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想过，你究竟是谁？”
梦魇魔君的话语，在君临脑海不停的飘荡。不管他用什么样的方法，都无法将让头脑中的剧痛平息下来。
他努力的分辨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画面，想要堪破那其中的虚幻。
“没用的，不管你如何想证明这一切是假象。都是白费力气。因为你双眼所见，并不是大梦魇术，而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
梦魇魔君不停的发出桀桀的怪笑，不断扰乱君临的心神。君临抱住了自己的头，痛苦的跪在虚空。
“不…这不是真的…”
“这又是你们的幻境，我不会被你们操控…”
“没有让你想要操控你。”
另一个声音冷漠而平静的说道，随后随之而来的是第三道声音的交叠。
“有些秘密，就算是我们也是今天才知道。可是有一点我们圣魔一族能够确定，那就是你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君临面前，两位魔圣同时出现。那正是君临不知道姓名的两尊魔，此时二者不知是不是刻意幻化，变成了同一个样貌。
“你是不是想过，我们究竟是谁？为何异魔九圣之中，唯独我二人不曾有过姓名？”
“有没有姓名，我也一并杀之。”
君临努力撑起身躯，冷漠说道。对面两尊魔圣只是轻轻一笑，其中一人自顾自言语：
“严格来说，我并非九圣，他亦不是。”
“只有我二人合二为一之时，方能叫成为我异魔一族的圣君。”
“因为…我们是同一个人。你可以叫我们双生魔尊。”
那一尊魔缓缓说道，吐出最后一言之时，已经察觉到了这玄离弟子的心中震动。如果他足够聪明，应该知道所谓的双生不仅仅是一个名字而已。
这世间传言，异魔九圣，若归魔躯。那么异魔皇将变成有史以来出现在神荒最强大之人。
这些话语，是浩劫幸存之人从异魔身上所听闻。而在那一场浩劫终结于玄离山，终结于那个女子手中的时候，异魔皇却没有拿出什么九圣归一的手段。
理所当然，这些都变成了世人眼中的虚张声势。甚至有说书人借此嘲笑过异魔皇者。
时至今日，这传说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
而君临，却是牢记这段历史之人。他没有经历过浩劫，却比世间大部分都了解这些魔鬼。
如若眼前两尊魔圣所言是真，那么曾经的九圣，因为一个双生，从来都只有八尊。
那剩下的一人…
“天虚的死，让我异魔一族从此不再完整。也让三百多年前，时空碎片做到了本不应该做到的事情。也许这一切本就在她的算计之中，可她也不过是将这个期限，推迟了这点时间而已。”
双生魔尊话语沉沉，两尊身影逐渐相合在一起。君临看着那深邃如同深渊的眼睛，感觉自己也如同坠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无边的压力让君临快要崩溃，异魔一个个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那是八位魔尊，眼中已经没有战意和吞噬的贪婪，取而代之的莫名情绪，却更让人不寒而栗。
“或许她这一生做过最愚蠢的事情，就是留下了你…可是，我们却不得不感谢她所做的这些事情。”
“因为你的存在，九圣依旧可以归一。神荒这片徒弟，终究还是会落在圣魔一族的手中。”
八位魔尊几乎同时开口，话语如同重锤，让君临猛然吐出一口血。
他只感觉自己身体冰凉一片，又难以动弹。
“不，不可能的…”
君临仍旧断断续续的呢喃，面对异魔所指的问题，他感受到了此生最大的恐惧。
因为他…九圣方能归一。那么那个让他逃避多年的答案，果然还是像可怕的噩梦降临。
混沌一战，紫雨重伤。九圣缺一，留下的那个婴儿…
“我不是异魔…我不是…”
君临不敢去联想，不敢去猜测那背后其实已经呼之欲出的事实。然而异魔并不给他逃避的机会，梦魇的声音突破了他的心神，鬼魅般道：
“你身上流着的，是我圣魔一族的道意。你是天虚孕育的灵婴，也必将继承天虚魔尊的使命…”
话语攻心而入，君临七窍都渗出可怖的血线。可是对他来说，最恐怖的一切并不是那些血痕。而是朦胧中再次逐渐清晰起来的画面。
那不知道是哪一年的玄离，紫雨抱着一个襁褓疲惫的回到了神荒。她在极西的虚妄之海落脚，几步走进了一个山洞。
那洞对君临来说，意义非凡。曾经云慕和小七和他的相遇就在这洞中。
其时，并没有仙狐一族存在。玄离的山脚也不叫灭魂海。紫雨入洞之后，努力逼出了体内一样东西，将一颗青莲的种子放在了洞中最深处的石台。
她像是耗尽了力气，并没有再去管那混沌之中最玄妙的神物。而是怀抱着襁褓里的孩子，呆呆的坐在洞中。
卿紫雨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复杂，好几次将手抬到了婴儿头顶的半空，又几次无力的落下去。
整整一个时辰，她重复了这样的动作七次，最终不知为何眼角落了一滴泪，莫名的哼起了一首歌谣。
君临没有听过那首歌，却曾经见过紫雨怀中婴儿那清澈眼神。
所有的孩子，目光都如此纯洁。
那小不点并不知道，他已经在死亡的边缘徘徊过七次。当听到美丽的大姐姐哼起歌谣的时候，他咿咿呀呀的笑了笑。
正是这一抹笑容，让紫雨脸上的复杂的神色全数退去。她凝视那纯澈眼睛许久，换换晃动着身躯。
山洞里，青莲的光芒逐渐暗淡，黑暗开始淹没那温情的画面。
君临眼神空洞的看着这一切在自己面前发生，最后身躯不停的颤抖。
“为什么…”
“为什么师娘你不杀了他？”
这一刻，君临已经明白了所有。可是最强烈的念头，却是想看到紫雨做出狠心的决断。
可他知道，师娘最终没有狠下心。
因为如此，君临才有今日。
因为如此，他才活到了现在。
也更因为如此，她…才是他的师娘…
被众魔围困的玄离弟子放声痛哭，泪水冲淡了面上的血迹。在这哭声之中，异魔的神色越来越决然，而属于君临的意志，也在如潮水般消散。
恍惚间，他只听到群魔最后虔诚的声音，似乎在高喊着：
“天虚归位，九圣合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