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女士的命,真的不算太好。
离去的那天晚上就是风雪交加,葬礼的那天如是!
我在H市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从天空中洋洋洒洒的下来,冲着脸颊扑面而来,脸上的雪化了又下,因为天气太冷,好像在脸上凝结成了一层薄薄的冰。
我瑟缩着身子,在雪地里寸步难行。
H市不是个繁华的大城市,讲究的还是披麻戴孝,我一身素白,脊背后背邻居家的张阿姨缝上一束麻。
讲真,我没见过这种东西,原来倒是也见别人讲这样办过丧事,但是只当是好玩,并没有细加观察!
是谁都不会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别人不清楚,至少,我是没想到!
我抱着贺女士一张被放大的照相,走过H市的大街小巷,看着人来人往看热闹的人,忽然很想上去随便揪住两个痛打一番!
我很纳闷,现在的人,怎么就这么没有公德心,人家都死妈了,居然还跟观赏动物园的猴一样观赏!
当然,我也只是那么想想,却没真敢那么做,要知道,贺女士生前,是最见不得我打架斗殴的!
脚下的路有些泥泞,每走一步都蹒跚的厉害,我歪歪扭扭,生怕自己会一不小心摔倒,把我怀里的贺女士摔的稀巴烂!
周周赶来的时候,头顶是白茫茫的一片,我看着一身黑衣,袖子上戴着一个‘奠’字的她,嘴角抽搐了下,道了句,“你来了,穿的还挺前卫的!”
周周看向我,如同我一般嘴角抽搐,回了句,“还成吧,为了阿姨的葬礼,特地买的,花了五十多呐,一身,衣服跟裤子……”
周周在我身侧站在,跟我并排前行,喋喋不休的说着。
等她说完,我扫了一眼她的着装,“嗯,的确挺贵的,不过你也别太担心,等回头再有人死,你就可以不用再买了!”
“也对……”周周没心没肺的在我身边笑,走了几步,又凑近我身边问我,“我记得H市的风俗习惯,这个照片不是应该儿子抱吗?”
“我们家没有儿子!”我回应,听着前面张阿姨的指挥,快走了几步。
“那你叔叔、大爷家也没有?……”周周急匆匆的问。
“我爸妈离婚了……”我淡着脸,小声跟她絮叨着。
“那你舅舅、姨姨家那?”周周依旧执着。
“绝交了……”我回应,冲她翻了一记白眼,懒得再理她!
我没跟她说谎,事实就是我说的那样,许世宗跟我妈离婚后,他那边的亲戚就跟我妈断了联系,我妈这边的亲戚因为许世宗跟我妈离婚的时候,我妈选择了带我,然后也跟我妈断了关系。
用我舅舅的话说:‘你带着她这样一个小拖油瓶,以后怎么办?她是许家的种,你就应该把她留在许家!”
那个时候我舅舅是真的气啊,剑眉怒瞪,恨不得把我剥了皮扔出去!
贺女士那个时候是真护着我,把我拥在怀里,坚定的道了句,“我既然生了她,就一定能将她养大成人”,便带着我在禾乐小区定了居。
我思忖着以前的往事,想着,时间过得可真快,一不留神,贺女士都走了……不知道……在她临走的那一秒……有没有想过见自己的娘家人……有没有想过……见许世宗……
贺女士的墓地被选在H市的中心,离我们住的小区不算太远。
这块墓地是我故意选的,贺女士年纪大了,记心不好,我担心她想回家的时候找不到家!
“你妈除了你,没别的亲人了?”周周舔舔干裂的唇角,压低声音问我。
“没了!”我应答,很是笃定!
“其实,我觉得,你妈的那些亲戚应该都通知一下,活着的时候再有什么过节,这人都死了……”周周散落在身侧的头发已经被冻的僵硬。
我横了她一眼,继续抱着贺女士的照片走……
“那个,我通知你爸了!”周周猝不及防的说了一句,不等我回眼看她,便倏地跟我拉开一段距离。
我停住脚步,半眯着眼看着周周,“我原来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多事,你一向不都是唯物主义吗?是谁给你的钱,让你做这么多损人不利己的事!”
周周见我没有大怒,叹了口气,走过来,把手横在我肩膀上,“咱们俩关系都这么亲密了,别张口闭口就是钱,这次我是义务劳工,不要钱,就当是积德,做做好人好事!”
“哼!”我冷哼一声,将她推开,“你这次这好人好事可是白做了,德没积上,还减了几分……”
“别啊,我好不容易做次好人好事……”周周紧跟在我身后给自己辩解,最后,长舒了一口气,“其实你比我清楚,贺阿姨在死的时候,一定是想见到你爸的,毕竟,那是她此生唯一爱过的男人啊!”
我脚下快走的步子缓和下来,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是啊,谁说不是,那是她一生中唯一爱过的男人啊,
可是就是这个她一生中唯一爱过的男人,生生祸害了她一生……”
我话落,周周没吭气,垂着头走了一会儿,“许安,很多事情,都会随着一个人的死尘埃落地!”
我汲气,准备说点什么,就看到前面道路的拐角处,许世宗一伸棉大衣,踌蹴不安的站在。
在看到我出现的那刻,许世宗动了动唇角,挤出两个字,“暖暖!”
我抱着贺女士的手抖了下,我在猜想,贺女士到底是愿意见到他,还是不愿意!
其实,我骨子里挺希望贺女士是不想见到他的,但是天不随人愿,我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还一意孤行自己骗自己!
就像周周所说的那样,我面前的这个男人,是贺女士这一生最爱的男人!
我跨步,走到他面前,驻足,“你要抱着吗?刚好,我需要哭丧!”
许世宗或许是没想到我能这么快就接纳他,愣了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先是冲贺女士的相框重重磕了一记头,才缓缓起身,颤抖着双手,接过我手里的贺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