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有辞在婚礼上见过她,但也只是匆匆一眼的对视,现在她说是为了顾念而来,于是认真的打量了她一番。
打量的同时,他薄唇轻启:“你跟顾念认识?”
“我们是同班同学。”
盛有辞了然的轻轻点了点下巴,“那说吧,讨什么公道,怎么讨?”
路海遥被他仿佛能够看透人的目光看得有点不自在,气势也下去了一大半,为了挽回气势便拉开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下。
她坐下时,又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道:“能补偿的,我尽量补偿。”
“补偿?”路海遥蹙起眉头,望着对面的男人。
盛有辞不显山不露水的迎上她的目光。
路海遥胸口憋了一口气,咬牙道:“顾念没有参加这次的考试,她在你结婚的当天回到了桐镇……”
路海遥一边说,一边看着对面的男人。
盛有辞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不显山不露水的样子,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微微的眯了起来,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我才从孤儿院回来,她说她要一辈子都在孤儿院工作度过。”
路海遥说到这里便止住,等着看盛有辞要怎么回复。
结果男人沉默了良久,却轻勾嘴角,笑了一声。
“她自己放弃的,关我什么事?”
“你……”
“她已经成年了,她自己做的决定,我为什么要为她买单?”盛有辞目光灼灼,语气不重,却自带一种迫人的气势。
路海遥被反问得哑口无言,蹙紧了眉头看着他。
“段桉,送客。”
“渣男!”路海遥自己站了起来,控制不住把心里的话骂了出来。
盛有辞听了也不急,缓慢的换身背对着她,低沉的声音不疾不徐的说:“路海遥,你外公的财产百分之五十都在我这里,你骂我之前最好想想后果。”
“你!”
路海遥哑然,只能瞪着男人的后背。
深沉、孤傲、冷漠无情!
在段桉上前来请她离开之前,路海遥很认真的说到:“顾念遇到你,是她的不幸。”
盛有辞薄唇抿紧,十指交叉放在腿上的手,缓缓的收紧。
不一会儿,路海遥离去,办公室里又恢复最开始的寂静。
但盛有辞的脑海里却嗡嗡嗡的作响,愤怒让他的血液沸腾,整个身体都充斥着血液流淌的回声,让他无法冷静。
段桉站在办公室的门口,看着老板的后背。
凭着多年的经验判断,越冷静越愤怒,老板此刻的愤怒值,应该是快要爆表了。
良久,他终于看见盛有辞站了起来,只薄凉的吐出两个字:“备车。”
段桉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立即转身去安排车子。
……
桐镇,孤儿院。
送走路海遥之后,顾念的心里始终有种沉甸甸的感觉,让她心神不宁了几乎一整个上午。
转眼到了午休的时间,顾念忙活完以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拿了一本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坐在床头看。
午后的阳光正好,温温柔柔,顾念看了几页就打瞌睡了。
就在她放下书正准备躺下的时候,院长忽然不经允许就推开了她的门,一脸慌忙的对她通报:“盛先生的车来了。”
闻言,顾念猛的站了起来,身旁的书哐当的落在地上。
虽然顾念早就已经在心里劝过自己该来的终究回来,但还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才考试结束才第一天而已。
她劝自己要冷静,弯下腰去捡书。
等到再抬头的时候,盛有辞那道挺拔卓越的黑影就已经干脆的越过院长,气势迫人的往她走了过来。
男人很高,目光犀利的低头看着她。
顾念不敢迎上他的目光,在他凌厉的注视之下,低下了自己的头。
盛有辞微微的眯着眸,脑海里还是刚刚一瞥的容颜。
这个女人,几日不见,在做了那样不计后果的事情后,居然还变得比之前气色还要好了。
还真是以为,成功逃离他了?
顾念低着头,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打破尴尬的气氛,就听他礼貌又冰冷的道:“院长,我想跟她单独谈谈,你不介意出去等吧?”
“盛先生,念念她还小,不懂事的地方你担待一点,虽然我知道她可能辜负你的付出和期望……”
盛有辞危险的眯眸,看着面前的顾念的头顶,冷笑着反问:“她还小?”
院长:“……”
“顾念,你还小吗?”
顾念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只好抬头越过他的肩膀看着门口的院长。
“院长,没事的,你午休去吧。”
院长怎么可能午休得安心,退出房间的时候带上了门,就在楼下的椅子上坐着等待。
她刚坐下,就看见慕佟走了来。
慕佟走到她面前,望着楼上问:“姐姐怎么了?院长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说完,见院长发呆不回答,于是打算上楼去看看。
此时楼上,顾念的房间,一片寂静。
顾念紧张的捏着手里的书,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在盛有辞的面前把头埋得很低。
她心里想着,他现在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了呢。
正走神,男人低沉的又问:“顾念,你还小吗?”
顾念固执的沉默着。
盛有辞眉头紧蹙,语气严厉的对她说:“你18岁了,都已经是成年人了,你有没有考虑过放弃高考的后——”
顾念打断他:“是19岁。”
盛有辞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结婚那天。”
顾念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盛有辞心跳都不平稳了。
他喉结微滚,怒气消散了一些,但也没全褪。
“回头我会给你补上生日礼物。”他说。
又几乎是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顾念就拒绝道:“不用了,不需要的。”
“不需要?那你需要什么?”盛有辞不满她一直低着头,钳住她下巴,让她抬头看着自己。
还果真是没看错,不但气色好了,还长肉了,手下的触感比以前还柔软。
“你放开我,你结婚了,我们这样不好!”顾念终于不再是淡淡的样子,抵触的想要掰开他的手。
“不好?”男人冷笑,干脆直接倾身把她压向了她身后那张单人床。
倒下去的那刻,顾念心都颤了!
“这个你需要吗?”男人邪恶的问。
顾念挣扎,男人却轻而易举的钳制住她的手,压在床上。
他似笑非笑的道:“别说我结婚了,就算是有孩子了,你照样是我该碰就碰的。”
“盛有辞!”
顾念恼了,第一次直呼其名!
盛有辞锁眉,“年龄长了,胆子也长了?”
“你放开我。”这一次,顾念的语气不再那么强硬了,带着一点祈求的意味儿。
她又说:“这样真的不好。对你对我都不好,你就没考虑过,被人知道了,我以后怎么嫁人?”
“顾念,你真的觉得不好的话,那天晚上为什么要接我电话?”
“我不小心接到的,我不知道是——”
盛有辞薄唇逼近她狡辩的嘴唇,不留余地的反驳她:“没有什么不小心,不小心你可以再挂,但你没有!”
顾念哑然:“……”
“半夜三更,接一个已婚男人的电话,还跑去见他,摸他大腿,被他亲,那个时候你就没怕以后不好嫁人?”
“你……”
“还是说,你觉得是晚上,暗里做这些事就可以?”盛有辞勾唇,“那可以,那我们以后就只在晚上见。”
顾念深深的皱眉,漆黑的双眼无助又倔强的看着压在身上的男人。
她被他堵得哑口无言,丝毫不知道怎么还嘴。
房间里就这么沉寂着,身体交叠的两个人相互对视,谁都没有再说话。
突然,屋外哐当的一声响,听声音是衣架落在了地上。
顾念回过神,一把推开了盛有辞,快速的从床上站了起来。
她站在床边,背对着他,呼吸急促。
盛有辞翻身坐了起来,不一会儿又站在她的身后,一边整理西装一边说:“跟我回季城,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我不,我回去能干什么?”顾念凄凉的一笑,那个地方根本就容不下她,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盛有辞笃定道:“当然是复读。”
说罢,他就去牵她的手,准备带她离开。
顾念却用力的甩开,对他说:“我不走,我就在这里,我喜欢在这里!”
“顾念,你适可而止一点。”盛有辞眯眸,生气的看着她。
顾念不说话了,但却依旧没有跟他走的意思,反而往房间的深处走。
盛有辞转身,紧拽住了她的手,“顾念,别逼我。”
顾念低头,一根一根的去掰开他的手指。
眼看着即将要脱离,男人却直接握住了她的肩膀,将她用力的压到了后面的衣柜上!
砰的一声,顾念后背一阵闷痛。她一挣扎,就听见身后的镜子碎了一地,犹如她和盛有辞的关系一般支离破碎。
巨大的动静惊扰了午休正安静的孤儿院,房门很快就被推开,慕佟紧张的跑了进来!
“别过来!”顾念怕玻璃伤到他,赶紧对他吼道。
慕佟蠕动嘴唇,惊惧的瞪大了眼睛看着。
盛有辞背影讳莫如深的对着门口,看着面前的顾念说:“跟不跟我走?”
“……”
“顾念,别逼我对你用手段。不然到时候别说是你,你弟弟都无家可归。”盛有辞语气低沉,令顾念不寒而栗!
她知道,他有那样的本事。
顾念点头,“别对我弟弟和孤儿院下手,你想怎么,我都答应你。”
“跟我回季城复读,你要怎么我都答应你。”
说完,盛有辞尝试着缓缓松手,见顾念乖乖的没有再抵抗的意思,这才转过身,看着门口的慕佟。
慕佟被看得一怔,害怕的往后退了半步。
在盛有辞经过他走出门口的时候,将后背紧紧的贴在门框上,给他让出一条宽敞的道路离开。
楼梯间传来沉稳的脚步声,顾念蹲在地上,双手严实的捂住了自己的脸。
为什么,她还是逃不出他的掌心。
“姐姐,你没事吧?”
慕佟关切的声音响起,还有点颤抖,他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心脏扑通扑通的直跳让他感到一阵心慌。
顾念抬头,看到弟弟脸色苍白,心疼的蹙眉。
“我没事,只是争执了几句而已。”
“是因为我吗?”慕佟问。
顾念不解的望着他,紧接着连忙解释:“当然不是因为你,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楼下,长凳前。
院长看到盛有辞挺拔的身影下来了,立马就恭敬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察觉到院长的目光,盛有辞转身对她说:“我带她回去复读,你不用担心。”
院长明显松了一大口气,接着就感恩戴德的对盛有辞说:“顾念遇到你,是她的幸运。你帮她那么多的忙,我让她以后好好报答你!”
闻言,盛有辞目光放到很远的地方,自嘲的一笑。
顾念遇到他,究竟是幸还不幸?
……
季城,盛公馆。
盛有辞用密码开了门,换鞋的时候睨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顾念,见她眉头紧蹙着往屋里打量,他明白她在想什么。
“她不住这里。”
闻言,顾念自知自己的心思被男人猜中,埋下了头。
男人换好了鞋,站在门内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表情认真的说:“这个地方是属于你的,不会有任何人跟你抢。”
“你让开,我要换鞋。”顾念低下头,避轻就重的回答。
盛有辞也没为难她,转身走向了客厅。
等到顾念换好了鞋子以后,他欣长的身躯陷在沙发上,表情严肃的朝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去。
顾念温吞的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表达着内心的不满。
“我等会儿要出去,晚上一个人可以吗?”
顾念点头,“求之不得。”
盛有辞脸色一沉。
这女人是吃了什么,胆子越来越大了?
他深沉的看了她一眼,摸出一根烟来点燃,抽了一口之后把一叠五颜六色的宣传资料丢在茶几上。
顾念迷茫的看着,见他夹烟的手点了点桌面。
“你挑一个喜欢的,明天开始就补习,明年必须考上,不管什么大学总要上一个。”男人薄唇轻启,烟雾从性感的唇缝里溢出,遮住了他的脸。
顾念看着那一叠资料,腮帮子鼓鼓的,“不用破费,用不着在我身上花这些钱。”
“那么多都花了,还怕花这点?”
盛有辞的语气严厉了一点,夹烟的手再一次把那叠资料推向她,不容拒绝的说:“选一个出来。”
“……”
顾念抿紧了唇,随机抽了一个,丢到盛有辞的眼皮子底下。
男人不满她这态度,微微的蹙眉。
低下头看到是个男老师时,又深锁了眉头,“重新选一个!”
“我就喜欢这个。”
“出钱的是我,我让你重新选一个。”
顾念抬眸,隔着一层烟雾望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生气,她竟然破天荒的跟他杠了起来,一口咬定的说:“补课的是我,我就选这个,不然就算了!”
话落,男人的脸色黑到了极致,从齿缝里道出她的名字。
顾念咽了咽口水,不可能依旧还无畏。
趁着男人的脾气还没发出来,她起身就往楼上走,躲到了卧室里面,还特意反锁了门。
不一会儿,楼下就传来了砰的一声巨响。
是男人摔门走了。
顾念松了一口气坐在床边,心想脾气还是那么差,结了婚怎么都没收敛一点?
“还不如不结。”
顾念呢喃,脸上又打湿了。
真是没用!
顾念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倒头就睡了起来。她这段时间都是这么过来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倒头就睡,睡醒了就好。
……
一连有三天,顾念都是一个人在公馆度日,盛有辞自打被她气走以后,就没有电话问候,没有见到他人影。
高考已经结束,顾念也没了学习的压力,在公馆自由自在的吃喝睡了三天。
期间宋愿成打电话找了她好几次,她都通通挂断不理。她现在谁都不想理,也不想被人关心为什么没有参加考试。
第四天的傍晚,暮色四合,房间被夕阳染成了橘色。
手机不间断的铃声将顾念从睡梦中拉回了现实。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是路海遥打来的,接通了放到耳边,闭上眼睛问:“班长,有什么事情吗?”
“在睡觉呀?快收拾一下出来吃饭,毕业聚会!”
顾念原本想回答不去,但下一瞬她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猛的睁开眼问到:“你知道我回季城了?”
电话那头发现自己暴露了,沉默着。
顾念翻身坐起来,“路海遥,是你告诉他的?”
“我没有。”
“就是你!”顾念一口咬定。
路海遥还是打死不承认,坚决说自己不知道,又一边忍不住问到:“毕业聚会,来不来呀?以后大家各奔四方,就没那么容易见面了。”
她都这么说了,顾念当然是答应。
毕业聚会的地方在季城一家小有名气的私房菜馆进行,晚上七点的菜馆亮起霓虹灯,红红火火的正好烘托毕业的气氛。
顾念到达的菜馆的门口,一眼看到了台阶上站着许久不见的宋愿成。
他正在抽烟,看到她了也没什么大动作,就站在原地用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等着她走过去。
顾念走到他面前,有些不好意思。
“好久不见。”
“为什么不接电话?”宋愿成拿下烟,眼眸里竟然有了一丝成熟男人的气质,不动声色却让人心悸。
顾念扯了扯嘴角,“对不起。”
“为什么不参加考试?”
“……”顾念沉默了。
宋愿成当然知道是为什么,盛有辞跟顾茵茵的婚礼他也在被邀请的范围内。他轻呵了一声,吐出一圈青白的烟雾,把烟丢在地上用脚拧灭。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目光冰凉的对顾念说:“顾念,你就是个傻逼。”
“……”
顾念被骂了也不说话,越过她往菜馆的里面走去,寻找毕业聚会的包厢。
宋愿成在门口吹了一会儿风,等到心里面没那么烦了,转身往菜馆里面走,却撞上了正出来接电话的盛有辞。
盛有辞看到他,只扫了一眼,便走到了门口,当他不存在似的。
此时,毕业聚会的包厢里。
大家因为终于脱离了苦海而兴奋,以前不敢说的今晚都说了,不敢做的也打算在今晚做了。饭桌上的酒瓶比菜盘子占据了更多的位置。
顾念坐在角落的地方,看着大家喝得红扑扑的脸庞,在这一刻才开始心酸起自己没有参加考试,不能完全体会他们的心情。
当然了,他们也不能体会她的。
她坐在角落的地方,一个人喝闷酒,原以为自己在酒吧的工作已经练就了海量,结果不知不觉还是微醺了。
喝醉以后,顾念心里的忧愁涌上来。
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宋愿成。
她回忆着半年多以前的时光,是宋愿成第一个发现了她怀孕,也是他为了保护她和孩子,差点被人打死。
想着,顾念就忍不住借着醉意想要掏心窝子的对宋愿成表达感谢。
可是放眼望去,整个包厢里面都没有他的身影。
“路海遥,我出去一下。”
顾念给身旁同样已经醉醺醺的路海遥说了一声,就起身打开包厢的门,准备去找宋愿成。
结果一开门,脚下不稳,撞上了一个女人,扑面而来一股她熟悉的味道——盛有辞身上的味道。
她仰起脸,看见的却是顾茵茵的脸。
今晚是顾茵茵跟盛有辞结婚后第一次家庭聚餐,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够缓解两家的矛盾,她忙着要回包厢,低头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头也没抬一下就走进包厢。
自然也没发现撞她的人是顾念。
顾念也忘记了自己是出来干嘛的,不自觉的跟在了顾茵茵的身后,隔着门缝看到了两家新婚的盛宴。
她没来由的鼻头一酸,匆忙转身时撞上了正来送餐的服务员!
哐当!
托盘和磁盘一齐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包厢里立马传来一身威严的声音:“怎么回事!”
顾念不知所措的转头往后看了一眼,结果正好看到盛有辞抬头往门口望来,她心跳如雷,赶紧往厕所的方向跑。
包厢内,盛有辞看到逃跑的那一抹身影,眯起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