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中的时候倒是隐隐的见过这位崔将军,虎步威仪的样子,看不出是个疼宠妻子的人。”南无忧微微笑着,带着那么一点的忧伤。
终于把王妃的头发梳顺了,莲香拿起一盒泛着桂花香的头油,细心的抹在王妃的发尾,边抹边说:“不论是谁看都看不出崔将军是个对妻子专一的人呢,也怪不得王妃。要不是王爷身边来来去去的大臣侍卫什么的都提过几句,莲香也不敢相信呢。”
因为朝代的更迭,在北照国建立之初,人口少的可怜。壮丁稀少,女人稀少,多事老弱病残。
从建国到如今不过百年,虽然期间吞并的离国,但总体来说依然是男多女少。
北照国的律例也在鼓励生育,支持寡妇改嫁,如果夫家接纳寡妇的儿女,就按人数进行分地。
种种措施让北照国的国力迅速增长,女子的地位也水涨船高。所以在家里的时候,南无忧和父亲才会想到入赘,这在北照国对男子来说是顶顶好的事情。
可是进了王府之后,南无忧才知道之前自己所以为的所认识的不过是一些底层人的见识罢了。
皇室、贵族、世家等等依然顺行着他们家族各自的规矩。有的时候甚至是家法大过国法。为求多子多孙,三妻四妾比比皆是。
如赵承璟一般,王府里只有两个女人的,在这座城里的也就那么两三家。如崔将军一般的,仅此一例。
南无忧不知道崔夫人到底算不算得上幸运。从西陲明珠到将军夫人,别人可能只见到了她的幸福,但南无忧却看到了她的付出。
之前听爹爹说起过,西陲和蜀乡完全不同。那里什么都是粗犷的,天大地大,最是容易感觉自己的渺小,也最是容易拥有广阔的胸怀。
相对于京城的逼仄,南无忧觉得她还是更喜欢未曾见过的西陲。
不知现在的崔夫人,是否后悔认定了这个男人,而一生都未再回西陲一次。
凡是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吴王府这边都歇息了,但在崔府,风暴才刚刚开始。
崔琉璃面对的是两个男人对她的杀意,其中甚至有一个是她的父亲。
那个不知道是谁的男人,也不是个普通人,爷爷明显在忌惮他。
面对这种处境,崔琉璃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现在去宫里跟皇后娘娘要昆仑冰山雪莲?吃进嘴里的怎么可能吐出来,更别说……
“琉璃走的时候,皇后已经把昆仑冰山雪莲拿去做药了。”言下之意,就是自己去宫里面也没有昆仑冰山雪莲了。
许青舟直接一脚就踹向了崔琉璃,实实的用了自己的十成力气,要不是崔进升手快的挡了一下,崔琉璃也许就过去了。
院首见情势不好,这剑拔弩张的样子,是要出人命的啊!赶紧上前说:“皇后的病症不会用掉一整株冰山雪莲,起码应该余下半株。虽说这半株对崔夫人来说有些不够,但再找些奇珍还是可以弥补的。”
可不要在老夫面前动手了,这年纪大了不禁吓啊!
伸手直接掐向崔琉璃的脖子,把她高高的抬起。崔琉璃还没有从刚才的剧痛中缓过来就挣扎着要扣开许青舟的手。
“你……你……放开……”
“崔琉璃,今天你拿回来那株雪莲,你就会活得好好的。拿不回来,我就替你母亲教教你怎么做人!”
崔琉璃无助的看向自己的祖父,她知道爹爹已经不管她了。
见不得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孙女儿被这么糟践,崔士贵的脾气也上来了。“青舟小友,琉璃是婉娘最喜欢的孩子,你这么对她,就不怕婉娘怨你吗?”
“怨我?尽管怨,我求之不得。”一甩手把崔琉璃扔向墙边,屋中只能听见崔琉璃猛烈的咳嗽声。
等崔流泪拿着先帝赐给祖父的令牌站在宫门的时候,他依然不能相信今天发生的事情。
原以为大婚那天是自己这辈子最屈辱的一天,但没想到今天才是。
从小就是崔家的掌上明珠,没有一个人不宠爱她。但今天却被祖父斥责,被爹爹怨恨,被那个粗人狠狠虐打,几次威胁。
这是崔琉璃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
她不明白到底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不得不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就算到了现在,在崔琉璃的心中最重要的还是自己所经受的委屈,而不是自己母亲的病情。
就好像之前太医所说的病入膏肓,仅有三五日生命的人不是自己的母亲一样,就好像自己母亲的治病良药不是自己送出去的一样。
就连这个时候在宫门外等待,她的内心也不是焦急,而是怨怼。
她怨为什么自己堂堂一个崔家的大小姐,吴王府的王妃,要在这个时候等在宫门外,等一个太监的通传。
她怨为什么家里没有一个人在乎自己,没有免死金牌,自己对南无忧对南无忧所生的贱种做出的事情,一旦皇上知道了,自己只有死这一个下场。
就算用一株昆仑冰山雪莲去换又怎么了,自己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
在京城寒冷的夜风里,崔琉璃的闹钟越想越偏,明明之前已经有几分的清醒,但在这种她自认为极度屈辱的环境下,她还是偏执了。
没有人能够叫醒一个不愿意醒来的人,同样也没有人能够说服崔琉璃改变偏执的想法。
也许崔夫人这一辈子的悲哀不是再也不能回到西陲去,而是自己的一双儿女都是如此的不如人眼。
自己给崔进升留下的血脉,也许是崔府仅有的污点,对那么骄傲的崔夫人来说,何尝不是最大的惩罚。
凤仪宫
“娘娘,吴王府的崔王妃又来了。这回拿着先帝赐给崔家的令牌,直接进了宫。听御前伺候的人说,皇上亲自召见了。”
皇后仔细看了看刚刚新涂好得的指甲花样,鲜艳的凤仙花汁水,浓烈的就像献血。倒是衬的皇后那双肤若凝脂的纤手越发白皙了。
你看,就算怎么沾满献血,手上都是一片干净呢。独孤皇后很满意这次的指甲,慢慢欣赏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的走向了皇上的御书房。
去的路上不出所料的遇上了皇帝赵泽天派来找她的内侍,独孤皇后嘴角显出一次不易察觉的讽刺弧度,紧跟着那个内侍加快了脚步。
“臣妾参见陛下。”
“免礼,皇后快来,人命关天啊!”
独孤皇后笑着走上前扶起还跪在地上的崔琉璃,扑了仆她的襦裙,柔声说道:“臣妾在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琉璃可是为了崔夫人的病情而来?”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口气。
低着头有些不敢看独孤皇后的崔琉璃在皇后的双手摸到她的时候,浑身颤了一下。皇后见此眼底的笑意更重了。
“之前崔琉璃进献雪莲,是为忧心皇后的身体。但崔卿家中亦有人重病,急需这雪莲救治。皇后……”
皇帝赵泽天没有把话说的再明白,其实他就算不说,皇后也会懂。之前一直觉得自己这个皇后除了有一个厉害的外家,其他的都很让他满意。
两个人很有默契,有些话不用说出口,皇后就会办的十分合自己的心意。但从宋贵妃处回来之后,皇帝赵泽天就知道以往的不过是自欺欺人。
这深宫中哪有什么善解人意的女子,不过都是用伪善的面孔遮盖自己深沉的心思罢了。越是善解人意,越是危险。
因为你的所有心思她都知道,她都了解。她可以轻轻松松的,不动声色的就抓住你的软肋,戳中你的痒处。
让你自己心甘情愿的顺着她的想法走,可能还会觉得她好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当掀开了那一层附了陈年老灰的面纱,赵泽天从没有这么清晰的看清过自己的皇后。她是北照国的皇后,独孤家的婉儿,太子的母亲。
但她从来不是自己的妻子,也不是皇帝的妻子。
今天的事情,皇帝赵泽天心里早已有数。崔夫人病危是真,崔琉璃献上昆仑冰山雪莲也是真,自己赐下的免死金牌亦是真。
只不过其中的时间顺序并不如自己之前想的那般罢了。
皇后阻拦太医出宫救治的时候赵泽天就知道,但他默许了。崔氏和独孤氏联手是他没有想到的。
在独孤无极为赵承璟提了崔氏的亲,赵泽天看独孤家都顺眼不少。
一方势力独大是坐在龙椅上的人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崔士贵是三朝元老,更是先帝的救命恩人,自己只能敬着。
好在这位也是个老而为贼的人物,掌握分寸的功力赵泽天都佩服。要不是儿子儿媳都是龙凤一般的人物,皇帝赵泽天还真会对崔家很有好感。
经过吴王府这次的事,皇帝也知道了,来本是吴王府王妃的崔琉璃恐怕已经是独孤皇后的人了。
崔琉璃的站队,不能说是吴王的站队,但其实是崔家的站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