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看着眼前忙碌的小身影,悄悄尾随。之所以她之前不打破砂锅问到底,就是因为她想看看虎头到底想做什么。
只见虎头从包袱里拿出了几件粗麻布衫,有花的,也有素的,看起来像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衣服。他把这几件衣服放在地上,而后把蜡烛放在前头,又把菜整整齐齐地排列在蜡烛之前。
“爹,奶奶,虎头无能,只能为你们做这么多了。”
无忧听了这话,顿时想起来了。今日,可不就是老妇人和虎头他爹的头七嘛。
她走上前,虎头见到她,愣住了:“姐姐,你……”
“你这孩子,孝顺是好事,为何不跟我说呢?”无忧看着他,怕他是因为心里有芥蒂所以才特意不叫上她的。
虎头低下了头:“这种事儿到底不吉利,所以我才没说的。”
原来他是因着这样的心思。无忧轻叹:“你呀。难怪你娘说你懂事,果真如此。头七怎么能没有香呢。你等着,我去找找,一会儿就回来。”
说着,无忧便快步离开了后院。做生意的,大多都会在店里头供个神仙,保佑昌隆,再不济,也会供个关二爷。既然供,那一定就有香,偷两支来,应该不过分。
果然,无忧找了两圈便发现了关二爷像,前面燃着几支香。无忧上前,将那几支香从香炉里拔了出来,而后对着关二爷拜了拜,小声道:“您老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说完,就拿着那几支香走了。虎头见无忧回来,手里果真拿着香,很是一惊,问她是哪儿来的。无忧不好意思说是从关二爷那儿抢来的,支支吾吾了几句,就含糊过去了。
虎头给两位亡者上了香,又说了会儿子话,无忧也上了香,对着两人的衣冠道:“老人家,虎头他爹,你们就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虎头的。”说着,揉了揉虎头的头。
虎头对于无忧的这一行为很是反感,对她道:“姐姐,其实我已经十三岁了,只是因为饿得久了,所以才看起来像个小孩子。你以后轻易不要揉我的头。”
无忧没想到虎头原来已经这么大了,有些吃惊,抱歉地看着他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
“嗯。”虎头听了无忧的保证,点了点头。
因着客栈里生意差,所以供奉的香也不是什么好香,点得久了,烟大的很。掌柜的的恰好起夜出恭,睡眼惺忪的,见后院有浓烟,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喊:“不好了不好了!客栈走水了!快来人呐!快,快救火!”
街坊四邻离得近的听到这消息,便纷纷赶来,拿着水桶,慌乱之下也没看清,只当火势还没大起来才不见火光,朝着后院一顿猛泼。
无忧和虎头正说得好好的,却被一盆又一盆的冷水兜头浇下,一时懵了。待回过神来,连忙运起轻功,带着虎头离开了后院。有人注意到了他们,大声喊道:“都别泼了,那儿有人,根本就没有失火!”
说完,众人齐齐停下动作,看向了无忧和虎头。
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小径上传来,一个身着官袍的男子急急走来,高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火扑灭了吗?”
方才他正和上头派来的大人一起聊天,两人相谈甚欢。这时,一个小人急匆匆地跑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他正要不悦,斥责下人没有眼力见,但一听下人说客栈起火,顿时就变了脸色。
虽说讨好了眼前的这位大人就很有可能进京城里当官,但眼下,一切还未成定数,他可不敢冒险。县城里本来客栈就不多,后来因为苛捐杂税,如今县城里剩下来的客栈,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若是因为失火的关系再少,上头定然要怪罪他了。到时候别说是去京城了,只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思及此,县太爷匆匆拜别了那位大人,往客栈走去。
这时,人群中有人回他:“县官老爷,根本就没有起火,都是这个女人!”
县太爷一听说,便也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向了无忧。只见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深邃平静的目光如古井般波澜不惊。
县太爷看着他,怎么看都不觉得她像是什么坏人,但大家众口一词,他也只好开口问她:“你为何要以走水之名骗大家前来,闹得这里鸡犬不宁?”
“我没有骗大家前来,是掌柜的误以为这里走水,才把大家喊来的。”无忧冷静地说着。
县太爷听她这样说,便回头看向了掌柜的,后者心虚地低下了头。县太爷对着周围的众人道:“行了行了,既然没出事,那大家就都回去吧,时辰也不早了。”
众人听到这话,便都散开了。县太爷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对着掌柜的道:“你啊你,下次搞清楚了再喊人。莽莽撞撞的,像什么样子。”
掌柜的自知理亏,连连点头称是。接着,县太爷又把头转向了无忧,正要不轻不重地说两句,忽然发觉她长得有些眼熟。他开始低头思索,电光石火间,他忽然想起来了,眼前之人,不就是画像上的女子嘛!
他瞪大了双眼,手指着无忧,微微有些颤抖:“你,你不是……”
话还没说完,小径上又响起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抬眼看去,来人长身玉立。
无忧待看清之后,一时怔在了原地。
师,师兄?!
苏煜此时也认出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县太爷忙朝他一拜:“下官见过苏大人。大人怎么来了?”
“我听说客栈起火,见大人迟迟未归,以为火势凶猛,心里放心不下,就过来了。”苏煜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县太爷点了点头,旋即想起无忧还在一旁。无忧等人是上头严令捉拿的罪犯,若是被他捉住了,那岂不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别说是被调去京城了,自己甚至都不用再看苏煜脸色。
虽然心中暗喜,但面上还是恭敬,对着苏煜道:“大人你看!此人不就是……”
县太爷还没来得及说完,便又被苏煜打断了:“不是。”
这样简洁的两个字,反倒让县太爷摸不着头脑。明明就是她,自己看了画卷这么多次,绝不会认错,为何苏煜却这么肯定地说这女子不是呢?莫非是碍于客栈老板在场?
县太爷想来想去,也就这个可能了。便转头,对着掌柜的说道:“本官和大人有要事商讨,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下去!”
逐客令都这样明显了,掌柜的要是还看不懂,也就不用做生意了。他点点头,二话不说就离开了后院。县太爷看着他的背影,很是满意,扭头看向苏煜:“大人,他已经走了。您看这罪犯,我们该如何处置?”
县太爷的自作聪明彻底惹怒了苏煜,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县太爷:“本官说了她不是,她就不是。县太爷是耳朵不灵光,还是脑子不好使?”
县太爷狠狠一愣,扭头看了眼无忧,又看了眼苏煜,心里顿时明了。这两人定是旧识,所以才会偏帮。瞧这郎有情妾有意的小眼神,真是令人作呕。他苏煜有什么可傲的,不就是仗着祖上庇荫嘛。等他有朝一日得势,定会把他狠狠踩在脚下。
县太爷心想,面上却不表露半分。恭恭敬敬地朝着苏煜拱了拱手:“是下官看错了。天色不早了,下官就先回了。”
说完,便大步离开了原地。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收声,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无忧想了想,还是决定率先开口打破沉寂:“你怎么在这儿?”
“听说这里有人煽动百姓造反,散播不好的言论,皇上派我来这里视察。”苏煜直直地看着她,“那你呢?”
自从无忧出事之后,苏煜一直在动用各种关系找她,却是一无所获。他希望能传来她的消息,可他更怕传来的是不好的消息。为此,他还意志消沉了一段时间,好在后来,他去找了竹仙,竹仙告诉他,无忧当初是跌落山崖才失忆的,他便想通了。
无忧连跌落山崖都能活下来,这次定然也是一样。他一定要相信她,相信她还活着,相信她好好的。
这次来这里视察,本来是落在别人头上的任务,可那人临时生了重病,这才落到了他头上。没想到,却在这里遇见了故人。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冥冥之中,说不清,道不明。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无忧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讲起,便回他:“我要去江南,恰好途径这里。”
“嗯,真好。”他没有问她为何会途径这里,也没有问她这段时间去了哪里。他只是说,真好。
无忧自然不知道他心里所想,有些一头雾水,却也没发问。这时,树影耸动,有人影闪过,苏煜几乎是下意识地,把无忧护在了身后。再抬眼,缺见来人是赵承璟。
“赵承璟!”无忧惊喜地叫到,苏煜却是脸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