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过过吃饱了玩,玩够了睡,睡好了继续吃的日子了。
我们的游少爷对初上晓白山的第二天表示基本满意,因为他这第二日的生活基本就是照着上面的方式度过的。
翌日清晨,太阳公公还悄悄猫在地平线下偷懒时分,一道黑影涌入房内强行打断了小真大吃特吃的美梦一场……
天官坤地受命,一炷香内,把眼前这小子弄到书房去,至于手段嘛,苏谛君表示若是自愿自然再好不过了,若是不自愿的话……就“请”过来吧。
游家的少爷赖在床上决计是不能自愿的,苏谛君显然低估了某人耍赖的能力,游少爷此时此刻鼓囊在被褥里将自己卷做了一条毛毛虫,大有一副你奈我何的姿态!
然而……
显然游少爷也低估了天官坤地的办事能力,却听“哗啦”一声,继而整个沉睡中晓白山头都被某人杀猪般的叫声唤醒了:
“救命啊!!非礼了!!!喂你放我下来!!!我习惯裸睡啊你这混蛋!”
坤地大人一如往日坚决执行着主子的命令--扛着某位卷着被褥的人儿不紧不慢向书房那边大步“请”过去了。
……
于是一晚不见的再次相见,苏谛君默然立在书房上首看着下边这位新收入座下的四徒儿,一时真不知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了。
游少爷今日的着装真真真是正经极了--除了昨日的标配大裤衩以外,身上竟还裹了张尚且带着余热的被子。
裹着被子的某人终于着地了,但显然以他的聪明劲也没见过这么无赖的……的天官!是以他怒看着坤地道:
“你这流氓!”
得亏苏谛君多年来的韬光养晦,否则这一刻换上任何一人只怕都得笑抽抽了。
坤地理也不理游小真看向苏谛君,男人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天官退下,坤地应声而去了。
坤地不走其实还好,这一走,游小真这幅模样站在书房里就更显出几分可笑了。
见男人正在打量自己,几乎有些尴尬的撇了撇嘴,裹紧了被褥几分道:
“这可不是我要这么过来的,都是你那脑子有病的天官,话说这才什么时辰啊,你们都不用睡……”
“站好。”
轻飘飘的字眼从面无表情的男人口中吐了出来,声音不大,却自然而然打断了游小真的话语,游小真窒了下,突然有点生气道:
“站什么好,大早上的不要睡觉啊,一个两个的脑子都有病吧?!”
这话说完,他理也不理男人裹着被褥转过头就欲推门而出。
“灵庵宫游仙族世代单传,到底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依旧是平淡无奇的话语,男人一撩衣摆,兀自坐到上首去了。
游小真刚刚迈出一步的步伐生生顿住,他就这样背着身子默然站了好一会,突然冷笑道:
“你查了小爷的身世,企图用这种方法激小爷,小爷也不怕告诉你,那劳什子游家氏族,不过都是一群道貌盎然猪狗不如的东西罢了!”
挑挑眉毛,男人摊开了一卷书卷头也不抬道:
“你也是?”
游小真突然暴怒转身一挥手道:
“小爷我除了姓游以外,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男人不说话,只是从书卷中抬起头来静静瞧了他一眼。
游小真见对方是这么个反应,冷哼了一声不屑道:
“六年生养之恩,小爷在山底下这些年来猪狗不如的活着早都偿还尽了,我与他游家互不相欠!”
轻轻点了点头,男人伸手执笔勾画淡淡道:
“爱憎分明,好事。你与他们的恩情不提也罢,但你欠为师的恩情怎么办?”
游小真愣了一下,便又听:
“为师救你一命,可有其事?”
游小真抿了抿嘴,半响才道:
“有……”
片刻沉默,屋内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
游小真咬了咬牙,见对方又不说话了,便道:
“你欲如何吧!”
男人抬头瞅了他一眼,轻飘飘又道:
“站好。”
游小真显然没料到自己雄纠纠气昂昂却换来对方如此二字,一时愣在原地好半天没缓过劲来。
男人淡淡又瞧他一眼,却听:
“为师从不把一句话说三遍,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把被褥放下,站好。”
游小真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一时竟然不知能说些什么,末了终究是撇了撇嘴一边放下被褥一边念叨道:
“真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长这么大第一次见你这么厚颜……这么得理不饶人的人。”
说归说,到底还是站好了。
上首间的男人轻轻瞥了他一眼,片刻才起身燃了根香道:
“一炷香之内,为师给你时间解释。”
游小真又一次听懵了,不由道:
“解释什么?!”
落座翻弄书简的男人却又不说话了。
……
游小真赤着足立在书房之内,全身上下只穿了一只大裤衩,山上日出前的温度还是颇有些低的,适才裹着被褥闹腾一直不察,此刻站好了后一炷香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倒也把他冻的够呛了。
然而坐在上首的男人由始到终一语不发,好一会后终于冻得受不住了道:
“哎呀你别不说话啊,小爷贱命一条,要打要杀悉听尊便,在这飞冷刀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苏谛君从书简中抬起头来瞧了他一眼,沉吟了片刻才淡淡道:
“戒尺在桌上,请了过来领责。”
游小真瞪大了双眼一时愕然道:
“我X,说说而已,你还真打啊?!”
男人这回不摆弄书简了,只是冷冷抬头向他瞧了过来。
游小真被那凌厉的目光瞪得一哆嗦,兀自逞强吊儿郎当走上前去拿起戒尺打着哈哈道:
“切,说来说去不过是要打人嘛,你早说啊,小爷话说在前头,你打完,咱们就两不相欠了。”
说着话,游小真大大咧咧走上前去将手中戒尺往男人眼前一拍,是真的满不在乎转过身去了。
游小真这一转身,男人就知道,这满不在乎的情绪并不是装出来的。
之前不曾细看,如今定睛一瞧,才发现这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背后残余的伤疤有长有短,深的几乎见骨,即使结成了疤也突兀的可以想象昔日之惨烈,这小小的身躯之上岂止鞭痕棍伤,更有甚者还有几处烙印烫伤层叠,足可见这孩子这些年在山下的生活了。
游小真见自己背过身去身后之人好一会都没有动静,不由半偏过头催促道:
“哎你快点,真打算冻死小爷不成,扭扭捏捏的一点……嘶!”
一只冰冷的大手,却突的按在自己肩胛骨处的陈年旧伤上了,游小真吸了口冷气,刚想戏谑一句你还带虐待的,却听:
“怎么回事?”
这是被穿了琵琶骨的痕迹,对于一个这样大点的孩子来说,未免太过残忍了。
游小真冷笑了下,道:
“被送下山前我多少会点仙法,他们说奴才不该有本事,香火之地里那群奴才又不具备直接废人仙力的本事,只好'出此下策'了呗……”
他在说到“出此下策”四字的时候特意用的是抑扬顿挫的口吻,男人听来却轻轻阖了下眸子,片刻,他才慢慢道:
“你恨他们吗?”
游小真挠了下脑袋,想了想才摊了摊手道:
“我可怜他们。”
男人挑眉,却又听:
“不过是一群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狗而已,如果真要说恨……”
游小真冷笑了一声道:
“我更恨你们这群站在狗身后随意发号施令的'仙君大人们'!”
男人似乎从怀里掏出了什么,盖子拨开,屋子里顿时有一股淡淡的幽香,继而一股清凉涂上了肩胛,他淡淡道:
“世事并非是非黑即白的,你阅历非凡更兼聪明伶俐,虽是看清了,但却分的太清了。”
游小真想偏头看看身后,却被男人止住了动作,此时听闻此言先是一愣继而不由皱了皱眉道:
“我不懂你的意思。”
男人手下的动作顿了顿,却是换了一处伤皱着眉揉了揉继而道:
“简单点来说,仙君里除了坏的以外,也有好的。”
游小真听的噗嗤一声哈哈哈大笑了起来,不由刷啦一声跳转过身道:
“如此说来,你是好的了?!”
一手搭在桌上一手拿着药瓶的男人面无表情瞧着眼前的孩子,片刻沉默,他道:
“不是。”
游小真斜了一眼对方手中的伤药戏谑道:
“哎呦,难为苏大谛君大人如此真情流露给小的上药,小的真想不明白您这还不是好仙,却不知这好仙的标准又是一番怎么……啊!你?!”
游小真话未说罢,一时捂着屁股一脸不可置信看着眼前人。
却见适才拿起了戒尺的苏谛君面无表情扬了扬手中的凶器道:
“为师不是,为师也会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