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一楼，一念。
玄妙之语，让人大涨之内忽然寂静。
有时候便是如此，越是模糊的话语越值得人深思。
而说这话的人是秦小落，知她心性之人都知道这绝对不是她一时妄言。更何况有灵渊阁弟子燕文墨来佐证夜灵族的天赋，不免让人忍不住多多猜测。
“我不明白意思。”尽管每个人心中有些猜测，确还有有人直接说出了疑惑。
譬如龙原，毕竟以往和秦小落亦是故交又可以算得上是宿敌，他只表达着自己的意思，和诛神盟的态度并无关系。
这样的话，君临自然不会制止。因为这疑惑乃是众人心中所想。
“从字面上来看，一山便是指玄离山。一楼当是天道楼？”
慕容羽开口猜测着，心里也极想知道一个答案。
“至于这一念，慕容羽觉得实在太过模糊。”
大部分心中也是如此想，虽然这世间有很多座山，也有很多座楼。可是前面加上众生生灭这等骇人的词，它山它楼都不足以和玄离天道比肩。
“占卜之事，本来就模糊。”翼族长老淡淡说道，目光对着秦小落竟然有几分审视和怀疑。
聪明老成之人往往容易多疑，也往往不相信太简单的意图和事情。
如今神荒本就对一山一楼有所怀疑，摸不准究竟这两大势力意欲何为。秦小落可以说出这种判词，倒是有些借势宣扬什么的嫌疑。
他甚至觉得，这可能是人皇授意的一场戏而已。只是现在还猜不出其中是不是藏着人皇的安排。
白瑾离仿佛察觉了这一点，他看了一眼翼族长老，微微叹了一口气。
事实上，这位人皇最关心的就是一山一楼。他坐在天启龙椅之上，却明白真正能左右世间局势的并不是他这个毫无修为的人皇。
“朕也猜不出这卦辞之意，小落姑娘不如说说你看法。”
白瑾离对着帐下的秦小落说道，也不想去和翼族做什么明争暗斗。
昔日巫神教圣女听到人皇之言，下意识看了一眼侧座之上的君临。
她如今是诛神盟之人，自然一切要听诛神盟主的意思。更何况，玄离山也在这卦辞之中，对于君临而言，她说的话也很重要。
君临不习惯这种征求命令的目光，却也只能无奈点头道：“你若心有猜测，那便说出来吧…”
“既然如此，那小落便斗胆说一句猜测。”秦小落福礼回应了人皇然后说道。
随后她讲出了自己的看法，仅仅一句话，让人止不住沉思。
“小落认为，三百年来…一山从未作祟，一楼却起妖风。”
此语一出，满堂再次寂静。众人细细品味话语中的意思，突然听到一声老迈之音道：
“好一句，一山未作祟，一楼却作妖。”
大帐之中皆是高手，却无人发现说话之人在何处。心惊之时，只见帐中平白起了一阵光华，在那庄严的金芒之中，一个慈眉善目的和尚突然出现。
“见过智远国师。”
来人竟然是伽蓝寺方丈智远，众人纷纷起来见礼。智远方丈朝着众人双手合十回应，又对人皇道：
“冒昧来此，惊扰圣架。还请陛下见谅。”
“国师哪里的话。平日里想让国师来帮朕参谋一二尚且难得，今日智远国师肯主动前来，朕心大悦还来不及，岂能说惊扰。”
“齐爱卿，还不快给国师赐座！”
“多谢陛下。”智远大师回礼，随后在诛神盟席旁坐了下来。刚一落座，他便开口道：“今日察觉似乎天地有异，却难拨云见日。老衲听闻帐中议事，便也想听听。”
“没想到还未入帐，便听到秦姑娘这番见解。实在是忍不住感叹。”
“哦？”白瑾离眼神微亮，不由问道：“看来智远国师也是觉得秦姑娘猜测有理？”
世人皆知，天道楼和伽蓝寺为主的佛宗虽然是最早并称沧澜国教的两大势力，可彼此之间却因为穆秦川当年论禅逼死智远方丈师兄一事，彼此之间一直都有嫌隙。人族皇朝一直以来也是靠着佛宗来制衡不循规蹈矩的天道楼。现在那一楼和沧澜渐行渐远，佛宗领袖的每一句话，都显得至关重要。
“阿弥陀佛，老衲只不过觉得，秦姑娘颇有她先师之态。能把复杂之事化为简单。”
“如今神荒局势，的确看似扑朔迷离。可是秦姑娘这两句话，却用最简单的事实作了某些推断，实在让老衲刮目相看。”
智远大师并没有明言什么，只是一味夸赞着秦小落。后者微微低头，礼貌的应对道：
“大师此言折煞小落了。”
这话里似有禅机，可不少人已经悟了出来。此时正需要一位趁热打铁之人，燕文墨环顾了一眼群雄神色，忽然站了起来道：
“文墨也觉得小落姑娘所说有些道理。”
“燕先生请讲。”白瑾离需要的不是智远方丈一份禅机，而是一个确定的猜测。见见识广博的灵渊阁弟子开口，便让他说下去。
燕文墨看了一眼人族皇帝，又看了一眼翼族人。白瑾离知道他顾忌有些话是否能在翼族面前说，直接使了个眼色。
那意思明了，直言无妨。
“那文墨斗胆一言，解一下秦姑娘的话和这卦辞。”
“所谓一山，自然是玄离。而所谓一楼自然是天道楼。这一山一楼都有千年历史，从来未曾形成过对峙之势。”
“八十年前，圣主穆秦川出世。自此天道楼声威直入青云，渐渐在神荒有了逼近神山的威名。其中仰仗的都是慕圣主一人之力，至此，神荒依旧平静。”
“那便从乱处说起。”燕文墨描述前尘，君临却出言催促了一声。他二人心意也算想通，书生点点头又道：
“天道楼似乎一直都在韬光养晦。而三百年来，神山封印，除了云开大典之外，再无影响世间的举动。”
“可偏偏直至三皇密藏，神荒剧变。三百年来安静的玄离山依旧安静，可是蛰伏了八十年的天道楼，却是飞到了神山面前。”
“这便是所谓一山不作祟，一楼却起了世人不明的妖风。”
“那何为一念？”白瑾离问道，如今他也知道天道楼必然有筹谋。可是卦辞之上，众生生灭四字让人闻之心惊。
“至于一念，文墨的确猜不到确切含义。可是诸位也听到了众生生灭四字。上一次能让人想起这四个字的事情，诸位会想到什么？”
“异魔之乱？”
久未说话的南宫弱在座位上忽然开口。引得不少人惊呼。
“难道和异魔有关？”
“凡卦象者，不过预示。文墨只认为异魔未消，祸乱未除。众生生灭，的确在一念之间。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慕容羽急促问道。
“只不过…又回到秦姑娘的那句话。玄离山镇压异魔数百年，这一念若是和异魔有关，那么念头则太过突兀。相反天道楼这些年却是暗藏玄机，从来不知筹谋什么。”
话至此处，燕文墨的声音戛然而止。竟是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
留着满帐心事重重之人，半晌听到白瑾离问道：
“燕先生的意思，这卦象所示，是天道楼对异魔动了心思，故而要对玄离山动手？”
“陛下，此语可非文墨所说。”
书生耸了耸肩，不担这可能被说成诬陷国教之言的风险。白瑾离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沉吟一声道：
“不管是真是假，慕圣主之念的确不说是让众生生灭，也足以让不少人提心吊胆。”
说起穆秦川，从来没有人可以下一个定论。伽蓝寺方丈眼眸低垂，竟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整个席间，唯有一人想得最多。
他是玄离弟子，也是诛神盟主，如今还是沧澜王侯。
那一山是他的师门，一楼之主是最近他最困惑之人。而今，无数疑惑在他脑海闪过。
忽然，就在打架心事重重的时候。君临豁然站起了身，众人只见他莫名的身躯颤抖，像是遇到了天大急事。
“君郎？”
小七和陆凝霜担忧的看他一眼，还以为是异魔之力无端发作。可看君临脸色并不像是入魔迹象，都有些不明所以。
“怎么了？”
君临的脸色极为难看，他缓缓回头，看了一眼小七和陆凝霜。随后颤声道：
“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群雄都有不解。可听小七刚出言问，君临却飞快冲出了大帐。
见此一幕，二女都颇为愣神。可是她们知道，君临忘记的事情一定很重要，重要到可能已经到了危急的地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