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暖和的正午已过，天气渐渐转冷，还没到晚上，就有零星的炮竹声响起，仿佛在为这个美好的新年夜提前欢庆。
忙碌了一整天，石青衫从墨雅轩走出来，刚伸了个懒腰，就瞧见了街角那小摊上有个熟悉的身影。
“小姐，咱们……咦，那不是战王爷吗？”温茶捧着一摞账本出来，一眼就瞧见了杨择正坐在那里。
石青衫刚伸出食指，急切对温茶比出噤声的手势，就听杨择的声音响起。
“五小姐？好巧啊？”
石青衫认命地放下手指，凉凉地看了眼温茶，转身走向杨择。
温茶还懵懵懂懂：“我做错什么了……”
小摊上的客人三三两两，大多都是结伴而来，只有杨择一人坐在那里，难免显得落寞。
杨择穿着一件灰色长衫，外罩那件石青衫送的银狐皮大氅，他正低头吃着馄饨，那副专注的模样更添了几分贵气。
煮馄饨的大锅冒着热腾腾的白气，隔着朦胧的白雾，石青衫望向杨择，谦恭地微笑。
“王爷，新年快乐。”
杨择的手轻微一顿，缓缓抬头看向她，唇角微微翘起。
“你把这账付了，我才快乐得起来。”
温茶的两条眉毛都快拧巴在一起了，身为堂堂王爷，她就不信杨择付不起一碗馄饨钱？有点便宜就要占，真是太抠门了些！
哪怕长得再俊，温茶也不会动心的，府里送菜的大娘告诉过她，抠门的男人不能嫁，不能嫁……
“能请王爷吃饭，是我的荣幸。”石青衫欣然接受，对温茶低声道：“你去付钱，先回府吧。”
温茶撇撇嘴，便依言照办了。
杨择以两指敲了敲桌面，“坐。”
“谢王爷。”
石青衫刚坐下，小二便送了碗热乎乎的馄饨上来，她抬头看去，只见温茶对她笑着眨了眨眼，便离开了。
忙活了一天，石青衫一口都没吃，温茶是怕她饿着。
石青衫笑了笑，便也动起筷子。
“才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你已经不是那个连一碗馄饨钱都要计较的小丫头了！呵呵，我没看错人。”杨择忽然感慨，可这话更像是夸他自己的。
“我的确不像从前那样傻乎乎的了，”石青衫喝了一口热茶，神色认真：“但一碗馄饨钱，我该计较还得计较。”
真是不给面子啊？
杨择长眸微眯，眼中闪烁的光芒不知是喜是怒：“石青衫……”
石青衫立刻反应过来：“王爷要吃馄饨，我自然不敢计较，乐意之至，乐意之至……”
“算你聪明，”杨择笑了笑，看了她一眼，“虽然你这马屁，拍得的确差劲了点！”
馄饨冒出的热气喷在脸上，石青衫的小脸不一会儿就红润许多，她稍稍呼了口气，镇定了下心神。
她只是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气开始汇报着：“王爷，生意方面我已经全都安排好了，张家会慢慢被拖垮，我很快就可以取而代之。至于我二姐，她明年一定会嫁给大殿下，到时候我会连同她和大殿下，一起解决……解决了他们，丞相府里的那些人，也都不重要了，所以，明年这个时候，我会把我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王爷和三殿下的大业上……”
就在石青衫陈述的过程中，杨择吃得格外香，一碗见底，这才拿起帕子来擦擦嘴，慢条斯理道：“石青衫，每次都是这一套说辞，你说的累不累？”
“那……”石青衫怔然，不然她该说什么。
杨择望向她，唇角微弯：“新年之夜，你怎么还在外面游荡？每家每户不都热热闹闹的团聚了吗？”
团聚？石青衫的双目微微失神：“母亲和弟弟都不在身边，怎么能叫团聚……”
片刻沉默，石青衫回神，也在努力找话题：“王爷，那你呢？怎么没有进宫过新年？”
杨择挑眉：“母亲和弟弟都不在身边，怎么能叫过年？”
听杨择用同样的答案回复自己，石青衫抿起嘴角，垂下眼睛。
杨择却注意到了她那双搭在桌面上的双手，两个不停互点的食指，出卖了她内心的紧张。
“呵……你倒是真不禁逗！”杨择不由得笑了。
石青衫抬头，略显窘迫：“我，本来是很正经地在问王爷的……”
她只是忘了战王爷从来不正经的！
“好吧，那就正经地回答你一次！”
石青衫楞了一下，望着白雾缭绕中杨择那张脸，虽是微笑着，目光却仿佛穿过山川湖泊、跨过悠悠岁月。
“我从没有过过新年，连虚情假意的机会也没有。你若退一步，好赖可以凭着血缘亲情跟你的父亲姐妹一起过个年，可我，没有退路。”
是的，正如杨择自己所说，这一次他非常正经，正经到石青衫有些震惊。
“什么是，没有退路？”
石青衫忽然觉得，杨择的人生要精彩许多，坎坷很多……
杨择收回飘渺的目光，望着石青衫时眼中闪烁着些许笑意：“他们都不在了啊，我是不是比你幸运一点？”他指了指天上。
正屏息要听一听杨择跌宕起伏的人生，却没想到他来了这么一句，石青衫幽幽地望着他：“哦，当真幸运……”
这算是哪门子的幸运？
“呵……跟你说正经的，你又听不懂，我能怎么办？”杨择似乎心情大好，乐得翘起腿来。
正在石青衫绞尽脑汁思考着如何离开时，一道白影擦着她的眼前极速飞过。
她心中的那根弦立刻紧绷起来，紧张之时正想起身躲避，却被杨择一把拽下来躲在桌子边。
“你站起来，是想送命吗？”杨择的声音响在耳边，比平时冷了许多，仿佛正应了这冬景。
“王爷……”石青衫猛然抬头，却见杨择已经起身冲上前去。
随着杨择的身影移动，石青衫这才看清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是一群身材高挑、出手狠厉的女子，大约十人，她们身穿白衣，面上还覆着一层白色面纱，连手上的宝剑都是银白色的。
若不是她们眼中露出的凛然杀机，倒真有几分出尘的仙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