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尘说的很对，前路漫长，老青牛规规矩矩的步子踩过千里，时间足足又过了十五日。
这十五日中，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路途艰难，还是白衣男子让老青牛的刻意回避。他们穿过森林，爬上崇山峻岭一路上也没有再遇到过什么生灵和村落。
君临不太清楚东域的地貌，他估摸着方向和距离，想来自己已经身在寒江城西南千里之外的地方。
也就是说，这已经接近了东域腹地，甚至勉强说得上是人族疆域偏中心的位置。
可他们四周，并没有一点中原腹地的繁华之景。而是一片起伏连绵的丘陵。
按说丘陵之地至少也是农耕的好地方，可是这一片土地和之前小村那边相比完全是另外一番面貌。
走过百里。丘陵之上多数都是深灰色的嶙峋怪石。那些石头如扎根在大地之中般，向外透露着光泽。
每一道微微的光芒闪动，便可见游丝般的电芒在石头上流动。从进入这一片区域开始，老青牛就在闭着这些怪石前进。
如此多的电芒，哪怕一击不至于把人置于死地，却也完全断送了此地称为农耕乐园的可能。更让人觉得神奇的时，当任何生灵走到此处，都会觉得身体轻了近半，不论举手投足都飘忽不已。
乍一看，这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可是只有在此地呆得久了，才会发现这等异象对于生灵来说并非一件好事。
沈牧尘说此地叫玄磁岭，曾经也有人试着此处安顿，可是发现这周遭异端的环境不仅影响生活起居，还会对养育后代起着不甚良好的影响，于是才纷纷作罢。
所以这一片地方虽然身处中心，却成了人族避讳之地，于此间活动的只有一些算不得强大喜欢磁石的弱小种族，人们不知道如何称呼，只能叫他们侍磁人。
至于为何来此，此处又是不是终点。白衣男子一直没有告诉君临。少年每日重复着有规律的起居，每次青牛停步之时便被沈牧尘拉着过招。
恢复巅峰的君临，用着同样的拳法。每每都很快败下阵来。可不论如何他也不曾动用玄清之气，目的很明显，便是告诉沈牧尘不要痴心妄想。
可沈牧尘的脸上看不到痴心也看不到妄想。他每天重复着这些必须做的事情，入了这玄磁岭后便话头越来越少。
有好几次，君临发现白衣男子抬手四顾，目中有凝重之色。这表情就像是当日君临和陆凝霜几人看到沈牧尘一样，可以称之为忌惮。
可当君临外放神念，却被满地玄磁干扰。少年跟着观察了两日，也没有发现周遭有什么异样的痕迹。
可沈牧尘还是那般模样，长久的警惕让君临也失去的兴趣。无事可做的他闲躺在牛车之上，一口一口的往自己嘴里丢着被掰碎的面饼。
就在面饼吃完的时候，老青牛的脚步戛然而止。沈牧尘从牛背上走了下来，速度快到君临来不及反应，就把那明黄绳索捆在了少年身上。
“你这是要做什么？”突然又被束缚，君临皱眉问道。却见沈牧尘神色严峻，沉声回答：
“我有一位故人来访，实在有些没有功夫再管着你。且先委屈你一阵，等我劝走那人之后，便再给你松绑。”
留下此话，沈牧尘转身走向前方巨石形成的石林。君临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也不由好奇究竟他有什么仇家寻上了门来。
来人的出场并不神秘也不惊艳，石林之中传来沉沉有力的脚步声，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从磁石之后走来。
他与沈牧尘相对而行，两人步伐如同一致，每走一步竟是让遍地玄磁上的电流如同如清波荡漾。
仅仅踏步，君临就感受到了两股天境巅峰的气息。可两人身上给君临的威胁感，却不知道要胜过那沧澜亲王多少倍。
沈牧尘自不用说，君临已经在他手地下败得心服口服。可那黑衣男子究竟何人，为何也有着和沈牧尘一样的可怕的气息。
黑衣白衣气势相仿，在巨石林前同时停步。沈牧尘礼貌作揖对着黑衣人道：
“南宫兄，十年未见。果然还是风采依旧。”
沈牧尘的礼节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善意，那黑衣男子只是笑了笑，回应道：
“你还是这般迂腐…”
沈牧尘看着这个同样没有变样的男子，他依旧是那般冷俊邪魅，一张完美得无懈可击的脸，阴柔得像一个女子。
二人相识早已经二十年之久。虽然算不得有多少交情，但也足以称得上故旧。
白衣知道这份阴柔只是表象，如果让他选择一定要面对当年那几个人，这个名叫南宫弱的男子一定是他最不想选择的一个。
因为南宫弱一点也不弱，行踪飘忽十年，今日找上了他。沈牧尘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选我做磨刀石？”
白衣男子叹息一声道。南宫弱眯了眯眼，戏谑笑道：
“因为只有你会带着一头老青牛到处走，找起来最容易…”
面对这个让人无奈的理由，沈牧尘只能苦笑。事实上他十年未遇几人，却无时无刻不准备着今日这种局面的发生。
因为只有几人彼此，才知道棋逢对手是什么感觉。
沈牧尘天性淡薄，却从不避战。他微微往后退了两步，对着南宫弱拱手：
“请赐教…”
白衣有请，便是最大的尊重。南宫弱点了点头，从腰间拔出了两柄月刃。刹那间，他眉心有光芒透出，飞出一只紫色的飞虫。
虫身光辉灿烂，是为灵蛊。
不远处牛车之上，君临默默看着这一切，直到蛊术一出，他才恍然大悟。
顷刻间，少年直到沈牧尘是谁，也知道了那以蛊化作战甲覆盖全身的男人是谁。
他们都是神荒这数十年来真正的妖孽，比昔日缩减的幽灵之子顾魂更强，比当代所谓的圣子圣女，都要高出一辈。
玄离之外的神荒对于他们，只给了一个称呼。
五个人…
君临苦笑，长嘘一口气，对着身前的老青牛道：
“原来…被你养大的孩子就是天道楼的那位大弟子。”
“而他现在打的人…大概就是秦小落和我说过的好哥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