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君临这句话出口，来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能够在一掌之下闹出如此动静，又被君临喊成龙原的姐姐。普天之下也只有那个一个龙女。
龙魅在雷齿山跟君临分道扬镳，三个多月后竟又一次跟他相遇。
毫无疑问，这便代表着龙魅在诸多齿山中已经走了一个来回，速度之快几乎是君临赶路的一倍。
在这齿山道意面前，速度便是实力的象征。龙魅的强大再一次给君临留下了真切的感知。
当然，更真切的还是方才落下的那一掌。同样是龙族血脉，君临没有了方才力压龙原的轻松写意，攻守之势顷刻逆转。
因为陆凝霜，君临只能在原地接龙魅一掌。随着那爆炸席卷开来，他整个人和龙原的龙首一样，沉进了地里三尺。
沉睡的陆凝霜也同样如此，只不过剑意已经替她扫清了下沉的路。没有让她在帝皇道里换的新衣服沾染半点灰尘。
君临嘴角流出血来，冷冷看着居高临下的女子。后者目光也带着疑惑和惊奇。
便是她也没有料到，君临能硬生生接下自己的攻击。纯以肉掌相对，这世间圣人之下的人物，她也只见过风轻胤能够与之抗衡。。
便是南宫弱和穆天清，也不做不到这一点。
可君临做到了，虽然付出了小伤的代价。可是这一掌之后，只是齿山大地承受不起，少年却没有退步分毫。
她从群山倒转来到此处，很远就见到了龙原被压制的情形。毕竟是自己同胞亲弟，龙魅驰援难免心急。
可现在她却看清楚了一切，君临对龙原似乎没有杀意。他背后的巨龙并没有受伤，此时已经站了起来。
“你们为什么会打起来？”龙魅看着君临冰冷的眼神，毫不犹豫的瞪了回去。即便知道自己或许并没有占着道理，可至少她还是力量更强的一方。
“因为你弟弟找打。”君临淡淡答道。跟身后巨龙相比，他显得如此渺小。可龙魅看到了龙原双目中隐隐的畏惧。
“你刚用的，是土灵旗的道意。而非你肉身真正的力量。龙原猝不及防败给了你，并不丢人。”
龙魅紧盯君临说道，话语让少年眉头皱了起来。而龙原眼中的畏惧也变成了疑惑，他腾空而起，越过君临的头顶飞到了龙魅的身后。
“恰好，一个月前我在厚土齿山呆了两日。如果不是如此，我可能也忽略了你掌心那沉如山岳的力道。现在的你，竟是可以不祭出那土灵旗就能动用其中力量，想必是找到了新的法门。”
“是又如何？”君临冷哼一声，心中却是对龙魅的敏锐有些惊讶。
方才交手，龙原不知他所出招式。孤凰想必也没有看出来。可龙魅与他对了一掌，便让一切了然，这四人之数中果然没有一个虚名。
如今君临体内，魔气和玄清之气已经中和。外人很难看出君临身上异魔的影子。那两种力量一主吞噬，一主分离，二者合一给了君临更多运用的选择。
正如龙魅猜测的，他刚才便是用魔气从土灵旗中借来厚土之力与脚下齿山呼应，又以玄清之气分其于掌心。
其实他按在龙原头顶的不仅仅是一掌，而是整整一座大山。
所以龙魅才说龙原输得并不丢人，然而君临觉得这话有些可笑，在他看来丢人不重要，关键的是自己方才一念就能让龙原丢命。
“现在的你，还不到目中无人的时候。”龙魅停下手，没有再出招之意。她目光看向君临搂着的陆凝霜道。
“尤其是你还带着一个重伤的她。”
“所以…你究竟是想继续打下去。还是放我离开？”
君临沉默一瞬，面对龙魅他的确没有猖狂的资本。现在的他，还不足以跟四人之一的龙女正面交锋，更何况还带着沉睡的陆凝霜。
“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龙魅收回目光，环顾四周答道。
她自然能看出此间爆发了好几次战斗，还有那凤凰血脉的孤凰，还有那身陷在碎裂土地中的三皇子尸身。
一切看似与她无关，却关乎对错。
“你何不问问自己的弟弟…”君临冷冷回道。龙魅微怒的看他一眼，转头又看向了龙原。
两人用龙语交流了几句，身为姐姐的龙魅似乎训斥了龙原两句，又回过了头来。
她这一回看着空中的孤凰，语气柔和了几分道：
“龙原所为，的确有些荒唐。还请姑娘莫怪。”
龙魅肯如此说话，已经出乎了孤凰意料，她默默点了点头，也没有办法再计较什么。
然后龙女又面向君临，皱着眉道：
“龙原的担忧，也是我的担忧。我很好奇你的新功法，究竟和异魔有没有关系。”
“你们姐弟二人，倒是心系天下。”君临讽道，直视龙魅质问的目光冷笑一声。
“你笑什么？”
“笑你空走齿山数十，徒见大道条条，却还是和凡人一样执着些表面的问题。”
君临眼中尽是不屑，仿佛龙魅才是无知之人。龙女面色沉了下来，冰冷的道：
“继续说…”
“我知道，龙原也好你也罢，对星辰塔中刀皇前辈的话还有几分疑问。你们还是觉得我可能是魔。”
“既然你们连神境前辈的话也不肯信，难道就愿意听我的自辩？”
君临一声反问，让龙魅和龙原不知道如何作答。少年复而哂道：
“明明说出来也不会信，那我又何须解释？”
“说起来，进了这妖兽山，我倒是忽然想通了些道理。趁着你们三人在此，我也便问你们一个问题…”
君临看龙族姐弟一眼，又瞥了瞥刚从天空落下的孤凰。
二龙一凤，听他要有所问，都沉默的看着他。
“我想问的很简单，你们一路上山，见过无数妖兽。在这巨鲲之外，必然也杀过不计其数。是也不是？”
“是又如何？”龙原嘶吼说道。
“那既然如此，君临想问究竟何为妖兽，何为妖族？为何在神荒之中被你们视为劣等生灵？”
“走兽化形，其道凶戾。自然杀之后快。”
“很好。”君临笑道，目光紧盯着那一双龙目。龙原被他看的心中发毛，忽然想起自己方才所言。
本是兽类，修炼成人形。
龙原龙魅，难道不正是如此。那凤凰之女孤凰，不也是走的同一条路？
三人面面相觑，他们血脉高贵。哪怕孤凰已经是最后的遗孤，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妖兽有任何的共同之处。
“神龙天凤，本也是走兽飞禽。你们和豺狼虎豹，蛇虫鼠蚁又有多大的分别？可为何神荒从来不称你们为妖？而你们自己也从来只觉得自己是天地的宠儿？”
君临冷笑问道，让三人依旧无言以对。
“一切，只因为你们够强。生而入玄，不需要孤独千百年去乞求天地灵气的照拂。如果哪天，有比你们更强的种族出现。是不是也可以把你等归类成妖物？”
“你这是强词夺理！”龙原怒喝道：“妖物便是妖物，天生凶戾。人人得而诛之！”
“事实真是如此么？”君临不屑说道：“难道你龙族便没有大奸大恶之辈？妖族就没有善良之心？玄离山上，君临有妖族师兄十数人，或许你们不知其名，可是那些镇压异魔的命阵命轮之中，也有他们一份！”
“以你之言，他们可是人人得而诛之？”
君临质问字字带着锋芒，龙原除了声音如雷之外，气势却已是远不如他。
龙魅和孤凰两个女子也沉默了良久，龙女发现便是她也没办法反驳君临所说的道理。
“你问这些，是想告诉我。这世间没有注定善恶，龙凤和妖族走的是一条道路。所以…魔也会分好坏？”
龙魅最终还是抓住了君临的意图，她盯着少年的眼睛，叹息一声道：
“你是承认你成魔了？”
“不。”君临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两点…”
“第一点是，魔在心中。而不在力量的本质。”
“我倒是有些信这句话了。”龙魅笑了笑道：“那第二点呢？”
“第二点…”君临忽然顿了顿，他看向远方绵延的齿山，又低头看着陆凝霜的脸叹道：
“有一天当我强到任何人都没办法威胁的时候，不管君临是人神妖魔，你们也只能仰望…”
“就像你们口中那些打不过你们的小妖，仰望你们这些更厉害的大妖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