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贵妃笑吟吟地说了一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泛起了不大不小的涟漪。
严婉却听得一个心惊,不由得瞥了自家王爷一眼。却见赵承允一揖手,淡淡地回了句:“贵妃娘娘,承允不明白,还请示下!”
宋贵妃哼了一声,冷笑道:“泰王进自家王妃的寝宫怕也没有来这的次数多吧?!”
严婉脸色一变,差点站立不稳。不由得踉跄着退后了几步。贴身侍女双儿立马扶了上去,满脸的心疼。待严婉站稳后,双儿还不忘恨恨地往无忧的床上剜了一眼。
赵承允一眼就瞥见了自家王妃难过的神情。她毕竟是个女人。一旦戳中她的软肋,即使在众目睽睽之下,任她如何冷静自持,也掩盖不了脸上的苍白和落寞。
赵承允心头不由得生出一丝不忍来。他大步走向严婉,伸出手臂将她一把揽入怀中。带着几分恼怒应道:“贵妃娘娘口下留情!承允的王妃婉儿与无忧脾气相投,一向交好,您这样说?让无忧和婉儿以后如何相与!”
“无忧!无忧!叫的好不亲热!泰王,你不要忘了,她是你的嫂嫂!”宋贵妃脸上再也挂不住笑意,柳眉横竖,拍着桌子大声斥道。
赵承允眼皮一跳,硬生生地压下要说出的话,一躬身脸色难看地应道:“是承允的不对。只因嫂嫂不喜拘礼,承允又懒散惯了,才会一时忘了长幼礼节。至于承允深夜来此,不过是因为王兄出征前,曾多次嘱托。婉儿又和无忧情同姐妹…..”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顾心中泛起的点点苦涩,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说道:“承允对嫂嫂是是万万不敢有什么龌龊的心思的!”
赵承允也分不清这些话到底是说给宋贵妃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说完之后,不由得心下一片惘然。
严婉像猫一样窝在赵承允怀中,仿佛外面的声音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听着自家男人强做镇定的声音下细微的颤抖,不由地生出一股悲凉感,为这个男人,也为了自己。
宋贵妃到底不想闹得太僵,平白树敌。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温言劝道:“老四,你也是个聪明人!这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共处一室,传出去了让无忧怎么做人!好自为之吧!”
赵承允只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那御医眼瞅着刀锋剑影已经过去,忙躬了身对宋贵妃说道:“吴王妃身体虚弱,又长期耗费神思,才会郁结于心。不过……”御医顿了一下,似有难言之隐。
“不过什么呀!”
“不过什么呀!”
两个齐刷刷的怒喝声,却是宋贵妃和赵承允。两人对视了一眼,宋贵妃脸色瞬间像结了一层霜。赵承允讪讪的摸了下鼻子。
那御医却是吓了一跳,忙答道:“不过吴王妃醒来容易,怕是再犯。王妃的脉象有些奇怪,似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戾气,扰着王妃的心神。臣也没有把握完全去除。”说完心下不禁有些忐忑,忙跪了下去,呼道:“微臣有罪,求贵妃娘娘责罚!”
宋贵妃揉了揉因为没有睡好而有些发疼的头,摆了摆手:“起来吧!本宫不怪你!先让王妃醒来要紧,其他的日后再慢慢斟酌。”
“谢贵妃娘娘恕罪!微臣先用针灸之术让王妃恢复意识。”御医谢了声恩答道。
看宋贵妃点了点头,御医也不再犹豫,净了手,从药箱里取出施针灸用的各种银针,寻好穴道,开始小心翼翼地操作。
迷雾,又是那团迷雾。无忧走啊走,仿佛怎么也走不到尽头。“赵承璟!赵承璟!”她拼命喊着。
忽然,那团迷雾消失了。却又是以前梦中的场景。赵承璟披着战袍向她奔来,
突的将她拦腰抱起,甩在了马背上,飞跑了起来。她一高兴地转头,却惊恐的发现,赵承璟已经倒在了马背上。白色的战袍上,血迹渍渍,醒目惨然。
无忧拼命摇着赵承璟,哭喊道:“王爷,王爷,你怎么了? 一转头,却发现自己早已跌在马下。一支箭直直的射向自己的心窝。
而赵承璟早已不知去向。她忍着心口的剧痛,大声叫道:“赵承璟!赵承璟!”
只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御医的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众人都屏住呼吸,静静的看着。生怕一不小心发出的声响,扰了他的心神。
就在众人静静地等待之际,忽见得一直毫无反应的无忧,喃喃自语,双手凌空,像要抓住什么东西。赵承允放开严婉,身形微动,就要上前。电光火石间,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严婉站在原地,身形一僵。
“赵承璟!赵承璟”无忧忽然开口叫道。严婉转头望向自家王爷,却发现赵承允神情淡淡的,自然看不出什么波澜。
宋贵妃一听到无忧的叫喊,却是忍不住眼眶一红,想起了儿子临行前的嘱托,看着无忧消瘦的脸庞,不由地心内升起一股愧疚感。
无忧心口越来越疼,终是忍不住“啊”的悠悠转醒。
太医早已退了到一旁。宋贵妃轻移莲步,来到床前,一把抓住无忧的手,唤道:“无忧!我的儿呀!”
无忧刚从梦魇中走出,神情有些茫然。待看到宋贵妃慈爱担忧的目光,一股久违的亲情涌上心头,一时有些哽咽:“母妃,让你担心了!”
宋贵妃欣喜地发现自己儿媳的失心疯竟然好了,不由得左瞧瞧,右看看,只瞧的无忧有些不自在,才一把搂着无忧:“好孩子!真真苦了你了!”
赵承允牵着严婉来到床前,揖手一拜,却是对宋贵妃说:“贵妃娘娘,既然无忧嫂嫂无碍,承允和婉儿就先告退了。”
宋贵妃转过身,慈爱地点了点头,说道:“都是好孩子!”仿佛之前的一切不快都不曾发生过。
严婉拉着无忧的手,一副恋恋不舍的小女儿情态:“我改天再来!”
无忧高兴地冲她点了点头。再看向赵承允,赵承允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嫂嫂,好生歇息吧!”说完也不待无忧回答,就拉着严婉径直走了。
无忧有些愕然地看着两人的背影,却见正要出门的赵承允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
电光火石间,无忧想起了他曾说过的话:“无忧,不是不争,他们就会放过我们的!”
一时间,万千思绪涌上心头。是啊,这世道就是如此,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你不想搅入这个泥潭,世事自会推着你进去。你不争,那你就在这个泥潭里慢慢腐烂,慢慢发臭,直到最后再无人问津。
无忧不禁再心内呐喊:“无忧!你要站起来!你要去和这天下争!”
“老将军万万不可!还是让末将领兵,末将和吴王身形相似,想来敌军必会上当!”一个身形微胖的年轻将领站了出来,固执地反驳道。
“不行,你身材不符!太胖了!还是让我来吧!”这次站出来的是一个瘦高的将军。
主位上,赵承璟有些心神不宁,一种隐隐的不安感从昨晚就开始困扰着他。
赵承璟极力思索,却捕捉不到一点思绪。只好把几天后的作战计划一遍又一遍地在脑子里演练,直到确认无误。
“都不要说了!我亲自去!”赵承璟一拍桌子,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决定了。
赵长风下巴都要惊掉了。他半张着嘴,结结巴巴的指着赵承璟说:“你…你疯了吧,开什么玩笑!”
林将军微皱着眉头,和众人一起呼道:“万万不可啊!”
赵承璟一脸正色地说道:“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北照国的将士。我赵承璟的命是命,难道众位将军的命就不是命了吗?身为皇家子孙,身为你们的主帅更应当身先士卒,万死不辞!”
这些身经百战的汉子心里一暖,从古到今,这些个身居高位的人有谁在意过下面人的生死。而眼前这个正当年轻的皇子想到了,不仅想到了,他还要做。
林将军暗暗后悔前些天的鲁莽。自己竟然险酿大祸,差点和眼前这个真正忧国忧民的皇子失之交臂。
他双手抱拳,半跪在军帐里,情深意切地劝道“吴王,您还要统帅全局,万万不可冲动!要为全局着想啊!”
赵承璟忙亲自下去,扶了老将军起来。
林将军想到当今皇上赵泽天的多疑,一心扶持的太子的无能,再看看眼前这位吴王,不禁热泪盈眶。
待还要进言,赵承璟却摆了摆手,有些疲惫地说道:“就这么定了!都散了吧!”
众将士都听令走了出去,只有赵长风留了下来。
他有些激动地嚷嚷道:“你疯了吧!你忘了家里面还有一心等着你的小娇妻了,对了还有你刚出生的儿子。” 说完后,他又指着赵承璟,强调道:“我看你就是疯了!”
赵承璟坐到主位,拿着茶杯正不紧不慢地品着,神情淡然,不为所动。
赵长风气哼哼地坐在一旁,也不再理他。空气一时静了下来!
“不好了!不好了!报!”伴随着这声焦急的吆喝,一个灰头土脸的人直接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