宇文护定定的看着宇文邕,他倒是小瞧了他的四弟,比宇文毓听话,比宇文毓聪明,却比宇文毓,更让人看的不悦。
片刻之后,他突然笑了,双手大袖一挥,腹于背后:“看来,皇上的这些话,是放在心上很久了。憋了这么久,终于说出来了,觉得很舒服吧?”
“你终于承认了!”宇文邕说道。
“哈哈哈······”宇文护大笑,“那又如何。当初你的二哥欲反寡人,还不是被寡人一杯毒酒,毫无还手之力。你若是当时也有这样的气度,或许寡人还会考虑,放他一马。”
“不准你说朕的二哥!”被宇文护戳中了心事,宇文邕顿时红了眼睛。
这是他一生都无法释怀的事情。
看到宇文邕有些乱了阵脚,云熙有些担忧:“宇文邕······”
“你若是乖乖的继续当你不爱江山只爱美人的周武帝,寡人或许还会让你在这个位置上在舒服几年,但你既然执意寻死,那就怪不得寡人了。”宇文护眼神阴翳,常年征战沙场的血腥气势在此刻全然释放了出来。
叫人看着,竟是有些胆寒。
“来人!”又是一声令下,甘露殿的周围,顿时出现了许多身着褐色铠甲,手握利剑之人。
宇文护此人,今日果然打算弑君夺位。
“既然你如此想念宇文毓,那寡人就送你下去陪他。”宇文护狂笑道。
面对突然出现的士兵,宇文邕没有丝毫的害怕,他的平静与宇文护的狂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站在那里,亦是双手覆背,一身龙袍,格外耀眼。
“大冢宰今日不想朕活命,巧了,朕今日,也不想你活命。”宇文邕冷笑了一声。
“来人!”也是大喝一声,原本空旷的宫殿外围,突然出现了大批的士兵,将甘露殿围成了一个圈,那数量,足足是原先士兵的数十倍。
宇文护心中一惊,他环顾四周,明明,明明他来的时候,就已经将这附近所有的士兵都换成了他的人,怎么会······
“大冢宰是不是很奇怪,原先被你安排在这里的人,怎么都不见了?”宇文邕一步步的靠近宇文护,“不如朕来告诉你吧。”
话音刚落,一个个浑身无力,脸色惨白的穿着褐色铠甲的昏迷不醒的士兵被抬了出来,像丢抹布一样的丢在了宇文护的面前。
“这······”宇文护眼中皆是惊讶,他消无声息的安排,怎么就会被发现了。
“大冢宰,不是只有你可以在朕的身边安插眼线的。”宇文邕的一句话,解除了宇文护的些许疑惑。
“是谁,谁敢背叛寡人!”宇文护怒道。
“大冢宰,你平日里如此聪明,怎么这会儿反而糊涂了。朕能消无声息的除了你那么多人,除了用毒,还能用什么。”
“牧轩!”宇文护从嘴中挤出了这两个字。他这才全然明白了过来,难怪最近牧轩进出府的频率变多,难怪对他的态度,虽然依旧恭敬,但却没有以前那般坦然。
可笑他感觉到了,竟然没有怀疑。
宇文护在那里思考,宇文邕却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他转身走出中心包围圈,一声令下:“将这些反贼,就地斩杀,一个不留!”
话音刚落,甘露殿内就出现了兵刃相接的碰撞声。
宇文护的人马武功虽然不弱,但双拳难敌四手,没过多久,就统统倒在了地上。
看着满地的尸体,宇文护哈哈大笑,他的衣袍之上,沾满了鲜血。他向来尊贵,衣着一直是最好的,更不允许有脏污沾染衣物,可如今,他新做的朝服之上,却满是鲜血。
可笑,着实可笑。
可笑他自诩一双慧眼,能看穿一切,却被眼前的这人,耍的团团转。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羽翼渐渐丰满。
“宇文邕,你藏的,可真够好的。寡人竟然被你骗了这么些年!”宇文护说道。
“拜你所赐。”宇文邕冷冷道。
一个眼神,宇文护就被周围的士兵按在了地上。
他欲挣扎起身,却发现身上没有多少力气。他虽武功失了大半,但还不到连区区两个士兵都对付不了的地步。
酒,是那杯酒!
他看向宇文邕,明明是等宇文邕喝下之后,他才喝的,怎会如此。
看宇文护的目光还看向他坐过的那个桌席,宇文邕走到他的面前,冷笑着说道:“既然决定杀朕,那就应该时刻保持警惕。从你喝下那杯酒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必败无疑。”
“方才你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朕是很想找个人下去陪二哥······”宇文邕慢慢的说道,他看着宇文护,原本还充满恨意的眼眸,此刻竟是看不出一丝情绪。
宇文护闻到了一丝死亡的气息。
“寡人,是北周的大冢宰。你敢······”饶是如此,他依旧倔强的说道。
但话还没有说完,却听得“呲”的一声,那是利剑穿过衣物之声。
宇文护低下头,看着胸膛的那把匕首,满眼皆是不可思议。
“这是当初朕送给二哥的防身之物,现用在你的身上,正合适。好好给朕的二哥赔罪去吧。”说完,宇文邕将匕首拔了出来。
鲜血顿时从宇文护的胸口喷了出来,撒到了宇文邕的脸上,衣服上。
宇文邕直起身,转身朝着他的座位走去。
宇文护瞪着眼睛看着宇文邕,他狂妄了一生,却栽在了一个小辈的手上,他不干心,不甘心!
可即便再有不甘,此刻他也说不出口了,只能就这么看着,感受生命的流逝,死亡的降临,直到,没了呼吸。
宇文邕坐在位子上,直到倒在地上的宇文护彻底一动不动,他才收起狠戾的眼神,看着外面的天空,缓缓说道:“二哥,我终于在这个地方,替你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