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太子殿下来了!现下正在前厅等着” 门外却传来了暗卫的禀告声。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道:该来的果真还是来了!
太子赵承乾此刻正在崔府待客的大厅,他背着手,正看着大厅正中央悬挂的“威武世家”发着愣。他自然摸不透皇上赵泽天的心思,也只能领了旨亲自来请这位崔家的老家主。
过了良久,室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崔士贵郎朗的笑声从门外传来:“老朽不知太子殿下驾到,实在有失远迎!”
赵承乾忙回了身,只见穿着一身深灰色常服,满头鹤发的崔士贵从门外走来,双眼虽仍是精光闪闪,却明显苍老了不少。一身玄色长袍的崔进升跟在旁边,眉宇间还闪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戾气。
赵承乾知这位老家主素来忠心耿耿,言语间也多了几分客气,忙虚拱了拱手,说道:“崔老爷子,承乾打扰了!”
说话之间,父子二人已到了正厅,都恭敬地行了个拜礼,问了声安。
赵承乾忙过去虚扶起崔士贵,朗声说道:“崔老爷子,快快请起!不必与本王客气!”在经过崔进升的时候,却总觉得他的身上有一丝血腥味和一股戾气。他微微皱着眉,想起了崔府的那些死尸,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厌恶。
崔士贵看太子对他这么客气,心里甚是高兴。他抚了抚花白的胡子,笑着道:“今日太子殿下亲临寒舍,可有什么吩咐?”
赵承乾笑着答道:“承乾是奉了父皇的旨意,前来请崔老太爷过堂一叙!”
崔进升却是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少顷,便躬下了身,恭敬地开口问道:“敢问太子殿下,皇上可有说些什么事?烦请殿下指点一二。”
赵承乾却是收起了笑意,冷淡地说道:“天威难测,你我还是不要妄加揣度的好。只要崔将军心怀坦荡,自是也不需要本王提醒!”
父子二人心下明了,自是知道太子意有所指。崔进升待还要再说,崔士贵忙拉住了他,躬身对太子说道:“待老朽换身衣服即刻随太子殿下前往。”
北照国皇宫
上政殿的书房,皇上赵泽天已经批阅完了奏折,正在修剪盆景上的枝枝桠桠。太子赵承乾站在身后伺候。
已换了一身朱红色朝服的崔士贵跪在堂下,他跪在那很久了。额头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却不敢动手擦上一擦。从进殿之后,赵泽天却始终没有对他说一句话。只是和太子谈论些无关痛痒的修剪盆景的话题。
“太子,你看这盆景如何?”赵泽天沉声问道。
赵承乾走上前去,细细看了一翻,沉吟片刻才道:“这盆景造型倒是奇特。不过细看之下,这斜窜出来的侧枝长得太过茂密,隐隐有压倒主枝之势。未免有些主次不分了!倒是可惜了这整盆的景”
赵泽天微点了头说道:“那该当如何取舍?”
赵承乾扫了一眼堂下的崔士贵,朗声说道:“自是该一把砍去。若是长此下去,只会鸠占鹊巢。”
崔士贵却是听得心中一凛,这太子果然被南无忧勾了去,竟要对崔家下狠手吗?他心中不禁有些惶恐,静静地等着赵泽天说话。
赵泽天却并未开口,而是转过身。像才看到崔士贵一样,一拍头,一副懊恼的语气:“瞧朕这记性!竟让你在这跪了这么久,崔老爷子快快平身吧!”
崔士贵岂会不知道他是故意为难。他忙又叩头说道:“谢圣上隆恩。”才硬撑着酸软的腿颤颤巍巍地起身了。太子却甚是解气。暗自叹道:要是无忧看到这一幕就好了。
赵泽天从桌面上抽出一封奏折,递给崔士贵说道:“你们崔家素来和西陲的许家交好,那许家近些年可有一些不寻常的举动?”
虽然因婉娘之死,崔许两家生了嫌隙。但崔士贵却并不想和许家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他躬了身,恭敬的说道:“自那婉娘嫁入崔家,许家已经数十年未再踏入国都半步,甚是安分。此次,更是动用了全部的贸易线,尽心竭力地为边关筹措粮草。臣并未发现什么异常的举动。”
赵泽天脸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他缓缓说道:“爱卿,你将那封奏折打开看看。”
崔士贵应了声诺,自是打开了奏折。
“北照有两日,一个堂中坐,一个奔波忙。若问那个好?正晌午时再说话!”几行大字映入眼帘。崔士贵不由的面色煞白,冷汗涔涔,手一抖差点将那奏折丢出去。
赵泽天看了一眼崔士贵的反应,冷冷的说道:“不知爱卿可曾听过这首打油诗?”
崔士贵整日在府中对着那抹泉眼发呆,自是没工夫听到这首打油诗。他忙躬身答道:“臣日日在府中,并未曾见过此诗。这会不会是有人刻意污蔑许家?”
“啪!”赵泽天一掌拍向那个金楠木的桌面,呵斥道:“污蔑?!这一夜之间,连市井上的黄口小儿都朗朗上口的打油诗,你跟我说是污蔑?我看你是刻意偏袒那许家!”
崔士贵不由地腿一软,一把跪了下去。他心底不住地暗骂崔府的暗卫废物,这都送到皇上眼前来了,自己竟没有得到一丝情报。他低扶着身子,诚惶诚恐地呼喊道:“陛下,冤枉啊!自婉娘死后,那许家甚是仇恨崔府。早已与我们绝了来往!”
赵承乾指着崔士贵喝道:“满口胡言!你方才还说那许家安分的很,现下却又什么也不知道了!我看你就是可以袒护。说不定还是那许家的同谋!”
崔士贵心下大惊,这太子竟想生生地将谋逆之罪强行按在自己身上。他忙连连叩首,哀声喊道:“求陛下明察。微臣日日在府中,未曾踏出大门半步,自是没听过这首打油诗。更不敢与那许家勾连。臣说的都是实情,自婉娘死后,那许家恨我崔府没照顾好她,又恨琉璃私自将昆仑冰上雪莲献给了皇后,贻误了婉娘的病情。早已恨我崔家入骨。”
赵承乾却是冷冷一笑:“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帮那许家说话?”
崔士贵忙解释道:“婉娘来府中数十年,为崔府开枝散叶。现却突然离去,臣想起平日种种,自觉对不起她。是以,即使许家恨我入骨,我却不能做那背后使坏的小人。要不怎么对得起婉娘的在天之灵!”
“我看你分明就是狡辩!”赵承乾怒斥道:“你与那许家一丘之貉。你倒是可以跟皇上说说,你日日在府中干的是什么坑脏事?是虐杀无辜的百姓还是刺杀皇室中人?”
崔士贵身形一抖,看赵承乾已要将崔家逼上绝路。他脸颊涨红,青筋暴突。用手颤颤巍巍地指着赵承乾怒道:“你!你!太子说话可有凭据?崔家并不曾虐杀百姓,而且老臣素来对皇上素来忠心耿耿,怎么会做那大逆不道之事!太子一张红口白牙说的好是容易!这是硬生生地往我崔家身上安罪名!”
太子冷“哼”一声,从袖口掏出一物,掷于崔士贵身前,淡淡说道:“崔老将军,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这可是崔家的令牌!从那刺客身上搜出来的!你又作何解释?”
崔士贵没想到赵承乾竟然准备的如此充分,将那令牌也带了来。看来今日这情势对崔家是非常的不利。他拿着令牌看了一眼,冷笑一声,辩道:“这令牌随便一个铁匠铺便能铸的,太子若需要,我当下可叫人铸出十个来。太子怎知不是别人嫁祸与我崔家?”
赵泽天仍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他缓缓说道:“好啦!朕还是相信崔府的,相信爱卿你的。你是我北照国的开国功臣,曾拼死救过先皇一命。你府内至今还悬挂着我钦赐的威武世家的牌匾。我自是相信你的忠心的!”
太子却躬身禀告道:“父皇,崔老将军自是忠心的,到了下面却未可知?。这暗卫的令牌向来隐秘,上面花色纹路,除家主之外不是常人可见的。为何却会出现在那刺客的身上。吴王现下出征在外,为北照国流血牺牲,总得对他有所交代吧!而且最近,崔府每日总要往城外乱坟岗仍几具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小,死状甚是凄惨。百姓议论纷纷,愤恨不已。总得对他们有所交代吧!我看不将崔进升丢入大牢,不足以平民愤!”
崔士贵看太子又将矛头转向了他的儿子崔进升身上。更是气愤不已。他解释不清楚那个令牌的由来,也不能解释崔家的杀戮。可他自是不能眼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崔家和寄予重托的儿子有任何的闪失。他现下只想最快速地平息这场针对崔家的无妄之灾。
他缓缓站起身来,悲痛欲绝地说道:“崔府素来忠心耿耿,却总有小人作祟。妄图陷我崔府与不忠不义。现也只有以死明志,方能让圣上看到崔家的忠诚!”说完不待二人反应过来,竟一头撞死在堂内的立柱上。
在家的无忧并不知道,崔家并没有按照她设定的套路出牌,而是选择了一种出其不意的方式意外结束了这场棋局。
鲜红的血顺着立柱留下,带走了一个老臣不屈的心……窗外,天似乎暗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