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是个有才情之人,不仅多才多艺,而且爱好广泛,极富收藏。正如他夫子自道:“人是要有嗜好的。古人说,没有嗜好的人不可交,所以我也就多嗜好。写字,画画,下棋,唱卡拉OK,收集陶罐、瓷瓶、木雕、石刻,最痴心的是玩石头。”如今,走进平凹的居室,仿佛走进了博物馆,各种奇石、化石,历代土罐、陶罐,古今名家书画,中外珍贵图书,手稿墨宝,令人目不暇接,叹为观止。每当挚亲好友光临其室,平凹就像博物馆长一样如数家珍地向你讲述他悉心收藏的珍品以及收藏中的故事,使人深感其藏品有形,价值无限。
石痴自悟,疑是自身出大荒。平凹生于山中,长于山中,钟情山石,早年著有《丑石》,以之自喻,后又陆续写了《狐石》《一目石》《鱼化石》等有关石头的文章。近年又为著名藏石家李饶的藏石配文著有《小石头记》一书,且在该书序中指出:“玩石人却绝不丧志。玩的石都是奇石,归于发现的艺术,不是谁都有心性玩的,谁都能玩得出的,它需要雪澡的情操,淡泊的态度,天真、美好,这就是缘分。”每每外出,平凹总要弄回一两个石头,堆得架上是,桌上是,床上也是,以至于朋友去他家总担心楼板负不起要发生塌楼事件。平凹自称:“我平日吝啬,吝啬花钱吃饭和穿衣,写字能算书法了,也不肯轻易为人留字,可谁若送我奇石,我会当场挥书答谢的。以后明知有人投我所好,以石索我字画,我也甘心落其圈套。世上的人都是世上的别物所变的(世上的别物前世可能也是人),我疑心我的上世就是石头。”平凹藏石多为大一点的、粗一点的,有一定造型的,形象一般为拙笨憨朴的。有一块形似胡琴的石头,上是一个长柄,下是一个椭圆,像琵琶,但比琵琶杆长了许多,且长柄稍弯,有几处突出的齿。此石琴无弦,以石敲之,各处音响不同。平凹得此石后以为是生灵回报,珍视异常。与此石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是平凹在河滩上拣到的一对石头,其纹路恰是“平”“凹”二字。
在平凹藏石中有一些化石,其中一块硕大的珊瑚化石是由4个人抬上楼的。整个石头呈焦黑色,珊瑚节已磨平,现出鱼鳞一样的甲纹。平凹即兴挥毫在石上题词:“海风山骨。”平凹曾在西北大学校园散步时发现块巨大化石,极想弄回家中,终因担心压塌楼板而作罢。
藏罐丰硕,将帅齐全隐然成王。平凹收藏陶罐始于20世纪70年代,如今已藏罐上百件了。最早的一件恐怕是他的一位大学女同学去关中下乡时带回送他的,后经专家鉴定,是个真汉罐,陶质的,高27厘米,长颈胖肚,肚的上部有一圈图案,似麒麟,据说是龙的子孙的一种,平凹属相为龙,可谓物以类聚,龙以族会。平凹藏罐中最大的一件是从朋友芦苇处巧取智得的。一日平凹到芦苇家,一眼就看中了屋内的一个巨罐,大得两人搂抱,平凹看得眼睛发直,馋涎欲滴,从此暗恋于心,耿耿于怀,思忖着谋取的办法。后来,平凹专门给芦苇去了一封信,信中写道:古语说,神归其位,物以类聚。我想能得到您存的那只特大土罐,你不要急。此土罐虽是你存,却为我爱,因为收集土罐上百,已成气候,却无统帅,你那里则有将无兵,纵然一木巨大,但并不是森林,还不如放在我处,让外人观之叹我收藏之盛,让我抚之念友情之重。当然,君子不夺人之美,我不是夺,也不是骗,而是以金购买或以物易物。土罐并不值钱,我愿出原价十倍数,或您看上我家藏物,随手拿去,古时友人相交,有赠丫鬟之举,如今世风日下,不知兄肯否让出瓦釜?
信发出后久未回音,正当平凹失望之际,朋友来电话:“此土罐是我镇家之物,你这般讲话,我只有割爱了!”不久平凹择了黄道吉日,将巨罐拉回了家,兴奋得一夜难眠,挥毫在罐壁上题写道:“罐者,观也。得大罐者,能大观,能大观者则成大官哉。”后来平凹又收藏了五六个大罐,在一罐壁上题写“天下奇丑,旷世孤独”,这些大罐堪做罐帅下的罐将。
书稿收藏,贾不假图书满堂稿盈匣。平凹读书很杂,涉及面广,相对而言,以历史、文学、艺术、宗教、兵书和星相居多,故其藏书也很丰富。对于所喜爱的图书,他想方设法都要搞到手。一次他想看张爱玲的散文,找了多家书店未获,托笔者帮助寻找。经过努力,笔者终于在博文书店买到《张爱玲散文全编》。
平凹看到书后非常高兴,边说有劳你了,边硬要付钱给笔者,以示诚意和谢意。一日,笔者陪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领导去医院探望正在住院的平凹,听到该社出版了一套《十三经注疏》和《鲁迅研究书系》时,平凹流露出渴望的神情。出版社领导会其意,便立即派人回去拿书赠送给平凹,如获至宝的平凹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对于自己的著作,平凹也很珍爱,轻易不送书给人。在他的书柜上张贴着“莫开尊口”的字条。但此封条也难阻挡亲朋至友的索要,有时以至于连自己也没有存书。有一次平凹和笔者聊天时说及早年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其小说集《野火集》,叹无此书,向友求缺。笔者记得某书店好像有,便答应把自己存的先给他,然后再买一本。不料送平凹后,笔者却再未找到此书。后来平凹送一本新著给笔者权作补偿。《废都》曾一度售缺,平凹的样书被索告罄,也曾托笔者寻购过,记得以10元一本给平凹买了10本左右的正版《废都》。平凹不仅存有中文简、繁体,法文,日文,韩文等语种的正版《废都》,而且存有五六十种盗版《废都》。有一次,笔者受托请平凹为一本《废都》签名,平凹一眼认出是假的,遂用正版《废都》换了盗版《废都》,收藏了后者。平凹收藏的外版书不少,有外国友人赠送的,也有他的著作译本,以英、日、德、法、韩、俄、越等为主,计有数十种。其中最珍贵的当属法国驻华大使皮埃尔·莫雷尔赠送的法文版《废都》签名本。
前几年,四通公司送了平凹一台电脑,但平凹一直未使用过,至今仍用钢笔写作。积累了越来越多的手稿。这些手稿具有很高的收藏价值。其中最具收藏传世价值并将与日俱增的恐怕当属最有争议又获法国费米娜文学奖的《废都》,不少人想知道原稿中的□□(此处删节多少字)庐山真面目。据说写在笔记本上的一稿是全的。平凹交游甚广,和名人政要的来往书信也不少,如他和孙犁、萧乾、汪曾祺、三毛等作家的通信都是很珍贵的。还有平凹的日记,比如江南行日记已收入《走虫》一书出版发行,且先后被《文学报》《雨花》《美文》等多家报刊选载或连载。
瀚墨生香,古砚微凹聚岁月。平凹喜爱书画,爱屋及乌,他和书画家交往频繁,常在一起切磋书画艺术,收藏了不少名书画家的作品,其中以陕西书画家的作品居多。同时,平凹也将自己书画的得意之作编号收藏,其中部分收入《贾平凹书画》珍藏本。平凹也收藏了不少拓片,较早收藏的是达摩面壁图和明朝书法家张三丰的碑帖,后者碑文为:“山环水匝古绥州,一片晴空碧树秋,寒炯淡月当悠悠,彳亍西塞柱节龙,半灯明处横远峰……五百年前乘鹤到,文屏依旧白云封。”碑文下端还有一段碑记,此处从略。在平凹收藏的拓片中相当罕见的是8幅魏晋画像砖拓片。据说平凹婉言拒绝过北京一位重要人物的几次讨要,无奈之际赠其珊瑚化石一座和汉罐一个了事,由此可见此拓片的珍贵。在平凹收藏的文房四宝中,最具特色的当属长约2米的巨型毛笔和4个砚台。前者是在平凹创作二十周年纪念会上,故乡商州父老送的,后者分别是朋友送的洮砚、五台砚、蓝田砚和刻有“宫匠张”的古砚。古砚粗糙朴拙,贮墨不干,实为罕见,平凹题刻了“不眠斋”三个字以作纪念。此外,平凹还有一些别的收藏,如雕刻、怪木、根雕、壁画、画框、铜镜等等。总之正像他在《动物安详》一文中所道:“我喜欢收藏,尤其那些奇石、怪木、陶罐和画框之类,但经发现,想方设法都要弄来。”功夫不负有心人,平凹这位业余收藏家的藏品日益丰富,且随其名望日隆和时间推移而不断增值,将为后人留下一笔宝贵的文化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