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交头接耳，都在私下议论夏霜做出的决议，夏霜则气定神闲，目观四方，并不劝止，任由大家肆意去说。
众人商议半天，终有经商老道的明眼人说破了此间门道。夏霜的方法，看似大拙，实为大巧。任意买卖，可使市井活力愈渐增强，生产食材者努力生产，购买者的选择自然也会多出许多，时间一长，冶平朱府在食界的影响力，必然压过天下食业霸主黄铧。三年时间，免息买卖，这在历朝历代都不曾听过，商人不去逐利，反而只为带动行业力争先矛，敢呈如此汹涌姿态，不是这个商者傻，那便是这个商者正在谋订一步足以重划商界格局的妙棋。
夏霜之意渐明，满场门客七嘴八舌的场面也随之渐渐安静下来，她这才再次开口宣道：“各位，今天所议，绝非谬言，还望各位天字商户门客多多考虑，万毋轻视。”
月朗才进朱府，自然听不懂，面目间微微漏出疑惑神色，范小巴从旁窥得，一脸得意向月琅亮出一块小牌，上面刻着篆书所写“天”字，并小声嘲道：“在这里，行商门客共分四等，天地玄黄，这天字档自然是第一等，所能驾驭的领域自然也广了许多，也就是说，代表冶平朱府跑商的事，只能是天字门客，你呀，需要学的还多着呢？”
月琅瞧这范小巴，长相玲珑可人，是在场为数不多的几名女商，但这年龄却怎么看都不过十六七岁，竟与府中那些年纪四五十的商贾同拜天字门客，加之其言语极为刻薄，端端不似妙龄少女所应光景，实在难以解释。
“章家月琅！”月琅正在思索，忽听台上厂主夏霜叫到自己名字，急忙抬头回声。
“月琅在此！”
夏霜一脸冷峻道：“章家月琅，你虽无甚银钱贡献，却不惧危险，孤身潜入客来酒家打探机密，为我朱府获得水陆货运权出力不小，我意……今日起你便胜任冶平朱府地字辈门客。”
“等等，厂主！”一个不服气的声音突然插话进来，自是那带月琅来此地的天字门客范小巴。
“厂主，府里规矩人尽皆知，我们跟随你好几年也不曾有人破例，黄字辈胜任玄子辈需有一千钱贡献，玄子辈升至地字辈则需一万钱，地字到天字又需要十万钱，如此严格规矩，才有了冶平朱府今日声势，可她初入府，怎么可以直接胜任地字辈门客？”
夏霜微笑回答：“小巴，如你所说，可有不破规矩的方法？”
小巴撅起嘴，故意轻慢道：“那就要看厂主裁决是否公平了！”
“噢？看我的裁决是否公平？看来…….你是想与月琅比个高低呀？”
范小巴眨动那精灵似的眼睛，回道：“没错，我身为天字门客，若比试输与她，那便说明她章月琅本事厉害，足够无视规矩跃升地字门客，府里自然也不会传出妄言！”
“好！“夏霜当即回道：”既是比试，便有期限，我意，一天时间一次比试足矣，题面便定为，用一两纹银在一天内赚得利益，多者为赢。如你胜，我便降他为黄字辈门客，如她胜，你便无需多言，你道好否？”
范小巴眉毛轻扬道：“好，好，好，厂主如此说，小巴自然领命！就此一次，定分高低！”
“月琅，你呢？”夏霜反问道。
“月琅也当领命！”
月琅初入朱府，不想招惹是非范小巴，但范小巴当下接受夏霜提议，这便摆明与自己作对，好胜心驱使下，月琅不愿被人看出胆怯，自然也一口应承下来。
人群中随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月琅听的真切。
“啧啧啧，这个新来的要倒霉。”
“是啊，范小巴那丫头不简单，她可是只用月旬时间就拿下安顺在北直隶两个冶金厂的主，天字辈门客的身份不是白来的，她那脑袋里，不知道装着多少歪点子，这新来的姑娘不是自取其辱吗？哎......输了，输了……….”
月琅自然知道，这个还未结发盘头的范小巴以豆蔻年纪便成为冶平朱府一等门客，定有她厉害的本事，可自己从小熟读典籍，博学众长，未必就一定输给她。
范小巴歪着脖子，俏皮的说道：“厂主，虽然一两银子做本金算是少到了极致，但我这次........想做回空本买卖！”她瞅了一眼月琅，继续道：“不知道，她敢不敢和我比一回空本买卖，只用一文钱象征性的当做底金？如若不敢，便予她一两银，我也无妨！”
夏霜神色镇定，淡然说道：“一两银子约值五钱，也足有五千文，是贫苦人家半月的开支，如思付等当，低买高卖，短时间内足有翻倍的可能，可是这一文钱能做什么？要知道，在这落樱地界，杂糠窝头都要卖到十文。小巴，这无本买卖，你可曾真想好了？”
“当然想好了，如果这次我输。不仅是我，我相信在场所有门客，从此对章月琅绝无半分怀疑。”
夏霜点点头：“好，月琅，你可敢应小巴无本买卖的比试？”
月琅不假思索，点头回应：“有何惧？就比一文钱底金！”
“好，时间从现在开始，到明日正午，输赢以赚得的利益多少为准！约既定，无反悔！”夏霜挥挥手，自有下人走上，拿出两文钱，分别交在二人手中。
月琅拿到一文钱，深吸口气，她心下实则并无应对良策，但她生的倔强，明知胜算极低，却还是应承了下来。
范小巴拿到一文钱，微笑道：“厂主，那么小巴现在就要开始做这笔无本买卖了。“她晃动手中的一文钱，”这文钱，希望厂主允许我换来院中几颗野梅。”
夏霜看向院落旁那颗老梅树，树下的确落有几颗其貌不扬的野梅，她轻声道：“野梅树无人看管，随风雨而落，果多有摔伤，不能存放，且其味道酸涩难食，不值一文，你尽管取吧。”
得到应允，范小巴径自走过，捡起地上几颗酸梅，揣入口袋中。
月琅心里疑惑，暗自思付：她想做什么，卖掉这几颗摔破的野梅？不，不，这般梅子，平日人连看都不会看，怎会还有人买？正想着，便闻听夏霜说道：“诸事既定，那今日商会暂可告终，各位请回，范小巴与章月琅的比试，明日中午再来此地，揭个究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