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嘉阳整个人都愣住了。
“路……路长翊？”席嘉阳揉了揉眼睛，往病床上看去。
路长翊微微睁着眼睛，脸色看起来苍白虚弱。
“你你你醒了！”席嘉阳猛地站起来，原本还带着泪的脸满是欣喜：“我去叫医生！”
“医生医生！”席嘉阳匆匆跑到了外面。
而在他离开后，路长翊原本微睁的眼睛，又闭上了。
小东西啊，你就不想，单独再跟我说会话？
席嘉阳带着医生匆匆赶过来。
医生迅速的开始给路长翊检查。
而身后跟着的路父路母还有席鹰年夏以安也都在目不转睛的盯着看。
“小朋友。”医生检查完之后，弯下身子，看着席嘉阳问道：“你刚才真的听到他说话了么？”
席嘉阳瞪圆了眼睛：“对啊，我听见了！他跟我说话了！”
医生眼神有些复杂。
“实在抱歉，我已经检查过病人的情况了……并没有什么好转。”
这话一出，所有人眼里的期待都瞬间熄了。
席嘉阳像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般，往后退了退：“怎么会这样？我明明听见他跟我说话了！”
医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病人的状态，确实是没什么好转。”
等医生离开后，席嘉阳在路长翊的窗前站定：“你，你再说一句话啊，你不能这个样子啊。”
席嘉阳委屈的不行：“路长翊你故意的……”
路父看了看席嘉阳，又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儿子。
“我们都出去吧。”路父说道：“长翊很喜欢这个小孩儿，就让他陪着长翊吧。”
说着，就揽着自家妻子的肩膀，强制性的将人给带了出去。
而席鹰年也带着夏以安出去了。
病房内只剩下路长翊跟席嘉阳。
席嘉阳脸色木木的，坐在路长翊面前。
好半天之后，席嘉阳忽地凑到了路长翊的面前。
“姓路的，你要是再不醒来，那我就……”
“捏你的脸了。”
像平时路长翊捏他一样，席嘉阳也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
路长翊的那张脸长的真是占尽了便宜，美到妖孽的地步。
就连这手感，也是一流。
捏了几下后，席嘉阳收了手。
“我都这样了……你还不醒么？”席嘉阳喃喃道。
在病房里待了许久，席嘉阳先前又哭了一场，渐渐的，开始有些疲倦。
也不知是怎么睡过去的，等再醒来，已经是半夜。
而自己的身上，搭拉着一半的被子。
席嘉阳抬起头，目光撞进了一双含笑的眼。
“路长翊！”席嘉阳张了张嘴。
“别叫人。”路长翊赶到他又要叫人之前先拦住了。
席嘉阳愣了愣：“为什么不叫人？”
路长翊笑了笑，只是那笑容看起来格外的虚弱：“已经夜里了，我不想打扰他们。”
也不想被一群人围着，用着各色眼神打量。
席嘉阳脸色有些犹豫。
“这样……好么？”现在好不容易醒了，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先叫医生么？
“没关系。”路长翊轻轻的拍了拍床：“上来陪我睡。”
病床很大，足以两个人睡。
席嘉阳怕自己碰着他这个病人，还是不太肯上床。
“小东西，想让我抱你么？”路长翊问道。
席嘉阳见他如今这个虚弱模样撇嘴道：“你还能把我抱起来吗？”
路长翊叹了口气，叹息声听的席嘉阳觉得莫名不舒服。
“不能了。”路长翊说道：“如果我还有力气，那刚才就不会只给你盖被子了，而是直接把你抱上来睡了。”
席嘉阳心头一软，蹬掉了鞋子，爬到了床上。
“好了，我上来了。”席嘉阳小心翼翼的窝在他怀里：“路长翊，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等明天我们一块醒。”
路长翊抱着他的手臂收紧了些。
“小东西，你知道么？我这次受伤的地方，原本就已经受过一次伤了。”
见他一副要讲故事的样子，席嘉阳却忽地捂住了耳朵。
“我今天不想听了。”席嘉阳闷闷道：“等你康复了，再讲给我听吧。”
康复？
路长翊嘴角溢出一抹苦笑。
他这条命，原本在七年前，就应该已经没了的。
如今多活了这七年……已经不能再强求了。
“小东西。”路长翊捏了捏他的脸：“你是不是也有预感了？”
“我没有。”席嘉阳心底的不安开始扩散：“我什么预感都没有，路长翊我现在很困。”
“我要睡觉了。”席嘉阳说着就紧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想跟他交流的姿态。
“小东西，你再不听我说话，那以后可能就再也听不到了。”路长翊低声道。
席嘉阳终于睁开眼。
“路长翊。”席嘉阳声音都在发抖：“你不可以有事。”
路长翊看着这个总是不可一世的小孩儿，在他面前，露出这副软弱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不舍。
“舍不得我死么？”路长翊轻笑着问道。
席嘉阳抱住他：“你别死，你好好活着，等以后我会为你养老。”
他不是喜欢男的么？那就是说以后肯定会没有小孩儿。
没关系，他会替他养老，会把他照顾的很好。
路长翊嘴角挂着满足的笑：“小东西，有你的这份不舍，我已经觉得高兴了。”
席嘉阳眼睛里蓄满了泪，他低着头，强忍着不让路长翊发现。
可是那一抽一抽的肩膀，却又将他的情绪，暴露了个干净。
“别哭。”路长翊拍着他的背。
席嘉阳仰起头，那双还带着泪的眼睛，直直的看向路长翊。
“路长翊，你根本就是自己不想活了。”席嘉阳的语气很笃定。
路长翊愣了愣，旋即失笑。
“小东西，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路长翊问道。
席嘉阳抽了抽鼻子：“我本来就很聪明。”
“我觉得自己已经活够了。”路长翊说道：“应该去那里，找他了。”
席嘉阳瞪着他：“难道你就要这样不管你的爸爸妈妈了吗？”
路长翊刮了刮他的鼻子：“他们啊，早在七年前，就该已经做好这个准备了。”
听他总是提及七年前，席嘉阳忽然很想知道，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席嘉阳咬紧了嘴唇。
他不敢问。
他怕问完了之后，路长翊更没有求生意志了怎么办。
“路长翊。”席嘉阳看着他，眼神认真：“你现在还活着，所以……好好的继续活着不行么？”
“我很想听你七年前的故事，可是，我想等你好了之后，再讲给我听。”
路长翊看着小家伙认真的小模样儿，心头软了软。
“好。”路长翊笑了笑：“我会努力活着。”
席嘉阳嘟囔道：“你原本说好的要带我跟小晴去马场，还没去成呢。”
路少感受到他的怨念，低笑道：“等我好了，就带你们去。”
“嗯！”这回席嘉阳很干脆的应了，应完之后，还不忘威胁：“你这次必须做到，要是做不到的话，我一定不会饶了你。”
夜色沉沉。
席嘉阳终于撑不住睡了过去。
路长翊没有半点睡意，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身体越来越剧烈的疼痛，那疼痛让他只觉得，自己跟死神的拉锯战，快要输掉。
“小东西，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路长翊的脸色已经很差了，他拿出了床头的手机，打开了录音的功能。
七年前的故事，静静的在这夜色中，被当事人以怀念的口吻，讲述了出来。
在最后的时候，路长翊还录了很多给席嘉阳的话。
“小东西，自从阿文死了之后，我这颗心，已经凉透了。”
“可是遇见你之后，我倒是没想到，这心还能被暖暖。”
“小东西，说好了要带你去马场，可能……还是要失约。”
“往后你要乖乖的，照顾好自己。”
“我跟阿文，就要团聚了呢。”
“真开心啊，小东西，你也替我开心开心吧。”
次日清早。
病房里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就是小孩儿的哭声。
“路长翊你醒醒！”
“你是骗子！昨天说好了要努力活下去的啊！”
“阳阳。”夏以安见他情绪崩溃，走过去将人搂在怀里哄着：“别闹了，别闹了。”
医生走过来，再检查了一遍病人的情况后，对着众人遗憾的摇了摇头。
白色的被单蒙上头，路母见到这情景，直接晕了过去。
“爸爸！爸爸！”席嘉阳看向席鹰、年：“他还没有死对不对？！”
席鹰年看着他，慢慢道：“席嘉阳，他死了。”
席嘉阳尖叫着也不说话。
他不相信，昨天夜里还陪着他一起睡觉聊天的人。
怎么会一觉醒来，就没有了呢。
“席嘉阳，冷静。”席鹰年看着他道。
席嘉阳哪里还能冷静，双手抱着头，身子不住的抖着。
“阳阳。”夏以安看的不忍，想去拉开他。
席嘉阳却恍然未觉，伸手抱着路少的胳膊。
“路长翊，你看看我啊。”席嘉阳一遍又一遍的唤道。
夏以安到最后没办法，只得让席鹰年强制性的把小孩儿给带出去。
席鹰年将人给带出去后，很快又赶了回来，处理路长翊的后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