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抱了二公子给皇贵妃瞧，皇贵妃侧目淡淡的望了一眼：“长得不错！”言语淡漠，不愿再多看一眼。
皇贵妃不喜欢孩子。
通常爱美丽的女人，美丽对她们而言就胜过了一切，如果不是因为地位的需要，恐怕她连轩辕寒都不会生。据说生下轩辕寒之后，皇贵妃就再也没有怀过孩子，抱养了一位失了母亲的公主哺养，这位公主前些年便已出阁。
景阳从怀里掏出一只碧翠晶莹的小瓶子，道：“这是丽人坊的特级玫瑰露，请娘娘收下。”
这种玫瑰香露，并不多得，是专供大越后妃们使用，一年的产量还不足五十瓶，因为难得，就挑用了玉瓶装盛。
皇贵妃冷漠的脸上隐现喜色，葱白纤手接过玉瓶，启开瓶塞，吸气闻嗅，用手荡散，香气四溢，道：“这香味本宫记得，确实是丽人坊的玫瑰香露。本宫听说，这种香露存放的时间越长，香露就越清香悠长，用上两滴，数日不消。”
前两次，景阳赠的是人参、雪莲和首饰，皇贵妃瞧都没瞧。
“这是景阳及笄那日，父王所赏的礼物。听父王说在家里存了五六年，一直舍不得送人，景阳得了，也像宝贝样的收着。”
皇贵妃两眼放光，“这么说，放了有十来年了？”
“已有十几年了吧。”
这种特制玫瑰香露，每存放五年价格就会增加一倍，十几年，岂不是能值不少金银。
每次景阳来都送礼，皇贵妃心里自然明白她的用意。
皇贵妃欲将香露让宫娥手中，手伸到半道，又恐宫娥不慎，弄撒了香露，索性收到袖里。道：“你有儿子了？”
景阳几次接触下来，知晓皇贵妃是个干脆、直接的人，和她说话的方式就不能同皇后那般委婉，只屑直接应话，干练应对。性格上，轩辕寒也承袭了母亲。
“刚才娘娘瞧的就是景阳的儿子，这位是王府的长子令宣。”
令宣不失机会，作揖示礼。
皇贵妃扫了一眼。
景阳继续道：“王爷的百祭就要到了，景阳想请娘娘帮忙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长子是子，次子也是子，能否请皇上念在肃亲王于国有功的份上，破例封赏两子。”
“一个袭了父爵，另一个也要封候加爵？”
皇贵妃暗笑景阳贪心。
“景阳明白，这么做的确为难娘娘。”
景阳明知此事难，可不曾试过，又怎知一定不会做到。
做人事，尽本心，能不能圆满亦无愧于心。
皇贵妃沉思片刻，道：“按照天朝规矩，袭爵的可只有一人。那你希望由谁袭爵？”
景阳想了片刻，道：“长子令宣！”
如若二只能选一，她只能按理智的判断行事。
“你要他袭爵？”皇贵妃满脸疑惑，不由得审视起令宣，“小的才是你儿子，你真的愿意把爵位让给他？”
“他也是王爷的儿子，只是次子尚在娘胎就没了父亲，一出生又失了亲娘，也着实可怜，所以景阳也想为他谋个爵位。”
“本宫明白了。”
聊罢袭爵立嗣的话题，景阳识趣地与皇贵妃聊起保养的法子。这些大多是她从大越宫廷听来的，也不知是真是假，但试试也无妨，虽费些事，对身体却也无损。
这样的话题无疑正是皇贵妃感兴趣的，竟与景阳聊了半个时辰。
胖嬷嬷早早抱了二公子到外面候着。
令宣觉得无聊，寻了个机会告退。在周围转了一圈，觉得无趣，返回原路，回到延禧宫，迎面刚巧碰到胖嬷嬷。
令宣素来不喜欢胖嬷嬷，总觉得这老婆子爱管闲事，而且动不动就训人。正要闪躲，却先一步被胖嬷嬷给唤住。
胖嬷嬷一把拉过令宣，道：“大公子，今儿的事你也瞧见了。要说王妃，她还真是没有私心，居然拿了自己陪嫁的东西为你打点。”
玫瑰香露这样的稀罕物，胖嬷嬷这辈子没用过，就连见过的机会也少之又少，以前也仅是听旁人提过。如此稀罕，北凉是没有的，就算是北凉皇宫每年中也只弄得那么二三瓶来，虽有各式香露，却不及今儿景阳拿出来的这瓶值钱。
景阳今儿送给皇后娘娘的礼物，也是她的嫁妆之一，而今那些昂贵的嫁妆都在这里派上了用场。为的还是别人的孩子，胖嬷嬷既感动，又敬佩。
以前，胖嬷嬷还担心景阳会亏待轩辕烈的妾室、儿女，如今看来，她不但有颗公道心，更是严明。
想到以前，受令轩辕烈叔侄，监视景阳，还时不时动则训斥，心下自责。
拿自己陪嫁东西打点，与挪用王府物什打点，令宣虽小，可他没少听先生讲过，也没少听父亲说过，何为大，何为小。
令宣垂首，想到母亲，一张小脸就臊得通红，结结巴巴地道：“其实，我……我也并不……并不想袭爵。”
“你真不想袭爵吗？”
令宣已经九岁了，分得清这其间厉害，在母亲嘀嘀不休的絮叨着，也知道这对他有什么意义。
胖嬷嬷道：“你若不想，这会儿我便进去告诉贵妃。”
胖嬷嬷转身就往延禧宫走，手臂却被令宣紧紧地拽住，他抬起明亮的眸子，急道：“我……”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从能记事起，王府就只有他一位公子，所以认定将来的世袭之人是非他莫属。久而久之，连令宣自己也这般看待。
胖嬷嬷道：“老婆子也不想说什么，只是觉得王妃对你真好。她这般待你，你长大了，可得讲些良心。王爷做了许多伤害王妃的事，这往后你可不能这样啊？”
“我明白。”令宣应道。回头时，便听到宫娥道：“肃亲王妃走好！”
景阳近了跟前，冲着胖嬷嬷与令宣笑道：“好了，今儿的事就算办完了，我们回府。”
令宣上了马车，奶娘喂二公子吃娘。只听到婴孩吸吮的声响，谁也不说话，景阳在沉思，胖嬷嬷今儿的触动也挺大的，而令宣则是低垂着头。
令宣回到王府，首先就回了怡和院，自然是将今儿进宫的事说与母亲听。
百合院，六福子听罢景阳的讲叙，面容深沉而严肃：“你真要把爵位恭手相让？”
景阳道：“记得之前，我说过什么话？”
“公主说，此事争不来，得看皇上的意思。”
即便是这样，可六福子对于景阳把爵位给令宣还是有许多不解之处。
“其实，我根本就不在乎谁袭爵位，只是做做样子，探探口风而已。”
“那公主今儿进宫，又探出什么口风？”
景阳笑，“探出往后应该送什么样的礼？”敛住笑容，肃色道：“此次如果二公子袭爵，说明皇贵妃说话比皇后要有份量。倘若，此次一袭爵、一封爵，那我们就得对皇贵妃寡目相看了。”
皇贵妃并不看中灵芝、燕窝等物。这些东西，宫里的司膳房要多少有多少。皇贵妃也不喜欢珠宝首饰，这些都是俗物。皇贵妃爱荷，自嘘为荷仙化身。可她到底是女人，是人就会有缺点，她最爱的便是容貌。即便爱美，可她掩藏得那么深，仿佛生怕被人觉察出来一般。若不是今儿景阳忍痛拿出丽人坊的玫瑰香露，很难试出来，还以为她真是视金钱为粪土、视珍品若无物的神妃仙子。
“公主这话怎么说？”
“倘若皇贵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极重，那么，拉轩辕宸下马就不难。”
“可是今儿，公主不是在皇后、皇贵妃面前，要她们替大公子美言吗？”
“皇后贤淑，就算我说要扶二公子，她也未必肯，毕竟她是看着肃亲王长大的，对令宣也颇有好感。但是皇贵妃不同，表面看她似乎没什么心计，可你相信一个没心计的女人能独宠后宫二十余年么？只能说明皇贵妃比任何人都能伪装。这样表面与实际如此不同的女人，又怎能轻易被人看透。我要她为大公子说话，但她一定会觉得奇怪，肯定会在心里琢磨……”
假如她是皇贵妃，也会觉得奇怪：不扶自己的养子，偏扶别人的儿子。
一番琢磨，皇贵妃就会想到其间的厉害。景阳不做太妃，就不用守着爵高位重的儿子，亦可改嫁北凉皇族。景阳美丽、年轻，还有头脑、手段，又是北凉皇家妇。纵观皇族男子，一个是当今北凉皇上，另一个是皇贵妃的儿子，而他们间，轩辕寒已经爱上了景阳。
皇贵妃怎会放心由景阳改嫁给轩辕寒；若景阳改嫁北凉皇帝，皇贵妃更不会乐意。所以，皇贵妃一定会设法束缚景阳。无疑，扶二公子袭爵便是最好的法子，儿子封为王，母亲就成了王太妃。王太妃怎能改嫁。
“她一琢磨，自然就不会按照您的意思去办。”六福子听完，笑道：“那么，我们就静看结果了。”
景阳不在乎最后的结果，无论是谁于她没有最大的益，也没有多大的害。但她需要知道北凉后宫里的事。
“明天开始该要准备王爷的百祭了，告诉上下要准备得妥帖。”
景阳将府里上上下下打点得不错，六福子、石泰与金满楼也协合得很好。
次日，景阳正在用早膳，秋池连哭带求的就跑了进来，怀里抱着男婴，景阳认得这孩子，因为他的太阳穴旁有块姆指大小的胎记。
“王妃，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扶颜承仪的儿子袭爵，奴婢不明白，奴婢把自己的儿子送给你，你让他袭爵，让他做王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