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要不要签字？”
我冷冷地瞪着陈霞。
陈霞停下争吵，松开掐住李秀秀胳膊的手，那里已经红了一大片，看起来触目惊心。
等着陈霞回答我的时候，我已经伸手准备从包里把刚才那份离婚协议书又重新拿出来。心里微微有些放松，仿佛已经看到前面快要解放的光芒。
却突然听到陈霞苍老沙哑的声音。
“我不会交钱的！东西是李秀秀偷的，和我们没有关系！”
“啪嗒”一声我的内心世界又一片漆黑，我看向罪魁祸首，心里恨得牙痒痒。
只见陈霞双眼通红，死死盯着地上，紧咬着牙关，面部表情被绷得紧紧的。这句话一出，整个房间都陷入一片寂然。
李秀秀的哭喊声戛然而止，像是木头人一样，转头目光空洞地盯着自己的母亲，表情明显无法接受这句话。
我和左欣欣也震惊了，虽然一直觉得陈霞是一个尖酸刻薄，恶毒自私的女人。但，作为一个母亲，她却轻而易举地放弃了自己的孩子，没有一丝犹豫不决，果断决绝的倒像是扔了一件垃圾。这的确让人难以相信。
李秀秀只是停顿了一会儿，然后仰起一张梨花带泪的脸，小心翼翼地拽住自己母亲的衣摆，晃了晃，十足像是个要糖的小女孩。
“妈，你故意吓我的吧？你不会真的不要我的吧？”
陈霞用力甩开李秀秀的手，跨了两步站得离李秀秀更远。李秀秀依旧维持着拽住陈霞衣摆的姿势，手指在空气中微微动了动。
李秀秀又不死心地转向李成的方向，语气有些激动，甚至明显地能够看见喷出来的口水。
“哥，你帮我和妈说说啊，你们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
李成看了看自己的妹妹，又看了看自己的母亲，最终选择了沉默。
李秀秀的最后一根稻草没有了，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从未有过的绝望快要从通红的双眼里溢出来，微弱低沉的抽噎虽小但用力而极具控诉力地响彻在病房里了。
我和左欣欣唏嘘一阵，从未想过陈霞和李成竟然为了一百万和一套本来就不属于他们的房子而把和自己生活了二十几年的亲人，像扔垃圾一样扔掉了。
陈霞站了一会儿，然后匆匆走到李成旁边拉起李成就往外面走。我和左欣欣还沉浸在刚才的对话中，反应慢了半拍地给母子两让了路。
主角已经下场，我和左欣欣继续待在那也已经没有意思了，看了一眼了还坐在椅子上抹眼泪的李秀秀，便离开了。
走到医院大门口的时候，左欣欣满眼疑惑地看着我，神情严肃，弄得我都不得不再次投入到适才的紧张气氛中。
只见她轻轻开启两片红唇，问道。
“你们城里人常说的那句虎毒不食子是骗人的吧？”
“噗呲……”
我一下不小心被左欣欣的问题逗得哭笑不得，刚才内心的那些压抑感一下子也全都消失不见了。
“我也没想到陈霞竟然为了那一千万就抛弃李秀秀不管，李秀秀现在怕是彻底崩溃了。”
“太可怕了……这一家人的心一个比一个毒，多庆幸早早认清了他们一家。”
左欣欣真的是一脸庆幸地在感叹。
“陈霞这个女人的心怕是鹤顶红都赶不上的，她也许比较喜欢——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
“林小艾同志，在人性这么严肃的话题面前，我希望你能端正你的态度，好好和我进行一场深刻而具有价值的讨论。”
左欣欣故作一本正经地说话，和她那身性感的装扮多多少少有些违和感。
我笑她。
“报告首长，我遭受了‘粮食危机’，急需救援填充。”
左欣欣刚摆出来了正经严肃脸立马破功。
“走吧，这都两点了，我连中午饭都没有吃，早就已经饿到前凸后翘了。”
我拉着左欣欣就前往饭店里，准备好好犒劳跟着自己委屈了大半天的肚子。
左欣欣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嫌弃地说道。
“你就是不饿，也是前凸后翘的。”
我和左欣欣最后在离医院不远的地方解决了午饭。吃过饭后，已经四点了。
反正这个时间去公司上班也已经不可能了，两人干脆去商业街逛了一圈，一逛就逛到了七点。
坐在咖啡店，对面的左欣欣正在一个一个查看自己的战利品，里面有很多给小丁买的礼物。左欣欣拿出一件男童外套，左右看看，笑得一脸幸福地说。
“这个小丁穿肯定特别帅气。”
我看着左欣欣的笑脸，想起陈霞说不要李秀秀时那张心狠决绝的嘴脸，真的是天差地别。
爱，原来是因人而异的……
“要不我们再去看看李秀秀那边的情况，可能那个高总又带人过来了。”
我朝左欣欣提议道。
“好。”
我和左欣欣直奔李秀秀的病房，推开病房门的时候，里面已经被全部清理干净了，除了破碎的窗户，已经看不出它之前遭遇的那场灾难，床上也没有了李秀秀的身影。
“难道换去别的病房了？”
左欣欣四处看了看。
“出去找人问一下。”
我们又跑到医院前台住院登记处询问。
“你好，请问608病房的病人去哪了？换病房了吗？”
护士看了我们一眼，开始操作电脑。
“找到了，叫李秀秀是吧，病人下午已经出院了。”
我和左欣欣互看了一眼，彼此都一脸疑惑。
“看来，李秀秀是已经逃跑了。”
我推测。
“这就逃跑了？！这家人遇到事了真的是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左欣欣一脸厌恶地鄙视李家人。
我耸耸肩，也表示很无奈。
“那个高总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李秀秀现在跑了，那么高总肯定会直接找去陈霞家里。”
想到这，我又立马带着左欣欣往陈霞家里赶过去，想看个究竟。
在离小区门口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在公园附近，只见一大堆人正围在一起。因为出租车在这个路段开得比较慢，我隐约看见了陈霞那张熟悉的老脸。
我急忙叫住出租车师傅。
“师傅，停车，好了就在这下了。”
付过钱以后，我和左欣欣特意选了一个隐蔽的位置，整个人陷入夜色中。而陈霞和李成两人的面部又能看得一清二楚。
那位高总站在陈霞面前，质问道。
“不是说还钱吗？钱呢？”
陈霞被这个阵仗吓得不清，额头已经开始冒汗，李成更是缩成一团，连头都不敢抬，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我心里鄙夷了一番，戳了戳左欣欣，问道。
“你当初是不是眼瞎，看上个这么窝囊没用的男人？”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还不是。”
“呃……好吧，我们都瞎。”
我有些无奈地承认，真想回到过去反手就给自己一巴掌，把自己拍醒看看眼前的男人究竟有多差劲。
感叹完以后，我们又一脸认真地回到陈霞那头，接着看戏。
“我没有钱，东西也不是我拿的，你找我我也给不出来。”
“呵…老太婆，不是我说你。你下午不还在电话里吼着把钱给我吗？”
因为高总是背对着我们的，看不见表情但从语气里听得出来，他非常不满意陈霞的答案。
陈霞抬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高大男人，声线已经开始颤抖，但依旧逞强硬气地说道。
“我说了我没有拿，这事和我们也没有关系，你不要再追着我们没完没了了。”
“啪啪……”高总拍了拍手掌，以夸赞的语气说道。
“你是我见过最嚣张，也最不讨喜的老太太。”
说着，转身过来，目光沉沉，示意手下的人动手。
“打旁边那个，我看看她是不是还能这么嚣张。”
话语刚毕，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就朝李成涌过去。
李成被一拳打在脸上，身体因为力度被带倒，狠狠地摔在地上。
李成终于有了反应，同样凶狠地瞪着那群大汉，表情扭曲。
几个大汉见李成这样一副挑衅的目光，下手更是重，一拳一拳打得李成起初还能叫唤两声，最后疼得连声音都没有了。
陈霞见自己的宝贝儿子被打了，立刻扑过去要扯开那群人，可她就算再怎么力气大，也不可能会是那群大汉的对手。一下就被甩出去，摔倒在地上。
“你们放开他！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们了！别打他了！”
可是没有一个人听她的，任凭她怎么哭喊，怎么求饶都没有用。
陈霞到最后，直接跪着爬过去，跪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地给高总磕头求饶。
“我求求你，放过他吧，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求求你了，我给你磕头了。”
陈霞的求饶声清晰入耳，甚至每一个呼吸的力度都听得清楚。我第一次见到陈霞这么狼狈，卑微的样子和平日里的狂妄全然不同。
这幅场景对我来说视觉效果有些刺激，原来这个嚣张恶毒的女人也有这么害怕这么窝囊的时候。
果然，只有恶人才能制得住恶人，以暴制暴有时候效果真的可以很好。
陈霞喊了许久，最后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抹了一把眼泪，眼里闪着精光，大声吼道。
“项链现在在我儿媳妇那呢，是她拿走了，你们去找她吧。”
高总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表情一动。
我的心跟着一紧——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