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了…”
很难得的是，秦小落和陆凝霜异口同声的回答了君临的寒暄。少年挤出了几分笑意，毫无营养的说了句那就好。
“此去长路漫漫，还得好生照顾自己。”
君临想了想又道，两人又轻轻嗯了一声。少年不由笑自己畏手畏脚胡言乱语，干脆放宽了心。
秦小落活泼，便先从她身上打破沉默。他看了一眼巫神教圣女，开口问道：
“这一次大典，应当巫神教也派出了自己的人吧？你现在和我一起，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见他终于问了些有用的东西，秦小落面色正常了几分。她点了点头答道：
“这一次据说师父让巫咸叔叔带的队，同行的还有三位圣人师叔。前些日子他们传信了我，倒是没有催我去跟他们会合。”
“一共四位圣人？”君临闻言倒吸一口冷气。“巫神教果然大手笔。”
“这一点我也觉得有些奇怪，我甚至觉得很可能南宫师兄这一次也会去。因为巫咸叔叔的信里说，屠龙宫和龙族都派出了不少高手。同为西泽大势力，我巫神教自然不会落了下风。”
“怎么听起来像是要掀起大战一样？”君临啧啧称奇，心道这神皇大典何来如此大的吸引力，竟是能让这些大宗门如此重视。
秦小落知道君临在疑惑什么，其实当她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很是惊讶。按照她所知道的宗门历史，似乎这样大举出动门中高手参加神荒大典，这一次还是首例。
“我有一种预感。”秦小落看了看君临，然后转头盯着篝火说道。
“不仅是这一次神荒大典不简单，我想在不久之后还有会什么大事情要发生？”
“大事情？”君临涉足神荒一年多，对于真正的修行界还是不太了解。他不知道秦小落为何做此判断，只能默默听下去。
可这一回接过话的人却是陆凝霜，她伸手轻轻在雪地上胡乱画着，轻声道：
“我逃…我离开淩仙宫之前，曾经听师父说过，她讲成了神境强者之后，隐隐能看到神荒天道的运转轨迹，他们能感应天灾到来，也能感受异宝出世。然而这些东西，他们都视为天机和气运，即使捕捉到了什么也不能与他人泄露。不然的话，会逐渐被天地大道所压制和抛弃…”
陆凝霜说完，又抹去了雪地上的痕迹。想来她自己也不太明白师父话中的意思。然而听闻此言的君临却忽然想到了师父，好像在苏洵的目光中总有似是而非的了然，总是比别人的眼睛里多了几分看不到的东西。
“难道真有命运一说？”
“她说得玄妙，但是我师父也曾经说过差不多意思的话。看来真正到了那个境界的人，的确会比我们看的更远。”
三人都有着天地至强的神境师父，也似乎都有过这样的感受。君临宁可信其有，低头深思了一番。
“如果这都是真的，那么天道楼伽蓝寺，还有通天谷幽灵世家这些势力恐怕也不会在这所谓气运中独善其身。只是不知道，这可能的大事究竟是什么，又究竟会发生在何处。”
少年思索道，秦小落点了点头，然后笑了笑。这一次她竟是直接传音对着君临说话。
“你也不要忘了，关于神荒已变的起始，本来就发生在你的身上。”
“从那一次云开论道开始，我们这一辈修行者的成就便远远超过了前辈高手们当年。所以才有修行大世即将到来的传言。”
“在此之前，虽有五人之数。却没有见过这么多有着神境慧根的强者，也从来没有见过…会在谛境之时就引来天劫的人…”
传音断在此处，君临听到这这些话沉默良久。才又听秦小落正常的开口道：
“不管是什么大事，发生过了才是真的。我们这一次去神皇城里是为了帮你找人，不管大典上来多少圣人老头，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说得对。”君临点了点头，见自己还不如一个姑娘家来的洒脱，难免有些惭愧。
“不过…还是要当心。如果慧空做的那件事情真的如你推测，那背后肯定有一场针对你的阴谋。”
秦小落轻声道，陆凝霜听到了这句话，转了转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原来她们早就相认了…”
陆凝霜其实是听出了秦小落知道君临的身份，原本她以为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却被另外一个姑娘分享了去。
她不知道秦小落也看出了她知道这份秘密，这样的话其实是一种示威。她在告诉白裙姑娘，我秦小落早在论道之时就认识了君临。
时间的先后，有时候很容易挫败很多东西。陆凝霜烦闷的抱着双腿，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随后她缓缓起身，对着两个人道：
“我有些闷，去走走…”
秦小落很自然的点了点头，而君临微微诧异，不知道少女心思又发生了什么变动。
不过只是说去散散心而已，君临没办法阻拦，只能关心说道：
“不要走远了…外边有些冷。”
陆凝霜嗯了一声，慢慢走开。秦小落看着她的背影，双手微微不安的摩擦了许久，忽然对着君临说道：
“如果刚才你说陪她去，我就要回巫神教了。”
话如寒风灌进了君临的耳朵，他此刻端着拿完微冷的汤准备再喝一口，手却微微颤抖了下。
他想放下碗，却怕放下之后跟不出什么有意义的话。秦小落却在此时也站起了身，怕了拍身上的雪花道：
“我先去休息了。”
说罢，不等君临反应。她转身走进了属于她的那间帐篷。君临的身边忽然又变得空荡起来。
坐在对面的齐胥梅和燕文墨这么长时间里其实根本没有谈事情，他们都看君临和两位圣女交谈，看三人试探，平静，然后相继离开。
女侯爷摇了摇头，七分叹息三分讽刺的说了道：
“男人，喜欢在承诺里做英雄，也喜欢在承诺里做懦夫。我若是那位小七姑娘，看他如此犹豫不决，恐怕并不会把这当做一种忠诚。”
燕文墨听得此言，跟着长叹一声。随后他笑了笑，对着齐胥梅道：
“侯爷这么看并没有错，再来十个人十个看法也没有错。”
“可那又如何。”书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迈步走向自己的帐篷。他留下一句话，让齐胥梅无言以对。
“这是他们几个人的事情，你只能等他们中间有人去把他想通…”
…………
陆凝霜独自在营帐与营帐间的空地散步。天空中的细雪，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阻碍。
从她记事以来，雪就是陪伴她最久的朋友。
无聊时看雪，不舒服时对雪独言。过往十来年，看过的雪和陪她说话的雪已经可以变成一小片冰原。
只是可惜，雪花从来都不告诉她怎么去做，也从来不会在她难过的时候给一点安慰。
虽然难过这两个字，她一直到最近半年才知道是什么感受。
“说好的要和小七姑娘争一争，怎么又多了小落姑娘…”
最近让陆凝霜最烦恼的是这个问题，每当看到秦小落和君临说话的时候，她都会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兔子当做胡萝卜啃。
她比自己会笑，比自己喜欢穿的裙子更短，眼睛…好像比自己更大。
最要命的是，她一年多前就认识了君临。玄离山外当年传的沸沸扬扬，巫神教圣女和剑神亲传弟子有一段露水情缘。
陆凝霜不知道什么是露水情缘，在她的映像中，露水不是应该在人间蒸发才对。可每天早上起来秦小落还在，这么冷的天还是穿得那么短，眼睛还是睁得那么大。
“就算是这样，他好像也还是更在乎小七姑娘。哪怕是只听听这个名字，也比见到秦姑娘的时候要激动…”
她想起自己观察的一幕幕，觉得自己在这场争斗中显得那么无力。到现在，她还鼓不起勇气给君临做饭菜，练了半年的手艺至今无从发挥。
“陆凝霜，你真是个呆子。”
少女狠狠的往雪地上踩了个脚印，毫不留情的骂着自己，然而她把自己一股闷气撒在了白雪之上，可回应她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好听的声音：
“姑娘何必如此自谦…”
“本公子阅人无数，可从没有见过如此美若天仙的呆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