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危机解除了之后,赵承璟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只觉得自己身轻如燕。
支那灵在宫里躺了几日,也不见赵承璟派人来接她,不免又是失落。宋贵妃看出来了,一遍宽慰她,一遍派了自己身边的丫鬟去催催赵承璟,让他赶紧来,哪怕他不能来,也赶紧派人来。
丫鬟来送话的时候,赵承璟正好在无忧地方和她一起陪着淳儿玩耍,听了丫鬟的话,表情淡淡的,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自从解开了心结,无忧对这件事也就没那么敏感了。她看了眼赵承璟,只觉得好笑:“你去吧,没事。她好歹也怀着你的孩子呢。”
赵承璟摇摇头:“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无忧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好。我去。”
赵承璟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震惊地看了她一眼:“你去做什么?”
“自然是替你把她接回来。若是让她自己回来,多半抹不开面,可若是由我去接,好歹我也是小世子的亲娘,这份量,总是够了的吧。”
赵承璟见她这样体贴,忍不住低头亲吻了她的唇,碍于周围还有其他人在,并不深入,浅尝辄止。
“你回去告诉我母妃,过些天不是中秋家宴了吗,让支那灵再叨扰几日,等家宴完了,我自然会把她接回去的。”
丫鬟得了正主的话,二话不说就走了。
回到宫里,宋贵妃听了丫鬟的回报,低低地叹了口气。也罢,反正中秋家宴也不远了,那时就那时吧。
正好宫女端了血燕来,宋贵妃想起支那灵,便端着血燕,亲自给她送去了。
那厢支那灵见宋贵妃来,先是一愣,见到她手中的血燕,又是一惊。
自打她怀孕了之后,宋贵妃便命了御膳房天天给她变了花样做好吃的。尤其是今天中午的白玉豆腐,简直是人间美味。
豆腐并不是普通的豆腐,它是由新鲜的鱼肉去了刺和骨头,剁成碎末,而后加上面粉,整的四四方方的,像豆腐一样。也不是用清水煮,而是用鸡汤煨的,小火煨上一个时辰,鸡汤的香,加上鱼肉的鲜,恰到好处。
支那灵现下是孕妇,偶有孕吐,虽然不严重,但也得小心伺候。御膳房的人做这菜事,恐鱼腥气没处理好,让支那灵难受,格外用心。
为了益气补血,每日都给支那灵送去燕窝,不过是白燕。因为血燕稀有,整个皇宫里只有贵妃娘娘,独孤皇后和皇上才有资格享用,今日怎么端给了她。
心里想着,便询问出声:“母妃这是?”
“这是给你的,让你补补身子。过段时间,就是中秋家宴了,璟儿到时候再来接你,所以啊,这段时间,母妃可得把你照顾得好好的,养的白白胖胖的。”
这短时间,支那灵在宫里和宋贵妃在一起,两人的相处模式就如同母子一般。支那灵的母亲去得早,而宋贵妃又没有女儿,两人便十分契合。加上她一个女孩子,千里迢迢来到北照,说好听点是为和平做贡献,说直接点,那就是被抛弃了。
宋贵妃每每想到这个,便更怜惜她。因为她自己也是一样,是前朝的公主,家人朋友都没有了,有的时候委屈了,也不知道该找谁,所以格外能体会这种心境。相较于无忧,如今的宋贵妃,是更喜欢支那灵多一些。
“真的吗,母妃?”支那灵听说赵承璟会来接她,惊喜地抬起头,“王爷他真的会来接我吗?”
“这是自然。你是他的妃子,又怀了他的孩子,他敢不对你上心。”
见支那灵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宋贵妃拍拍她的手:“好了,快把血燕喝了吧。养好了身子,才有力气回去。”
“嗯。”支那灵端起白玉瓷碗,二话不说,仰头喝了个精光。
“不过母妃,儿媳是第一次参加中秋家宴,可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
“没有。”宋贵妃笑着轻点她的额头,“如今在这宫里,只有别人注意你的份,你不必去注意别人。”
“是。”支那灵甜甜地笑着,依偎在宋贵妃怀里。
一晃眼,便是中秋家宴,宫里各处都摆满了各色的彩灯,清风拂过,彩灯间相互碰撞,沙沙响。
家宴设在御花园,因着此处风景好,各房的宫人早就布置好了场地,弄得很是热闹。无忧抱着淳儿在御花园里走,赵承璟在一旁跟着。
淳儿第一次看到这样美的彩灯,胖嘟嘟的小手指来指去,看得目不暇接,咿咿呀呀说个不停。无忧看他这样高兴,也跟着他一起笑着。
“无忧嫂嫂。”
严婉早就到了,她为人八面玲珑,宫中女眷交好的不少,只是其中最要好的还是无忧。正想着她,一扭脸,见她抱着淳儿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淳儿长大了不少。今儿我看不少王妃都抱了孩子来,无忧嫂嫂要不要乘机给淳儿寻个媳妇?”严婉笑着打趣道。
无忧看着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可不要。我家淳儿可等着你家姑娘呢。你什么时候努努力,给他生个小媳妇出来。”
严婉听到这话,眼里闪过一丝黯然:“嗯。”
无忧知道她的无奈,便把淳儿交到赵承璟手里,转而拉起严婉的手,说:“好了,皇上快到了,咱们快些入座吧。”
落座之后才发现,支那灵也一早就到了,就坐在他们下方,见到他们来,行了礼,落落大方。过了会儿,皇上便来了,众人连忙跪下行礼,皇上道了“免礼,平身吧”,众人复落座。
无忧看着皇上走过自己面前的背影,只觉得今日的皇上有些奇怪,似乎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像是累极了。
想来是国事繁忙吧。无忧并没有深想。
皇上先是说了几句场面话,语速十分缓慢,每说几个字就要顿一顿,乍一看是慎重,实则是已经没有力气了。
皇上的身体,他自己心里知道。自从那次风寒之后,就每况愈下,如今还能看起来这般健壮,不过是靠太医的药撑着罢了。
简单地说完,便是歌舞表演,高台上的皇帝一直在咳嗽,宋贵妃和独孤皇后看向他的眼神都满是担忧。
无忧假装看着歌舞表演,轻声对赵承璟说:“王爷,你觉不觉得,今日皇上有些反常?”
赵承璟是皇上的亲儿子,自然也发现了。他点点头,然后给无忧夹了一筷菜。
又是一阵咳嗽之后,皇上拿起茶杯,看似是在喝水,其实是暗暗在茶杯中吐了一口鲜血。宋贵妃就坐在他身边,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见到茶杯中的颜色便暗,暗暗心惊。
又过了会儿,起风了,皇上以不胜酒力为由,率先离开了家宴,宋贵妃不放心他,也寻了个借口一起走了。
两人想携离开的背影,独孤皇后本该觉得刺眼,可她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她想着,而后视线移到了茶杯上。
对,就是茶杯。方才宋贵妃看了眼茶杯之后,脸色就不对了。她虽然忙着看表演,没看清茶杯中的变化,却将宋贵妃的变化尽收眼底。
待到家宴结束,宫人们要将东西都撤走,独孤皇后走到方才皇上坐过的位置上,将茶杯盖子掀开,看了一眼,继而脸色大变。
皇上他,怕是要不行了。
这件事情,可绝对不能让其他皇子知道。一旦皇上没了,接下来就是谁能登基的问题了。虽然自己儿子赵承乾登基应该是意料之中,但以防万一,这件事,还是先不要让太多人知道的好。
又想起方才宋贵妃看到了茶杯中的异样,并且陪着皇上回去了,她忍不住眼色一暗。那个女人最好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莫要做出什么不适宜的事情来才好。
独孤皇后一扬手,将杯子里的茶,倒到了花坛中。
她一面往回走,一面吩咐身后的宫女:“去,把太子和国舅爷给我叫过来。”
“是。”婢子领命而去,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皇后宫中,赵承乾和独孤无极站在殿内,一个百无聊赖,一个一脸严肃。
赵承乾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好不容易熬到了家宴结束,他正打算回去找阿青呢。想起阿青,赵承乾的脑海中便不由自主浮现出她雪白的胴体。不得不说,灵侧妃真是个妙人儿,连身边跟着的丫鬟,也都是妙人儿。
而独孤无极心里想着,独孤皇后此时将他们叫过来,定然是有要事要说。究竟是什么事呢?这么着急,莫非,和皇上有关?
他这两日,也看出皇上有些不对劲。在朝中那么多年,虽然皇上的声音依旧洪亮,可是明显中气不足。
两人正想着,独孤皇后走了进来,她命所有宫人退下,大殿内只剩下他们三人。
她看着赵承乾和独孤无极的脸,缓缓开口了:
“皇上他,怕是不行了。”
此话如同惊雷,在两人的心上炸开。皇上不行了,这也就以为着,争夺皇位之战,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