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到底是个消除忧愁的好方法,一觉睡起来,奕天觉得自己没有睡前那么烦躁了。
刚踏出门去,却被正要敲门的师娘紫眮碰了个正着,奕天还未说话,复又被师娘拉拉扯扯撵回了房中。
紫眮一边帮他打点着衣着一边念道着:
“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你今儿下午要同你师父要赴宴,这场面上的事还是要做足的,以后也是,要是有一天一个人出去了,可千万……”
奕天静静立在房中任师娘摆布,突然觉得,生活或许并没有想象中的一帆风顺,但同样也不算是太糟糕。
小半个时辰后,紫眮终于放行了,临行前,奕天想起什么转头指了指桌上的火云之火道:
“师娘,这个是从灵庵宫的火云阁里带……”
前半刻还在微笑着欣赏小弟子的女子终于知道斜一眼漏刻,不由叫道:
“呀天儿!已经这么晚了!你也不知道提醒师娘一声,快走快走……”
奕天:
“……”
……
灵庵宫享有着天下第一正道之司的声名,以灵庵宫的名义开办的宴席自然是奢华讲究的紧,奕天随着师父师娘二人一起赶到赴宴之地时,虽然心底早已做好了准备,却止不住又一次被眼前此景震撼。
却见青天白云之间,一张湛青色的弥天巨布几乎笼罩了一切目所能视处,那湛青之布看似轻盈无比,其薄竟能透光,纵使奕天一众站在巨布之下亦无阴影打落,但其又似乎坚韧无比,只见来来往往无数仙君穿梭其上如履平地,其上更摆放着一眼望不到头的九龙戏凤案几,更让奕天大为惊讶的是,此时在巨布的东南角上,正有一组仙女轻歌曼舞远远踏湛清之布而来。
“苏谛君,紫医圣!”
奕天还未回过神来,便有一身着灵庵宫仙袍的白胡仙君盈盈从巨布之上踏云而来,显然是来接夫妻二人的。
男人面无表情点了点头,道:
“云长老。”
奕天定睛瞧去,却不是之前在正义峰前迎接他们的长老云逸又是何人?
只是先前那一见,长老云逸乃一身素服白衣,如今身上换了这灵庵宫描金秀龙的长老仙袍,更兼其远远从巨布之上踏云而来,端的是仙风道骨的很,倒叫奕天一时半刻没对上号来。
刑罚之司苏萧焕本是个不喜说话的性子,一语问候之后便沉了面等待对方说话,还好灵庵宫长老云逸明显是个话唠。
“哎呀,萧焕,你可来了,昨儿我还跟德峰的玉梅打赌……”
云逸长老本在前拽着师父的手大说特说,奕天听到此处,有点好奇的转头看去,云逸见有小辈瞧来,不由是突的板了脸道:
“咳咳,我的意思是我和德峰的李长老说,此行不知你紫医圣是来还是不来……”
紫眮‘噗嗤’一声笑了,未待对方话罢便道:
“却不知云长老是输了还是赢了?”
一听这话,云逸长老那副苍老而又威严的面瞬间耷拉了,他道:
“哎,紫师妹,你说这玉梅师妹怎么就偏偏能猜中你们会来呢,真是可怜了我那颗东海夜明珠啊!”
奕天本想着对方今日里着装如此威严正经,一副‘我是长辈闲人勿近’的模样,一听这话心下不由是乐了,可见这着装无论再如何,人不正经压根也是没用的。
苏萧焕明显是不想听对方再跟自己抱怨那颗东海夜明珠问题,便淡淡抬头向天空中湛青色的巨布瞧了一眼道:
“鲛绡?”
话唠都有话唠的特质,他们的注意力极易被转移,云逸长老一听这话连连点头笑道:
“哎呀还是我们萧焕识货,先前来的那批万抵楼仙君张口闭口巨布巨布的,真是庸……”
他把庸字拉了好长,又向奕天这边瞅了一眼似乎觉着不妥,便又咳嗽了一下指了指天空中湛青色的鲛绡道:
“所谓‘南海出鲛绡纱,泉室潜织,一名龙纱。其价百馀金,以为服,入水不濡。’这张鲛绡纱,乃南海鲛人花费七七四十九年所织就,其上更由我等灵庵宫长老施下仙法,故方可浮于云端以青天白云做衬,其方寸之地可承重百余斤,却又不失鲛绡之轻、薄、软的特色……”
你装的再正经也掩饰不了你的真面目,奕天听完云逸这段话,心中是这么想的。
“恩。”
苏谛君听完对方大刀阔斧这段话,却是这么答的。
正所谓话唠自古怕面瘫,想来云逸长老这段雄赳赳气昂昂的话语也组织了不少时候,却叫对方轻轻一个‘恩’字予以回答,云逸长老又有点蔫吧了。
还好我们还有可人意的紫医圣在场,紫眮微笑道:
“这么大的手笔,灵庵宫真不愧是仙道中的司首,云逸长老,却不知我们的席位在……”
“嘿嘿~”
一听有人搭话,云逸长老又活过来了,他一指众人头顶道:
“两位的席位在此,我们到了,众位,请!”
这话一罢,他纵身而起脚底诞开一朵火云,径直了向那藏在云海之中的湛蓝色鲛绡去了。
好漂亮的一手‘踩云术’!
苏萧焕本是负着手回头向妻子瞧了一眼,突然在沉默中向妻子伸出了手来。
四周不时有各式各样的仙者在鲛绡之上上上下下,紫眮四下张望了一眼,不由红了面摇了摇头有些埋怨:
“多大的人了,不怕丢人的?!”
苏谛君不说话,只是转回头去无声轻轻摇了摇头,突的,他一把伸出手来拽住了妻子,继而他一语不发,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拽着妻子抬足向虚空中踩去了。
若叫外人看到眼前这一幕,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这空中又没阶梯,抬步而踩实在是傻透了,然而苏谛君的这一步,却实打实踩了个稳。
青天白云之间,明明没有任何东西,那男人却悠悠然然神态自若牵着妻子,就在这无形的阶梯中一步一个台阶的向空中那湛蓝色的鲛绡走去了。
是真的,走去的。
奕天傻愣愣站在后方几步,向虚空之中慢慢走在‘台阶’上的师父师娘二人瞧去,明显的师娘面色绯红还在后方抱怨了师父几句,而那男人依然是面无表情一手负在身后一手牵着妻子慢慢向那鲛绡走去。
有好奇,更多的却是惊讶,奕天也踏步出去,踩了踩师父走过的‘阶梯’。
这一踩之下,脚下似乎有轻轻‘咔嚓’一声作响,他懂了。
是虚无境力。
以魄力控制风,在极小的空间中一瞬间将其压缩,便可以使无形的风化作为无形的台阶。
但这样的控制力和极短时间内聚魄的能力……
奕天又拿脚轻轻踩了踩那无形的台阶,别说自己做不到,这普天之下,只怕也没几个仙者能做到。
脚下的这些个无形的台阶,就像是一个又一个看不到的小型能量环,试想,如果将这股力量叠加施展在一处会怎样呢?
奕天摇了摇头,不由抬首默然瞧去。
自己离师父的距离,也许就像是这一个又一个看不到的阶梯,每一步,即使明明知道它就存在在那里,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到。
‘咔嚓’
脚下轻微的碎开声带回了年轻人的思绪,他收敛心神狠狠摇了摇头,带着小跑一路追上去了。
但无论如何,这世间谁都是从‘知道’这一步成长起来的吧。
年轻人这么想。
总有一天,我会掌握出比这还要厉害的仙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