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琉璃一身素青色的纱衣,外披了一件藏青的披风,卸了头髻和妆色,垂下了一头青丝,依然靓丽的容颜。
她走进来,扫了一眼有些狼藉的屋内,笑颜盈盈的屈下身给赵承璟行了礼:“不知爷这么晚了把妾身叫过来是有何事啊?”
她直起身时明明看见无忧一副伤心的样子,假意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无忧不答,眼里却投出明显憎恶的目光。
赵承璟走到了崔琉璃身边问道:“不知王妃为何要毒打芜园的下人?”
崔琉璃假装诧异,抬起手指抵住微张的嘴,惊呼道:“毒打?我可没有,是那些丫头偷了我的东西自知理亏,自己要求罚的。”
无忧霍的站起来,怒吼道:“你胡说!春蝶不可能偷你东西的!”
崔琉璃扬起秀眉,嘴角拂过一抹嘲讽,冷笑道:“妹妹,今日我只与你说一句。现在爷在和我谈话,哪里有你一个侧妃说话的份儿!还有没有点尊卑了?”
无忧哑然:“你!”
赵承璟闻言也怒,冲着崔琉璃骂道:“你闭嘴!”
崔琉璃往前走了几步,凑近了赵承璟,她微微抬起头才能与赵承璟直视,看着赵承璟英俊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怒容,她虽是面带笑意,眼睛里却带有几分阴寒,她涩声说道:“王爷,您可别忘了,您自己说过,我才是这府里的当家主母,难道不是吗?!别说我教训一个偷了东西的丫头!哪怕我今天罚的是你这心爱的侧王妃!”
说着她伸出手指向无忧,“那又有什么大不了!身为当家主母,我连这点权利都没有吗?值得您大半夜的提审我吗?!爷您看清楚, 我是崔琉璃!是当朝元老大人崔士贵的嫡亲孙女,我的祖父与爹爹为了你们北照都立下了汗马功劳!我嫁给你才是门当户对!王爷理当好好对我!而不是这样任由这个村野孤女都胆敢在我面前无礼!”
崔琉璃因为激动,面颊漫红,娇小的身躯也跟着颤抖起来。
赵承璟极力隐忍着自己的怒气,沉声说道:“无忧从未想过要对你不敬,更没有做一点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这次确实过分了!且不说春蝶到底有没有偷拿你的东西,就算有,那你这种会死人的处罚方法也太残酷了!我吴王府从未有此先例!”
崔琉璃立即反驳道:“我一开始是如何待你待她的?可你呢?你有否看过我一眼?成婚这么久了,你甚至没有进过一次我的房间!”崔琉璃声嘶力竭,两行清泪也夺眶而出。
天知道,这么骄傲的她,从小就喜欢着,爱慕着赵承璟,当知道自己能嫁给他的时候,她多高兴啊,可是大婚当日竟然发现还有一莫名女子敢与自己享此殊荣!
她忍了,因为只要是赵承璟喜爱的,她都愿意说服自己接受,即使这对她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
可是这两人何其过分!没日没夜的在她面前炫耀着,恩爱着。自己也曾想过要好好对待南无忧,可是赵承璟越是在乎南无忧,自己就越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内心!
想到这些,崔琉璃的泪越流越多。
底下的人听见赵承璟从未进过崔琉璃的房间不禁都愣住了,再瞧瞧主子们的神色,赵承璟也木了一下,随后缓缓说道:“这不是你肆意妄为的理由!”
崔琉璃怒吼:“你都能这么肆意妄为的羞辱我,我怎么就不能了?!”
无忧也走过来,崔琉璃紧紧的盯住她,无忧刚张口想要说话。
崔琉璃却是突然啪的一声,一耳光稳稳的落在了无忧的脸颊。无忧吃痛的捂住脸,直直的愣了。
崔琉璃却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刚刚说了,我与王爷说话,没你说话的份儿!”
无忧咬住嘴唇没说话,赵承璟一把揪住崔琉璃的衣领,狠狠的说道:“我明日便送你一封休书,滚回你的崔府去!”
然后一把松开,致使崔琉璃跌倒在地,而后一把拉过无忧便走,他心疼的看着挨打的无忧,轻声说道:“放心,我一定找人治好春蝶她们。”
身后却传来凄厉的笑声,“哈哈哈哈,赵承璟,你要休我?”赵承璟怒极回头,“是!本王一刻都不想再看见你!”
然后头也不回的牵着无忧走了,众下人也面面相觑的陆续走掉了,只有随行来的冬梅去扶了崔琉璃,好言相劝道:“王妃快快起来,地上凉。”
崔琉璃冷笑一声儿,“你怎么不走?”冬梅并未答话,然后从地上扶起了崔琉璃,崔琉璃腆着一张泪流满面有些苍白的脸,望着早已空无一人的门外,阴沉的说道:“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回到芜园后,赵承璟还在发着火,莲香和紫琳伤心不算重,上了药坚持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无忧却手一挥,“你俩都去照顾春蝶吧,这里有我呢。”
赵承璟轻轻的抚了抚无忧的脸颊,柔声问道:“还痛吗?”
无忧轻轻的摇摇头,说道:“不痛了,我当时听她说的言辞虽激烈,倒也恳切,本是想给她道个歉什么的……”
赵承璟反手握住无忧,说道:“根本没必要。我不喜欢她,更不爱她,所以自然不想碰她。”
无忧无以言对,只能轻轻的贴近了赵承璟些,“不管怎么说,毕竟是你的正妻。如此这般草率休了只怕不妥。”
赵承璟轻轻的拥着无忧,眼中神色复杂,屋内的烛光照在他的脸上,高挺的鼻梁下有淡淡阴影,不过他只是淡淡的说道:“不妨事,你不必挂心。”
无忧此刻心里既担心赵承璟与崔琉璃关系闹的太过僵硬,也担心着春蝶的伤势……
翌日一早,无忧醒来时,身旁的位置却已经空了,无忧触手一模,还留有余温,料想赵承璟大概是为昨日的事情善后去了,她心里还是有些内疚的,虽然她认为自己对赵承璟的爱不比崔琉璃少。
可是,在世人眼中,自己确是罪犯之女不假,而且,那件事情实在太过蹊跷,她以前一直认为是赵承璟与李谙兄弟俩合谋害死了自己父亲。
不过自从上次那个泰王赵承允到来之后,无忧已经改变了看法,她开始隐约觉得那件事情没她看到的那么直观,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她不由想起成婚当晚与赵承璟的对话。
“你为什么娶我?是不是因为我知道了太多。”
“无忧,很多事情我有我的理由和苦衷,无论如何,你嫁给了我,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当无忧还在沉思的时候,门却吱的推开了,赵承璟走进来,端着实盘,盘内置着一碗小米粥和一碟糕点,见无忧已经醒了,赵承璟笑的温柔,把实盘放在桌上后才走过去像捞起水中的鱼儿一样一把把无忧捞进了自己怀里,“在想什么呢?”
无忧反应过来后,回答说:“没什么,就是想起一些往事……”赵承璟正要说话,无忧却抢白道:“赵承璟,你能不能把一切都告诉我呢?别让我一个人跟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好吗?”
赵承璟正欲抚摸无忧发丝的手顿住了,他垂下手来,转身去给无忧端小米粥,和她打着太极:“什么一切告诉你?”无忧从床铺上支起身子来,说道:“从一开始到现在的事!”
赵承璟把小米粥端了过来,又拾起调羹舀起吹了吹,自己还送进嘴里啜了一小口,才递到无忧嘴边,像哄小孩子一般哄道:“嗯……不烫了,可以吃了,我喂你好不好。”
无忧微微有些恼怒他的言不对题,“赵承璟……”
赵承璟放下调羹,又直直的望着手里的粥好一会儿,仿佛要把那碗中的粥给看没一般。
无忧正要出言唤他,赵承璟抬头开口说话了:“好吧,无忧,你既然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先说你家的事,的确是你爹主动提议蜀王贪赃分赃的,他也的确死在了国舅爷的府上,确是自杀无疑。不过也确实如你家的老管家所言,是国舅爷拿你全家性命逼迫你爹这么做的,目的并不是你爹,也不是蜀王,而是我。崔琉璃的父亲和祖父是朝中重臣,手握重兵,提议让她嫁给我的也是国舅爷,目的也很简单,为了让父皇随时戒备我,因为我有了手握重兵的岳父,也为了让我的兄弟们或戒备或巴结我,营造一副我结党营私的画面,所以,我不会亲近崔琉璃,这也是一个重要原因……不过,她性子向来泼辣霸道,在府上惹出这么多事端,我确是有些骑虎难下……独孤无极这招棋着实下的高的很……呵呵。”
说到最后,赵承璟干笑了两声,又舀了舀碗里的粥,却已经凉了。
无忧咬紧了嘴唇,手也紧紧的攥着被子的边角,好一会儿才抖着嘴唇开口说道:“赵承璟,你们皇室的斗争真残忍……”
赵承璟无言,所以他一直不愿意告诉无忧这些,便是这个道理,真相与否,对无忧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残忍。总归是他对不起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