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他真实的认识景阳，一个是他从轩辕寒的嘴里听到的景阳。
如果轩辕烈让景阳失望，真实的他，则希望拥有景阳的真心。让她如自己一样的痴恋、疯狂。
什么时候起，他亦有了幻想与渴望，不止是这天下，还有面前女子的爱情。
颜昊想：如此别样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模样。
激战负伤后，皇上恩准他回王城养伤。在轩辕烈的百祭上，他有幸目睹了景阳的风姿。如一朵清丽的百合，静静的绽入，悄悄地散发着自己的幽香。无论是否有人欣赏，她就那样盛放着。在一片繁华之中，独求一方安宁，却不晓，她的这种气质更让人难忘。
得知“轩辕烈”要娶的是艳绝天下的女子时，他曾无数次的猜想她的美丽，可没有一种猜想是对的，直至亲见，才知晓她的不同。
洞房之夜的迷糊，面对轩辕宸试探时的冷静……
一点点的了解，一次次加深对她的认识，轩辕烈的心在沉陷，她也在沉陷。
有时候，他会迷惑，自己是轩辕烈还是颜昊？
景阳轻轻地长叹，颜昊是幸运的，通过两个男人就能了解自己。而她，甚至连了解他更多的机会都没有。就算知晓一点，也是从旁人无意间的言谈中得到。
因为身份，她不敢与人打听他的情况；因为矜贵，她不能去问一个男子的事情。
他的喜欢，可以张扬而毫不顾忌的表达。
可她的喜欢，却只能暗暗地埋藏在心底。见到了心动的人，甚至都不可以道出“喜欢”两个字。
爱情于他，是轰轰烈烈而美好的事。
爱情于她，却是伤人的毒药，明明向往，却不敢奢求。
这便是他们的不同，即便心有彼此，却不能坦然相对。
他是阳光的，她却是阴暗的。
景阳悠悠叹道：“鬼，是夜的影子，一个永远不可能走在阳光下的人。”
这样的话从她嘴里出来，显得怪异。
颜昊意外的看着她的脸，月光下，她珠泪盈睫，漾着如月样柔美的光亮。
景阳重复道：“我，就是一个鬼。”
“就算是鬼，你也有我这个魔陪着。”
她侧目含笑，也许从见他第一次开始，对他便心生好感。
“那个……”颜昊想问，竹篁居草图的事，忆起金管家的刻意隐瞒，或许她不想让他知道，既然如此，他便不再问。
“什么？”
他带诡魅地笑着，霸道十足：“你选择了我，往后便不许再看别的男子。”
“我们是朋友。”
“有朋友那样的吗？”
“哪样？”
“那样啊！”
正要揽入怀中，她灵巧闪躲，像泥鳅一样的狡猾，让颜昊扑了个空。退到罗帐附近，被杌儿一挂，踉跄跌地。说时迟，那时快，颜昊纵身一闪，猴子捞月将她揽在怀里，两个人双双倾卧罗帐。
他看着她的眼睛，这是一双很灵动的眼睛，仿佛会说话。
她羞涩地别开视线。
他拨正她的脸，强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景阳……”
“我该回去了。”景阳推开压在身上的颜昊，用手掳掳长发。
手被人拽住，他说：“明天，还能看到你吗？”
“不能。”景阳道：“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你……怎和轩辕烈一般反复的？”
“如何反复？我从来就不曾答应过你什么。”
颜昊颇感无奈，先前那番话，她明明心动，却不承认。
景阳道：“有些东西来得快，去得快，让时间证实一切。如若你是真心，证明给我看。但是……我……”那几字，男子说得很容易，可对景阳却很艰难，支吾一阵后，她压低嗓门，羞涩地道：“我喜欢你！”
说完几字时，她夺门而出，快速消失在秋阑榭大门外。
“你刚才说什么了？刚才说什么了？”颜昊大声追问。
他听见了，她说：“我喜欢你！”
景阳放缓脚步，头上明月皎皎，如冰如润。这个夜晚真的很美！
生平第一次，对男子道出那几字。
第一次，准备交付真心。
就如颜昊所说“轰轰烈烈地爱一场”，不问成败，不问结局，只问真心。
她也可以拥有爱情，也可以有幻想与追逐，原来她的心也非死井水，也不能始终平如镜湖，只因她不曾遇到心动的男子。
小心翼翼回到百合院，轻推院门，一个声音道：“公主去哪儿了？”
六福子站在院子里，因为突来的声音，景阳被吓了一跳：“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这话应该是奴才问公主的吧？”
“睡不着，独自去后花园走走。”
“公主如今比不得以往，是守节妇，往后出门带上侍女。”
“我明白。”
景阳径直往内室方向走去，六福子合上院门，道：“公主怎么看颜昊此人？”
“啊？”景阳故作糊涂。
六福子道：“公主，进屋说！”
主仆二人进入内室，外间耳房今夜住的是秋沙。
六福子从袖里掏出一张纸，景阳未接。
六福子低声道：“这是调查到的情况：颜昊，实名完颜昊，是北凉前朝乞颜格日时飞狼大将军完颜骞的后人，北凉丹州人，颇得完颜骞真传，家中是跑货运生意的镖行中人，七岁时母亲病亡，十一岁时父亲完颜洪在押镖过程中被贼匪所杀。父母双亡后，和伯父完颜浑一家生活。因完颜浑常年不在府中，浑夫人是个泼辣女人，只疼自己孩子，没少折磨这对兄妹。十二岁时，完颜昊投靠轩辕烈，此后，和轩辕烈结为生死之交，是轩辕烈最信赖和倚重的朋友，情同手足。这些年，轩辕烈建下的盖世功勋，大半都是他的功劳。十八岁时，封为副将；二十岁时，封为勇猛大将军、平南候；此人顽劣狂妄，在入宫受封之时，看中北凉皇帝的菊嫔，后来被宫人抓住他和菊嫔有私情，北凉皇帝一怒之下赐死了菊嫔，而他也被打入死牢……”
连皇帝的女人都敢碰，的确够狂妄。
景阳听得胆颤心惊，却含而不露，漫不经心静待六福子说下文。
“多亏了轩辕烈再三进宫求情，北凉皇帝才饶了他一命，剥夺爵位降为十夫长。短短六年间，又再度升职，百夫长、千夫长，可以这么说，此人得来的一切全靠自己，是一个确有才干的人。轩辕烈生前是左副将，今年春，轩辕烈死后，众将无首，大越兵临城下被拥为元帅，带领北凉将士打了几个胜仗，受封为左将军。上次白虎关战役中，他身中毒箭，昏迷数日，奉旨返都休养……”
景阳倒了一盏暖茶，轻呷几口。
“此人狂妄、风流、好色，更多情。公主，这样的人可比轩辕烈那个优柔寡断的好应付多了。”
这前一句是故意说与她听，要她防备。后一句则是对颜昊的欣赏。
“你的意思是……”
“奴才的意思，以公主的容貌、才学，引颜昊上勾岂不容易？”
景阳放下茶盏：“你要我去引诱他。”
不失为接近颜昊最好的藉口，可她厌恶算计、阴谋。如果这世间连爱情都可以谋算，这样的情又有几分真。
她心下不赞同，却没有直接反驳六福子的话。
“颜昊如今是北凉手握二十万雄兵的人物，军中十四载。北边铁骑营将士轩辕宸未必能指挥得动，可他们一定会听颜昊的。”六福子不由笑起来，景阳看着他的怪笑，“公主不会已经开始了吧？否则奴才很难想通，为什么您会三更半夜出去。”
“公主，颜昊是个好色、风流之人，和他相处你可得多些心思才好。”坐在她的对面，六福子似要在瞬间将她看个分明、透彻，“奴才在大越皇宫十余载，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往往用情最深的，最后下场最惨。那些个用了两分真心，却用十分假意，会演戏、会施手腕的嫔妃娘娘却最荣宠。”
“你不需要告诉我这些，宫里、王府是什么样的状况，我自知晓的。”
“公主明白便好。不要明知是陷井还沉陷其间。”六福子笑。
笑得景阳云里雾里：“还有什么话，不妨明说。”
“公主这会儿不困吧？”
景阳颇不耐烦，道：“我们之间还需要玩这种花样吗？”
“今儿是八月十二，难怪月儿这般明、这般亮……”
景阳陡然起身，娇喝道：“六福子！”
六福子正色：“这会是三更，到了四更二刻，奴才带公主去看出好戏。”
箭漏飞移，景阳的心一片凌乱。虽然六福子没有说更多，但以与六福子一年来的相处了解，他说的“戏”定与颜昊有关联。
到了四更二刻，六福子与景阳扮成王府奴才、侍女的模样。小福子将景阳领到自己居住的厢房，移开地上铺着的石板，呈现出一个井口大小的暗门，启开机关，现出一条狭长的暗道。
“你什么时候在这王府里建了条暗道？”
暗道周围很光滑，应是常有人在这里上上下下，才能留下如此的痕迹。六福子再启开关，将木板、石板移回原位，掏出火捻子，小心翼翼地往深处走去，这条暗道一直通往王府外面。
“还记得去年时公主退避庵堂吗？”
“你是那个时候开始挖的秘道。”
她现在掌管王府，何时府里有这样的秘道，她却不知。看来，六福子瞒着她的事还有很多。
身为大越锦衣卫的暗人、细作，彼此之间都会心存疑虑，这也是他们一惯的行事作风。只有先学会自保，才能进一步完成使命。
“对，如果我们还住在那里面，太子等人势必会盯得很紧，若是我们已移到郊外，有谁会知道我们有人在挖秘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