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这时伸出一只手去,那姿势明显是在请何书蔓起身。
何书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要自己起来,但是她相信福伯不会害自己。
于是,她站了起来。
福伯这时就大声说:“大少奶奶现在肚子里怀的是江家的血脉,是最有资格也是唯一有资格接管江氏的人选,因为他还未出生,所以大少奶奶站在这里,再合适不过。”
“你——”
七爷看出来了,福伯这是要跟自己作对到底的意思了。
他缓缓走到福伯身边,压低了声音问他:“江迟聿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帮他卖命?你不怕死吗?”
死怎么会不怕呢,当然怕啊!
可你不能因为怕死就去做很多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那样就算你苟活着,你一辈子也不会安心的。
福伯笑了笑,同样也是压低了声音的,“七爷和我年纪差不多,你应该很明白,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死不死的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那么重要的,唯一对我们来说还算重要的,那就是我们的子女了。”
七爷预感到不对,但是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等着福伯继续说下去——
“我福伯这辈子没结过婚,自然没有儿女,所以对我来说,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样,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要像保护自己的孩子一样保护他们!”
“可他们会感激你吗?”
“会不会感激我是他们的事情,就像是七爷你一样,你对你的子女不也是尽心尽力愿意付出一切吗?但是你有问过他们吗,他们是不是感激你?”
话说到这里,七爷终于明白了过来,他的情绪也再控制不住。
他伸手,一把揪住了福伯的衣领。
现场福伯带进来的那些人顿时要有所行动,但是被福伯抬手示意制止了。
福伯看着七爷,笑眯眯地问道:“七爷这是发什么火?难道我说得有哪里不对吗?”
“你是不是对瑞瑞和小君做了什么?”
“瑞少爷和君小姐是江家的人,七爷觉得我会对他们做什么?”
“没做什么最好!否则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七爷扔下这句话就走了,其他的人看着七爷走了也想走。
福伯这时忽然手伸向其中一个手下,那人递过来一把黑漆漆的东西,何书蔓还没看清楚是什么,福伯就直接把它放在了桌子上。
声音不轻不重,刚好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
大家的视线纷纷被吸引了过去,却在看清楚那黑漆漆的东西是什么时倒吸一口冷气。
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一把黑色的……!
福伯却像是根本不认识那东西似的,笑着对大家说道:“七爷家里出了点事情,他现在赶着回去处理,各位家里是不是也出事情了?看上去好像都急着走嘛。”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你们谁敢走,谁家里就势必会出事情。
谁还敢走,纷纷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福伯于是就对何书蔓说:“大少奶奶,你不用管我,会议该怎么开你继续就是了,我站在你后面,等开完了会,我送你回医院见大少爷。”
何书蔓也有些懵,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坐下去的时候心里都在发紧。
接下来的会议当然开得很顺利,基本上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其他那帮人不管是站在七爷那边的还是中立的,通通不敢有意见。
何书蔓也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硬着头皮把会给开完了,回去医院的路上,她感觉自己累得快要虚脱了一样!
福伯坐在副驾驶座,听到后座的她叹了口气,立刻转回去问:“大少奶奶,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何书蔓摇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哪里不舒服。”
福伯觉察出她的紧张,立刻笑了起来:“大少奶奶,其实你不用怕的,是我忘了和你说,刚刚那把……里根本没有子弹,我只是放在那里给那些人看看的。”
男人做事和女人做事是不可能一样的,女人有些时候可以撒泼可以胡闹,但是男人不可以。
如果是同样的情况下,何书蔓换成了江迟聿,明天必定整个A市都会流传出这样的一个笑话——
江家大少爷没本事,只能用……逼着别人顺从自己的意思。
何书蔓不但是个女人,而且情况特殊,所以福伯带着人进去那么做了,别人要说什么大家也只会说一句:她是女人,还怀着孩子,你还想她怎样?
到了医院门口,福伯先下的车,然后帮何书蔓打开了车门,以一种恭迎的姿势请她下车。
何书蔓有些受宠若惊,再者也不喜欢这样,大家都随和一点,反倒让她更加自在。
“福伯我没事,我自己下车就可以了。”
“大少奶奶,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的安全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我绝对不允许你在我面前出现意外,所以为了让我安心,也只能请你勉为其难了。”
福伯不是第一次见她,自然是知道她的性格脾气,三年前他开口叫她一声大少……时候何书蔓就说:福伯,你叫我名字就就可以了。
当时的她虽然冷冰冰的,看上去一点也不友好,但是福伯还是从那一刻就知道了这个姑娘的善良。
这三年来,看着她在水深火热里挣扎,看着她一点点变成熟,福伯的心里是又欣慰又心酸。
在她那样的年纪,本该拥有最美好的爱情,过着悠然自在的生活。
何书蔓没办法,只能顺着他的心意让他扶自己下车。
然后,一路护送到电梯,直到病房门口。
原本守在医院的都是古少成的人,现在已经全部换成了福伯的人,看到他和何书蔓出现,纷纷鞠躬:“福伯,大少奶奶!”
这些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绝对服从的。
何书蔓微微点了点头,正要进去,福伯开口道:“大少奶奶,这里都是我们自己的人,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只要开口就可以了。”
“好,我知道了。”
福伯大概是怕她误会什么,还是解释了一句:“虽然我也相信古少爷,但是毕竟他的人不比我们自己的人来得放心。”
何书蔓对这一点也是绝对赞同的,再次点头。
福伯就笑了,帮她开了门,“那大少奶奶你进去看大少爷吧,我就不进去了,我等你和大少爷聊完了再进去。”
“好。”
她进了屋,一抬眼就看到了江迟聿,他躺在那里,眼里的焦急在和她眼神对上的一瞬间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欣喜和激动。
在一起这么久,何书蔓鲜少看到他如此鲜明的情绪表现出来,他哪怕是心里再担心、再着急,也还是习惯性的不在脸上表现出什么。
这一次,是因为自己不止一个人么?
她笑了笑,走上前去,在床沿坐了下来,还未开口说话就被江迟聿握住了手,他的声音竟然带着一点点的颤抖:“累吗?”
那些本该自己面对的事情、自己去打的阵仗,现在却不得不由她来代替。
她只是一个女人,只是一个怀孕了的准妈妈而已,她现在应该过的生活是无忧无虑的,绝对不该是现在这种生命随时都可能受到威胁,肩负一个集团起死回生的压力。
江迟聿想说点什么表示自己的歉意以及感谢,可似乎说什么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何书蔓自然是知道他要说什么的,回握住了他的手,对着他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没事的,我撑得住,只要我知道,你会一直在。”
就像今天一样啊,我那么害怕那么无助的时候,虽然你不在,可是你派了人来我身边,给我力量给我鼓励,就如同你在我身边一样。
我可以像个女战士一样去战斗,为了你,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孩子。
江迟聿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再次开口的时候嗓音不再颤抖,却变得沙哑了:“下次要去帮我开这种会,记得和我说一声,我就算不能动,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单打独斗。”
“我……”
“我知道你是不想我担心,但是你离开我的视线一秒却不告诉我原因,我就会担心。”
那个时候他的确是没想到何书蔓会帮自己去开今天的股东大会,直到何书蔓说要出门一下,然后问她原因,她只说有事很快回来。
江迟聿想起今天的股东大会,随后就给自己的秘书打了电话,秘书承认何书蔓接了电话,并且答应要代替他去开股东大会。
江大总裁那个时候脾气瞬间就上来了,几乎是恶狠狠地骂秘书没脑子,可挂了电话之后却猛然清醒——
不是别人没脑子,是自己没本事!
如果你江迟聿真的有本事,为什么还需要你老婆去帮你开股东大会,帮你去顶住这些压力呢?
她只是个孕妇啊!
在江华年还在世的时候,江迟聿曾和他见过一面,那个时候江华年告诉他,手中所有的人脉资源以及背后势力都交到了福伯手里,如果他有需要,可以告诉福伯,福伯会帮他。
但是有一点——那便是这些资源都只能动用一次。
因为,这一切都是江华年用尽了自己的良心积攒在这里的。
所有的手下都是不必花钱的,因为当年江华年或是有恩于他们本人,亦或者是有恩于他们的父母,所以他们都是自愿回报江华年的。
江迟聿一直没有动用这一切,就是想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少本事,自己究竟可不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让江氏起死回生。
可命运总是那么地喜欢捉弄世人,如今的自己,不要说去让江氏起死回生了,就连下地走路都已经成了奢望。
既然何书蔓要代替自己去打这场仗,那么最后的这一博,自己势必要保证他的安全。
所以他给福伯打了电话,让福伯动用所有的力量来帮助自己和何书蔓渡过这一难关。
以后,或许他们还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或许还是会需要别人的帮助,但是那个时候他们应该不会像现在这么狼狈这么无助吧。
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吧。
——
叶听涵去过容家之后就来医院和何书蔓他们告别了,正好遇到江迟聿也醒着,叶听涵便对他说:“你可争气点,不要到时候我回来了,你还躺在这里要蔓蔓照顾。到时候她一个人照顾一大一小还要上班养活你们,要累死的。”
“我尽量。”
“不要尽量啊,是一定。”叶听涵之前还纠结过自己说这些会不会伤害江迟聿的男性自尊,可后来一想,她就不纠结了。
她相信以江迟聿的心理承受能力,现在一定已经坐好了所有心理准备。
所以——
“蔓蔓肯定是不会和你说这些的,因为他怕伤害到你的心理,她只会一直陪伴着你鼓励你,但是我作为她的闺蜜,这些话她不说那就由我来说吧。”
旁边何书蔓看了她一眼,有试图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但是江迟聿却笑了笑道:“没事的,让她继续说吧,我想听。”
总要有个人以一针见血的方式来提醒我,让我知道身边的女人为我付出了多少承受了多少。
我怕自己有一天会麻木会习惯会变得不知感恩,所以我需要这样的提醒。
叶听涵狠了狠心,“我马上也要离开A市了,到时候蔓蔓在这个城市里就没有一个真正关心她为她好的人了,她只有你和肚子里的孩子,但是孩子哪怕出生了也还是对一切都是未知的,所以她唯一能依靠的人,就是你。”
“嗯。”
“她跟着你的这几年,别说是幸福了,唯一能看到的也只有伤害了吧?我曾不止一次劝过她离开你,可有些人就是彼此的宿命,你再想逃也是逃不掉的,所以到现在她也还是在你身边。”叶听涵将两人的手都拉过来,叠在了一起:“我希望你能弥补之前所有的伤害,无论你是否真的能够重新站起来,对蔓蔓来说,你永远都是这个世上最强大的男人。”
“好,我知道了。”
江迟聿对叶听涵鲜少表现得这么听话,不但是叶听涵诧异,何书蔓也有些诧异。
等到送走了叶听涵,她还是有些怀疑,问他:“听涵说的那些话你真的不介意吗?”
“为什么要介意?”他微微一笑,“我的身体情况我都了解了,我已经找过医生了。”
“……”
“你都敢瞒着我去开股东大会了,我趁你不在找一下医生也不算过分吧?”他更加无辜地看着她,令何书蔓有种自己真的十恶不赦的错觉。
最后两人都笑了,江迟聿对着她伸出手,“来,陪我躺一下。”
“会碰到你伤口的。”
“不会。”
他坚持,手也一直伸在半空中。
何书蔓没办法,再者也的确是心力交瘁,就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两人抱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她渐渐地就睡去了。
江迟聿帮她盖好了被子,然后摸了摸她的脸。
又瘦了。
他曾在江氏的员工中听过一句话:一个女人过得好不好,老公对她好不好,其实根本不需要去八卦,只要看她的脸色就可以了。
活得滋润的女人自然看上去面色红润光泽,对人也是和善客气的。
因为,相由心生。
何书蔓又瘦了,是自己没有让她过得好。
江迟聿除了内疚和自责,更多的是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的决心。
医生说,他的情况最快最快也要一年的时间才可以重新下地走路,而且,这种概率只有百分之四十!
接下来的日子何书蔓几乎每天都在忙着江氏的事,不过江迟聿虽然不能下地走路,但是脑子还是很好使的,经常是她在公司这边遇到什么问题了就打电话过去给他,然后他会给出建议。
说是建议,基本上何书蔓就直接拿来当决定了。
而且之前她也是在江氏上过班的,对江氏不是完全的陌生,上手起来也还算快。
最主要的是因为上次福伯在会议室里的那一下,使得大半的股东现在都成了中立,哪边都不敢随便站队。
但是江迟聿知道七爷那帮人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所以每天何书蔓出门都派了人跟着她一起,就连她在办公室办公,那些人也不撤离,就直接守在办公室的外面。
公司里的人对何书蔓都是恭敬有加,再加上她怀孕了,基本上是把小事都帮她给做了。
什么端茶倒水啊,拿文件啊,接送贵宾啊,根本不需要她亲自出马。
福伯一般只在早上她上班和下午下班的时候出现,其他时间则是呆在医院里。
何书蔓好几次都感觉到福伯和江迟聿似乎是在计划着什么,但是每一次一问到这件事,江迟聿不是避而不谈就是顾左右而言他。
几次下来她也不想再多问什么,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时机到了他一定会告诉自己的。
——
外伤都好了之后江迟聿就回家休养了,毕竟在医院不太方便,这么多人都在,偶尔有人不小心到了这一层,一看到这阵仗,总是会吓一跳。
再者,何书蔓现在的身体急需营养,老是让阿姨家里医院两头跑的也不太好。
到家第一天阿姨就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因为来这个家的时间不是很长,所以对他们的喜好也不是十分了解,都只是照着他们平时的口味做的。
何书蔓一天下来累极,其实一点胃口也没有。
最近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孕吐很严重,又回到了那种一吃就吐的状态。
阿姨看着她愈发圆润的肚子,很是高兴,“江太太,你孩子应该四五个月了吧?”
“嗯,四个多月了。”
时间真是一晃就过,转眼竟然孩子都四个月了。
也就是,江迟聿在床上躺了将近两个月。
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何书蔓最怕的不是在公司里面对那些成堆的文件以及每天开不完的会议,她最怕的——
是回到家之后,看到江迟聿的那双眼睛。
如果说以前没有默契,那么经过那么多事情之后,她和江迟聿现在已经到了一种境界——无需对方多说什么,只要一个眼神,就可以猜到他心中所想。
她知道江迟聿痛恨自己眼下的处境,他很想早日站起来,他内心都是焦躁和愤怒,可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他每天都在压抑着,不表现出来而已。
但是她还是知道的,除了默契之外,更多的是在半夜——
孩子现在已经会动了,晚上她睡着之后肚子里的那个调皮鬼偶尔会踢她一下,虽然动作幅度不是很大,但她还是会立刻就惊醒。
有时候醒过来江迟聿是睡着的,但大多数时候醒过来江迟聿都是醒着的。
他总是能第一时间就伸手把她抱过去,拍拍她的后背,亲吻她的额头或者是脸颊,安抚她:“别怕,我在。”
何书蔓有时候迷迷糊糊的就又睡去了,第二天醒了之后都有些搞不清楚,昨晚到底自己是真的被胎动惊醒过,还是只是做梦。
如此几次之后,她就想要试一试。
那晚她其实没有睡着,但是假装睡得很熟,和平时一样。
然后时机差不多的时候她忽然动了下,如同做了噩梦被吓醒之后的反应。
果然,江迟聿还是立刻就伸手过来了,抱着她。
何书蔓和往常一样在他怀里蹭了蹭,然后就不动了。
江迟聿的手一直在她的背上轻拍,确认她是真的重新入睡之后才停下来。
他没有睡,之前不曾睡着,之后也睡不着。
其实这种失眠的状态已经差不多持续一个多月了,那一晚他做了个噩梦,梦到自己突然能下床走路了。
可是,何书蔓突然不见了。
梦里何书蔓的肚子已经很大,九个多月了,分娩在即。
江迟聿疯了一样地满世界找她,可就是找不到。
自那晚之后,他就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哪怕是抱着她也不敢入睡,只有这么睁开眼睛看着她,确认她就在自己身边,才能稍稍安心一点。
至于白天她去江氏上班,别看他一天到晚都没有给何书蔓打电话,但其实他让手下每隔两个小时就汇报一次何书蔓的情况。
福伯一开始是不知道这个情况的,后来知道了就笑他:大少爷,你要是真这么想大少……话,那就让她在家里工作吧,反正那些事情在哪里都是可以做的,至于开会的话,就开视频会议好了。
本以为他听了会反对呢,因为在福伯的印象里,他一直是一个对工作很认真的人。
该上班的时间就要在公司里上班,该坐在会议室里开的会议就该出现在会议室。
可没想到这一次,江大总裁想都没想就直接点头了:好啊,那你去和她说。
福伯狠狠地愣了一下,而后才明白过来,连忙摇头。
他才不去和何书蔓提这件事呢,何书蔓现在一心一意想要救回江氏,并且每天都那么努力认真,谁要是这个时候去和她说什么回家处理工作上的事,开视频会议,估计会被她一顿骂吧。
这一点,她可像极了当初的江迟聿。
自家这位大少爷想必也是极了解自己老婆的脾气的,所以才让自己去说。
福伯最后笑了笑摇头走了,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可江大总裁不死心啊,某日借着福伯的名义和何书蔓说了这件事,果然遭到了何书蔓的严重反对!
她说:怎么可以在家里办公呢!本来现在江氏就岌岌可危,我们再不端正态度,会让别人怎么看我们?!
她说得那么在理,江迟聿还能说什么呢。
可让她每天出去上班的后果就是自己内心的担心越来越多,永无止境。
江迟聿怕这样的日子再继续过下去,自己会疯掉。
然而今晚,怀里的人忽然抬起头来问:“你怎么了?”
江迟聿狠狠地震惊了一把,反问她:“你没睡着?”
“我一直都没睡着。”何书蔓也不准备瞒他,“最近几天我都感觉你好像是失眠了,但是每次到了第二天我又不敢确定自己昨晚是不是真的醒来过,所以今天晚上我就试试。”
被试验了的人不说话,沉默地看着她。
何书蔓于是转身去开了灯,清晰的视线中,她看着江迟聿的眼睛,很认真地说:“你要是心里有事就告诉我,现在我们要一起渡过这个难关,不要再这么猜来猜去,你应该知道,我没有精力再猜来猜去了。”
每天的工作已经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再加上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也要用心,回到家还要顾及他的心理,何书蔓有时候都害怕,万一哪天自己松懈下来,会不会整个人都垮掉?
江迟聿也看着她的眼睛,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擅长表达自己的真实情绪,只道:“没什么,就是最近看你太累了。”
何书蔓叹了口气,很是无奈:“我是很累,可如果你心里有事也不愿意对我说的话,只会让我更累。老公,你真的舍得我更累吗?”
自从江迟聿躺在床上不能动之后,她这是第一次撒娇,而且还是叫他老公。
江迟聿有些发愣,直到她拉着他的手放到她的肚子上去,激动地说:“哎呀!他又动了!是不是?是不是?”
这个调皮鬼也不知道是像了谁,每次胎动基本上都是在三更半夜,偶尔白天胎动也是何书蔓在公司上班,江迟聿在家里,所以他一次也没遇到过宝宝的胎动。
这是第一次,何书蔓高兴得忘记了所有其他事。
“有没有感觉到?他在踢我!”
江迟聿当然感觉到啦,掌心之下那微微的动静,却是震动了他那颗不安的心。
“你看啊,你对我这么不好,我们的孩子都替我抱不平了!”何书蔓故意用着很委屈的语气,她知道的,江迟聿这个人吃软不吃硬。
先前他不肯说的时候她的确是脾气有点上来,很想发火。
可后面转念一想,现在对他发火有什么意思呢?只能让他心里更加难受,事后自己也难受而已。
不管是因为怀孕了脾气变差了,还是因为江氏的压力脾气变差了,如果可以控制,都不能随便发火。
所以她还是决定,用怀柔政策好了。
“告诉我,你最近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担心我和宝宝?”
江迟聿终于点了点头,然后把自己那晚上做的梦说了出来。
何书蔓听了一开始想笑,因为觉得这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了啊!不是都说,梦和现实是相反的么?梦里自己和孩子不见了,那说明现实中自己和孩子会一直在他身边啊!
但是很快她就想到了另一个层面——他因为一个梦就变得这么害怕,几乎是夜不能寐,为什么?
因为他现在没有安全感。
江迟聿是什么样的人她不了解吗?他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没有安全感她不知道原因吗?
何书蔓都知道,所以才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仰头看着他,轻声地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只要我在,孩子也一定会在,和你在一起,才是完整的家。”
这大半夜的,听到这么深情款款的话语,江大总裁心里暖暖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恐慌也就烟消云散了。
每个人的生命中总会出现那么一个人,她的一句话就会照亮你整个世界,让你重新拥有力量。
——
在江氏上班这么久,何书蔓第一次遇到了难题。
如果是工作上的难题那就好了,她可以打电话求助江迟聿。
然而,这次遇到的,是感情上的难题。
公司新来的一个员工竟然跑到她的办公室对她表白:“我喜欢!”
刚刚大学毕业出来的男孩子,满身都是朝气,他的脸庞是年轻的,眼里都是认真和勇敢。
他就站在你面前,和你隔着一张办公桌,眼神炙热地看着你,等着你回应他的表白,亦或者是拒绝。
何书蔓那个时候也恍惚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想起了自己刚毕业的时候。
每个人是不是在那段时间里都特别地冲动勇敢,认为世界上没有自己不敢做的事?
她记不太清楚自己那个时候是不是也这样,但至少在眼前的这个男孩子身上,她看到的便是如此。
“你能跑来这里找我,应该知道我是谁吧?”何书蔓微笑着,语气神情都像是对待自己的弟弟一样。
他才刚毕业啊,而自己马上要就三十了呢,的确是自己的弟弟。
男孩子叫何一弥,他感觉得出来,何书蔓把自己当弟弟了,他显得有些不高兴:“我知道你和江总是夫妻关系,但这并不妨碍我喜欢你。”
“那……我只能说谢谢了。”何书蔓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但是从他的话里隐约地觉得他似乎只是想要表白,并不会继续纠缠。
然而,她错了——
“我自己家里也有公司,本来我爸妈是准备我一毕业就进自家公司上班的,方便以后我接管,但是我从朋友那里听说了你的事迹,我对你很好奇,我想要知道,你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
何书蔓被他说的话逗得想笑,什么事迹不事迹的,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而已,
也许在外人看来,她挺着肚子每天来这里上班,肩负着拯救江氏的压力,是个女超人吧。
可她自己从来不这么认为。
“我不太清楚外面的人是怎么说我的,但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和我的家庭。”
“如果江总一辈子也站不起来了,你也愿意一直这么下去?”
何书蔓其实很怕听到这样的假设,尽管是假的,可是每次听到都还是会心惊肉跳。
这一次也不例外,自然显得不太高兴,“他不会一辈子都站不起来。”
最近江迟聿已经开始在锻炼了,她相信,她的丈夫很快就可以重拾以往的风采,再一次意气风发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而且,就算他一辈子都站不起来,我也不会有任何抛弃他的想法,绝对不会。”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尤其坚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何一弥低头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其实已经感觉到了她内心的坚定,但还是不死心——
“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我相信我的真心可以打动你!”
他说完就离开了办公室,何书蔓也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毕竟是小年轻嘛,一时冲动,过了就忘了。
但是令她感到震惊的是,何一弥居然真的不只是说说,第二天就发起了攻势。
何书蔓看着办公桌上的早餐和鲜花简直欲哭无泪,叫来秘书问道:“是不是何一弥放在这里的?”
秘书也是一脸的无奈,因为何书蔓现在是代理总裁,所以大家都叫她何总——
“早上他要进来的时候我拦过了,但是拦不住,他还说何总你知道他给你送早餐的事,是你同意的。”
何书蔓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昨天的事,只能挥了挥手让秘书先出去。
不过秘书这时起了八卦的心,就问她:“何总,我能不能多嘴问你一句,何一弥是不是喜欢你?”
要不然一大早买了早餐鲜花等在办公室门口,缠着自己死活都要自己给他开门干什么?总不可能突然抽风了吧?
又或者是想要以这种方式拉进和何书蔓之间的关系,想要早点往上爬?那也太高调了吧!而且根本不可能行得通啊!
秘书想来想去觉得,也就剩下何一弥喜欢何书蔓这一种可能了!
何书蔓知道这样下去肯定是隐瞒不了的,所以干脆就不遮遮掩掩了,点了点头说:“他昨天是说喜欢我,不过我以为他是开玩笑的。”
“我的天!”秘书立刻尖叫了起来,“真的假的?何一弥他疯了吧!他居然敢喜欢何总你,要是被江总知道了,不是炒鱿鱼那么简单的,江总会想要——”
秘书做了个‘咔嚓’的姿势,然后一副怕怕的神情。
何书蔓笑了起来,眯着眼睛问:“江总有这么可怕啊?”
“不是可怕啊!是江总对自己在乎的人就是很在乎的,不允许任何人动他在乎的人!”秘书说的一本正经,毕竟也跟在江迟聿身边一段时间,对他的行为处事有那么一点点的了解。
何书蔓仔细想了下,然后点头说:“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上班吧,另外,叫何一弥来一下。”
“何总,你是不是要和他说清楚,免得他被江总给‘咔嚓’了?”
“不是,你先叫他来吧。”
她不肯说,秘书也不敢多问,只好扁扁嘴先出去了。
没一会儿何一弥就到了,欢天喜地的样子。
何书蔓头没抬,直接说:“把早饭吃了吧!”
何一弥一愣,“这是给你买的!”
“我每天都是家里吃了才来上班的,不需要别人给我带早餐。”
家里阿姨做饭烧菜的手艺一等一的好,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也掌握了她和江迟聿的口味,做出来的饭菜更是经常被一扫而光。
再加上阿姨心好热情,对她就像是对待自家媳妇一样,每天变着花样给她整出营养早餐,何书蔓现在就算来不及也还是要吃了早餐再来,对外面的早餐都不想看一眼。
而且,白天都在公司,只有早上和晚上能陪家里的那个一起吃饭,她不介意少睡一点。
听了她的话何一弥明显很失落,但是他忽然又说:“那我明天把早饭送到你家去吧!”
“不要!”何书蔓这时猛然抬头,表情已经不再平静,而是微微地有些恼怒了,“我说了不用你给我带早餐,我家里有阿姨会烧饭,而且我想要在家里陪我老公一起吃早饭,你明白了吧?”
何一弥不是不明白,但觉得很受伤。
“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差劲吗?你都没有给过我机会,都还没有了解我,就这么彻底地拒绝我了。”
“如果我现在单身,那我一定会给你机会,可我现在不仅不是单身,还是一个准妈妈,如果我在这个时候还给别的男人机会,那对我的丈夫是一种侮辱,对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以后他出生长大,听说了这一段,来问我的话,我该怎么回答他?”
“有没有可能在了解的过程中你会发现我比江总更好呢?”
“没有可能。”
我和他经历了那么多,这辈子和别人不会再有机会经历。
而且我深信宿命这一说,有些人是你的宿命,你无需躲藏无需寻找,他始终都是在你身边。
就好比江迟聿,自己曾躲他躲到法国,但那又怎么样呢?最后还是回到他身边。
“我不知道是谁和你说了我的事迹,但是我相信她一定没有说完全,否则的话,你就不会再来对我表白。”
“为什么?”何一弥不解,皱着眉头。
何书蔓以前想起过去的种种心里总是会忍不住心痛难受,但是现在不会了,现在她想起那一切,只剩美好。
她微笑着说:“为什么我就不来解释了,你可以去问一问和你说我的事的那位朋友,等你全部都了解了之后,你就不会再在我身上浪费精力和时间了。”
何一弥站在那里静默了许久,似乎是在认真思考她的话,然后才点头说:“好,我会去了解清楚,但我希望,如果我了解清楚之后还是想要追求你,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他那么固执,何书蔓当真是无话可说。
只是不知怎么的,才第二天,这件事就传到了江迟聿的耳朵里。
吃晚饭的时间,江大总裁直截了当地问:“听说公司里新来的一个小年轻喜欢你?”
何书蔓愣了下,诧异地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是真的?他现在在追求你?送早饭送鲜花?”江大总裁说着说着就皱起了眉头,“是不是女人都喜欢这么浮夸的追求方式?”
何书蔓斜了他一眼,“就算是浮夸,你也不会,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