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漠没有动，只是看着前方的身影。他转头看了一眼，这里还是将军府，却是一处偏僻的所在，十分隐蔽，如果不是今日引路，恐怕他也不知道府上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四周荒草遍布，已经荒废了许久的一个苑落。凤清音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呆着，没有了方才的慌乱，此时他整个人看起来安静极了，只是他的手却举在半空中，似乎在描绘着什么，只是一次次，他的手都会穿过面前的空气，向一侧歪去。他不放弃，一遍又一遍，似乎想抓住什么。叶漠终于动了，他无声无息地向前走，来到凤清音身侧，这才看清楚他所占的角落。
这里除了荒草跟不知名的几朵花，别的什么都没有。
可他却看得认真。认真到叶漠屏住了呼吸看着清王专注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耳边低低传来清王略带委屈的唤声：“君，君儿……”
叶漠身体一震，看着那空气，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握紧了。眼前什么也没有，可他相信清王的话，他眉头拧着，试探性地朝着那个方向唤了一声：“五妹，是你吗？”
风微微吹动杂草，除此之外依然没有什么异动。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想笑自己定然疯了时，一道阴影从头顶闪过，遮住了阳光，隐隐的，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影子，恍恍惚惚，却的确是那个人，那个他们一直在找的人。只是，她的身体却几乎透明，如果不是乌云遮住了日光，他们根本察觉不到，叶漠看着她，她也正注视着他，目光似乎想说什么，可终究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溢出来。
叶漠脸白了下来，即使已经有思想准备，可真看到了却又是另一回事。
五妹……竟然真的死了？
摇着头，他不愿相信，“五妹……”
他低低地唤，对面的影子听到这，透明的身体似乎强了些，隐隐能看个真切，只是，依然固执地站在那里，这一次却没有再看他，而是目光悲切地看着对面浑身是血的男子。修月伸出手，似乎想碰触他的脸，可手指穿透了他的身体，她望着自己的手，目光闪过悲凉。无声地叹息，她终究还是不忍的，否则她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她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可她回来看到的情景却让她心痛，固执地不愿理他，即使他追着自己的影子四处乱飘。
可既然没有可能，自己又何苦再给他希望？没有希望，就不会绝望。
耳边低低的轻喃却像是魔咒，锁住了她的心，禁锢住她的灵魂，让她不肯离开。
她苦笑着，看着他的眉眼，已经恢复清澈的眸瞳明亮如初，他拥有一颗最透彻的心，却因为她染上了污秽。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定然跟那夜有关。当她把原本属于凤清音的七魄还给他之后想要跟凤临天同归于尽时，萧翎用自己阻止了她，而在那一瞬间，凤临天想要毁掉她，却因为萧翎的缘故，他们只是身体消失，灵魂却脱离身体，紧接着，她被一道力量吸进了悬崖底无尽的深渊里。等她再次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茂密的深林，无边无尽，她根本找不到尽头。那里就像是一个幻境，锁住了她的魂魄，让她逃不开，走不掉。
直到她遇到那个老人。
修月闭上了眼，再睁眼看着凤清音苦笑，当年是她先忘了他，是她不对。
即使并非她所愿，可让他再她身后默默孤独守护了近十年的光阴，不心疼是假的。
她心疼眼前这个男子，当年的一句承诺是她没有做到，可他竟然还记得，记得自己说过的话，说过的每一句，即使童言童语，即使自己不再记得。看着他现在这样痛苦，她的心几乎扯到了一起：“对不起。”
用口型对他说出这句话，修月知道她该离开了。
“君儿……”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凤清音清澈的眼中溢满了疼痛，他向前走了一步，身体几乎与修月透明的身体想贴，他想抓住她，可他的手却只是穿透她的身体感觉不到实物的存在。这，几乎把他整个人逼疯。
眼底慢慢有红光闪过。
“凤清音。”
修月无声地唤他，他像是听见了一般，停下了动作，无助地看着她，眼底溢满了祈求，不要离开，真的不要……
“你终于清醒了呢。”修月无声地笑，眼泪在眸中打了一个圈，硬生生被她逼了回去。那夜她把属于他的七魄送了回去，他应该清醒的，却还是放任自己变成这样，她知道他在逼着她现身，他不相信她已经死了。她果然被他逼了出来，她不忍心看他如此，可宿命的指南早已偏向何处，他们如今，一个是人，一个是鬼，不会再有牵扯。如果自己不是灵族，恐怕现在早已被捉去投胎。她是灵族，可以有一次重生的机会，可不是次次都这么幸运。
凤清音慢慢摇着头，神情固执而又悲凉：“为什么？”
为什么不肯留下？
“傻瓜，我也身不由己的。”
即使再舍不得，她也只是一个凡人，没了肉身，她只是世间飘荡无意的灵魂，她这次回来只是想让他放心，否者，她怕自己一旦消失，他会……
“凤清音。”她无声地唤，对方看着她，眉眼都染上绝望。
“我想看到你原本的模样，回到正常好不好？这样，你会痛苦的。”他痛，她也痛。
她无声的痛真真切切地传到对面男子的眸中，他整个人僵硬在原地，眉宇间的痛，眸底的绝望渐渐融合成无尽的轻柔与宠溺，痛吗？很痛。可她想要的，自己又怎么忍心拒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