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昔昭剧烈地咳了起来,半晌安静下来,苦笑道:“您也看到了,我此时连下地的力气都没有,如何能回府?若是运道不好,染上的是痨病,把母亲也拖累的病了,该如何是好?”
许太夫人原来还以为卫昔昭是装出来的虚弱的样子,现在一看,竟是真的。想了想,道:“我回去便给你派几名医术精湛的郎中过来,你尽快养好身子,也好早日回府去。”顿了一顿,又道,“乐芊没少惹你生气,我晓得。今日便把她带回许府,她要自杀做傻事,我就由着她死。”
竟是这样的态度,卫昔昭不由猜想,许氏到底怎么了?现在的情形,怕是真的不好了。随即又意识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果真是至理名言。这一病,倒真是最好的躲避风头的借口。
许太夫人在想的,却是许氏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保住。今日她去看望,许氏病恹恹地躺在床上,非常害怕的样子。她细细问过之后才晓得,许氏从昨日起就隐隐腹痛,而今日,已见了血迹。大张旗鼓地查了半晌,竟找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这样匪夷所思的事,实在是让人心生惶恐。
现在都查不出,退一万步讲,如果真的小产了,不还是一样查不出么?孩子没了,连凶手都查找不出,这才是最要命的事情。
这样的局面之下,当务之急,自然是把卫昔昭弄回府里,让她回去镇压府里的人,如果她办不到,来日出了祸事,她就是第一个罪责难逃的人。这样的后果,她不会不知道,所以会想尽办法保住许氏的胎儿。这才是许太夫人的目的。
可天不遂人愿,卫昔昭真病了,看着样子,病得还不轻。
许太夫人真想好好上一炷香,求求观音菩萨,让这小丫头快些好起来。
许太夫人走后,真的派了几名郎中过来给卫昔昭诊治,郎中诊治之后,就留在别院以供随时察看病情。后来,管家命人过来传话,许乐芊真的被许太夫人带回许府了。
说到做到,是无论如何也要让卫昔昭回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越是这样,就越是不能回去,回去就等于往火坑里跳。别的事她还能想出对策,可保胎这种事,哪里是她一个闺阁中的女孩子懂得的?许氏自己都防不胜防,又岂是她能阻止的?
卫昔昭看着药碗,吩咐沉星:“去浇花儿吧。”
“啊?”沉星站着不动,“小姐,再大的事,也比不得您身子重要啊。”
“你在几个郎中面前把药倒掉,告诉他们,他们开的药,我不会服的。”卫昔昭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怎样和许太夫人回话,让他们想清楚。”
沉星失笑,“奴婢懂了,小姐是要郎中两面讨好。”随后仍是把药碗送到床前,“奴婢再去煎一碗就是,这碗现在喝着正好。”
季青城走进来,接过药碗,对沉星挥了挥手。
“我自己来吧。”卫昔昭坐起来。
季青城也不坚持,之后漫不经心地道:“只服药不吃东西也是不行。”
卫昔昭真的没胃口,清茶淡饭吃着没胃口,大鱼大肉想想就觉得油腻,顾自岔开话题,“你去歇息吧,或者处理公事要紧。”
“我已吩咐下去,他们有事会来这里回禀。”季青城语声微顿,“昨日繁忙,实在是没想到你们会被大雨困在路上。”
“这算是天灾,不是谁能预料的。”况且,也不算是坏事。卫昔昭放下药碗,觉得喉咙发痒,勉强忍着没咳出声。
“昔昤虽无大碍,过来看望少不得染上你的病气,我让她暂住到了厢房。”季青城交待一句,拉过一把椅子,一手拿出公文来看,另一手落在她眉眼间,“多睡会儿。”
眼前光线被他的手挡住,卫昔昭愣了片刻,缓缓阖上眼帘。
醒来时,听到了他与小九的几句对白。
小九正在说着:“入冬时,大抵太后就会行至龙城。”
“嗯。”
“随行的是安乐公主。”
季青城问:“七皇子呢?”
“七皇子没有跟随在太后左右,说是要在民间游历一番,体察民情,大抵会在龙城再与太后汇合。”
季青城轻笑一声。
卫昔昭觉得有些讽刺的意味。七皇子,萧龙洛……她心头一动。父亲是不是已对此事有耳闻,才在出征之前郑重告诫自己的?
之后多时,室内沉寂,落针可闻。
卫昔昭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季青城正静静看着自己,一时惊慌,睁大了眼睛。他星眸之中,尽是等着看她好戏的戏谑。
被捉弄这回事,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卫昔昭坐起来,倚着床头,给他一个无所谓的笑。
季青城笑着低下头去,继续用一把匕首削苹果。
匕首在他手下灵活地运转着,像是他修长手指的延伸。苹果削好,果皮连成长长的一条,没有中断。随后,他把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在细瓷盘中,放到卫昔昭面前。
卫昔昭抿了抿唇,想吃。可看了看他手里的匕首,伸出去的手就了下来。
“怎么?”他挑眉。
“这匕首,杀过人么?”卫昔昭在意的是这一点。
“没有。”
“哦。”卫昔昭放下心来。
“杀人的不是刀枪匕首,是用它们的人。”
“啊?”苹果到了嘴边,还是不能吃。卫昔昭继续用眼神询问,到底有没有啊?
“这匕首没沾过血腥。”纠正她措辞的同时,告诉了她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