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反问，燕文墨伶牙俐齿也难以反驳这事实。他闷声不言，在矮人村落里七转八拐。来到了一口古井边。
西泽多雨，山林间溪流无数。按说井这种东西其实需求不甚大。
可便是在这万家灯火之时，古井外还围着数十个矮人。他们举瓢对饮，面色都颇为红润。
君临见这奇怪的一幕，闻着空气里那隐约的香气道：
“这…都是酒？”
“那是自然…”燕文墨径直朝着井边踮脚走去，一一和那些老矮人们打招呼。
“这些就是林秀族的酒井，每个村里都有一口。西泽之中有着不少常见却又有强身效果的窖草，从千年前开始林秀族人就发现这些草药丢到水中可以自然发酵，一片窖草叶用不了两日就能把一壶水变成酒。所以在开始造井，定期在这里酿造。”
“每逢秋收，各村就会把酒井封存等到冬日来饮，你现在看的这些，可都是一年里好的老酒。”
书生一遍解释，一遍拿起井边木架上的木瓢，熟练的舀酒喝了起来。
君临看他享受的模样，也跟着走近舀酒喝了起来。几口下肚，君临只觉得一股热流舒展全身。
这酒虽然不如定海师兄所酿，却也实属佳品。对他这等修行之人都有影响，更罔论用来强健那些老矮人们的身躯。
燕文墨喝得很慢，脸色却也红的很快。他拉着君临在井边石阶坐下，晃着头脑道：
“你应该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才对。”
“说实话，这些天我最怕的就是问题。”君临饮酒，答案有些出乎书生的意料。
燕文墨愣了愣，放下木瓢后一副了然的样子道：“看样子小七姑娘还是很敏感。”
“和你一样敏感。”君临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话说你阴魂不散跟着我，就想来看我的笑话？”
“我自然是来写我的书，只不过觉得有些事情你可能会感兴趣，既然你不想知道，那便也就算了…”
书生悠然的躺在石阶上，看着风吹树叶萧萧瑟瑟。君临看着只想把瓢中的酒都泼在他脸上。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少拐弯抹角，他们究竟怎么样了，快快说来。”
“你还是如此口是心非。”燕文墨闻言缓缓坐直起来，看到君临手中的瓢在颤抖，他打消了继续调侃对方的年头，甩了甩上头的酒意道：
“你想先知道谁的消息？”
“你缓缓说来便是，我说过这些天已经被问题烦透了。”
“那…便先说萧无剑和柳清漪。”燕文墨说起正事便不再含糊。他打了个文雅的酒嗝开口道：
“在你差点死了的时候，萧无剑还和我说要做我下一个立传人。这样还能把你的故事写在他的书中，说自己肯定会比这世上大多数人都要活得久。”
“像他的话。”君临没有因此生气，继续聆听。
“没想你又活了过来，还闹出的那么大的动静。你从神皇城离开之后，他并没有被你师父的剑意拦下，而是自己跑去跟你师父的剑说了几句话，便带着清漪姑娘离开。”
“说起来他也真是个妙人，临走之时还警告了天刀门的刀圣一番。在你师父剑意压制之下，那位圣人被他训斥的面红耳赤最后留下的那句话，可谓是狂到了极点。”
“他说什么？”君临被勾起了好奇。他并不意外师父的剑会对萧无剑有所青睐。其实从某种角度看来，那位剑客朋友已经算的上他半个师兄弟。
“他当时举起那把黑剑对那刀圣说，若来日他的剑成，便会让天刀门的刀灭。当时群雄都听见了这一句话，那刀圣狂怒，却被他把你师父剑光一道封住了嘴，然后便扬长而去。”
燕文墨说着当日情景，君临如身临其境，不由道了一声好。
“临走之时，他让我给你留一句话。说是会去静心悟剑一段时间，待三皇密藏显圣之日，准备去与人搏上一搏。”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星辰塔里他是第一个站出来面对那四个人的。差点还得到了灵石，如此机缘他自然不会错过。”
“那你呢？”燕文墨问道：“虽然不知道玄离山给了你什么使命，可是若这千年难得一见的宝藏出世，少了玄离山人身影可是有些遗憾。”
“尚且不知。”君临并没有确切的答案，所以想也未想。燕文墨曾说过不会干扰的他的决断，便也没再问下去。
“萧无剑走之前，也不知是不是和你师父剑意说过沧澜是盟友的身份。他离开之后，折光剑也不再拦着沧澜使团和淩仙宫众人，皇后娘娘没有拜别神皇，就领着众人南归。”
“此外，你师父还从巫神教放了一人走，不过秦姑娘似乎没打算和巫神教众人先分开，我跟寒前辈走的时候，她还在神皇城里。”
燕文墨道尽众人去向，这从那剑临神皇城的那一刻起，后面三日所有人的行踪都被那把剑所主宰。
这也是君临为何这几日难得平静的原因，他大叹师父神武。随后沉默的喝了一口酒。
燕文墨心照不宣的以沉默相应，知道君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
“你还漏了一个人…”
书生闻言饱含深意的笑了笑道：“你看，问题总是你自己找的…”说罢此句，他不等君临发飙，耸了耸肩道：
“她…不见了…”
“不见了？”君临惊讶的放下木瓢，咚的一声在石阶上溅出酒水。正在安心享乐的矮人们被他动作一惊
“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不见？”
“你小点声…你不知道林秀族最热心么？你要是还叫大一点，恐怕整个西泽的林秀族人都会跑出来帮你找人。”
燕文墨给君临使了个眼色，后者侧身一看，那些矮人们都朝他投来关切的目光。
他尴尬的对着众人道歉，示意无妨后才对燕文墨问道：
“究竟怎么回事？”
“这事情我也是走的时候才留意到，除了凝霜姑娘以外，群雄之间还有一个人也消失了。当时便是寒前辈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世间竟有人还能避开你师父的剑目。”
“难道是…慧空？”所需正因为是死敌，君临对那位禅子的可怕了解最深。他回想起自己灭冥皇门人之时，似乎也没有感应到慧空的存在，恐怕送苏洵一件斩雷云之时他就已经见势不妙抽身而退。
“不除掉他，我心中难安。”君临握紧拳头道，燕文墨没有和他同仇敌忾，反而皱了皱眉头。
“也许，她也知道你心里这么想…所以…”
书生一言惊动了君临的心，他愕然的看着燕文墨，压低了声音惊道：
“你是说…凝霜去追杀慧空？”
“若非如此，我实在想不到她不跟着皇后娘娘或者门中师姐回东域的理由…在你那些对手之中，玄烈她自然杀不得，另外三个人背后都有神境的老怪物，只有那个妖僧已经被佛宗唾弃，这些日子伽蓝寺也派出了人手在搜寻他。”
燕文墨总是置身事外，总是将事情看得透彻。君临知道他的猜测十拿九稳，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她不是慧空的对手…”深知二人实力强弱，君临觉得和自己同一条线上的陆凝霜很难跟有着双重人格禅子妖女相斗。而小冰块之所这么做纯粹都是为他的安宁，君临心中复杂难言，不知该如何是好。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怎么…就这么傻呢”
“因为她不是君子，只是个女人，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凭着感觉去做的女人。”
“你应该庆幸，她的直肠子都选择的是对付慧空，而不是来伤害小七姑娘。这一点可以看出来，她和善良的姑娘都一样，都是水做的。”
酒也好，水也罢。君临饮完了木瓢里的愁液。准备好好想一个办法。然而此时，林秀村里的矮人纷纷躁动了起来。
君临和燕文墨随之望向了天边，那里一道红光闪过，随后黄昏的余晖被黑雾遮蔽了起来。
两个饮酒之人对视一眼，燕文墨看到了少年眼中的惊恐。对方噌的一下直起了身，根本没有理会书生这一介凡人，直接朝天边飞了过去。
书生缓缓起身，和那些惊愕的矮人们一样，对着突如其来的异变无能为力。
他把木瓢扔进了酒井，看着那激起的美酒涟漪，摇头道：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可这一家人…怎么偏偏都和魔扯上了关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