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侯府。
明重立在傅瑾睿身侧,面容沉静地汇报着这两日京中的情势:“云燕楼被查封之后,顾夜便带着那些姑娘们呆在别苑,其他人也都是楼里的一些熟面孔,继续留在盛京恐有不妥,所以我将他们调去了青州。京中所有的月影也已经整合完毕,我们从怀州和陵安调来的已经回了各自的属地,如今盛京之中,除却保护公子和夫人的四十名的影卫,另外还有一百人在暗中待命,公子随时都可以调遣。另外,无心阁的人也已经整合完毕,共有四百一十八名,分散在京中各个角落。”
“这么多?”傅瑾睿微微挑眉,怪不得留守在苏州无心阁的人少了一大半,原来都在盛京。
“是,据袁七所说,原本无心阁在盛京只有一百多人,是萧清疏来到盛京之后,才忽然又从苏州调来了三百人。想来,那个时候,正是纪临寒拿阿星威胁他的时候,或许他早料到了会有这一日,那些人都是他留给公子你的。”
傅瑾睿失笑,果然不愧是萧清疏,提前就准备好了一切。
“我们的很多消息,都是无心阁暗中送来的。”
“嗯,我知道了。朝中呢?最近可有什么大事?”
明重犹豫着摇了摇头:“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只有一桩小事。黎老的尸骨被接回黎府后,重新设了灵堂,朝中官员不论大小,皆一一到场祭拜,就连皇上,也亲临黎府,祭拜黎老。”
傅瑾睿眯了眯眼,看来,他想得不错,纪临寒是想借此事在朝中笼络人心,尤其是一些老臣。他的皇位是如何得来的,朝中人尽皆知,毕竟祭天那日,文武百官皆有在场,就是相瞒也瞒不住,可又碍于纪云桓心甘情愿地将皇位让给他,故而就算不满,也只能放在心里。
而今,黎老离世,魏尚书辞官,朝中最有威望的两个老臣都已经不在了,且看纪临寒对黎老如此尊敬,其他的老臣们见了,不免会对纪临寒有所改观。
就算有那么一两个老顽固,下场也只会如黎老和魏尚书一般。总而言之,对于阻碍纪临寒道路的人,他都会毫不犹豫的铲除。
“黎宴呢?”
明重一愣:“黎小姐?黎小姐没事啊,除了心情很是悲伤,其他并无异常啊!”
“呵,但愿如此吧。”
傅瑾睿轻笑了一声,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讥诮,明重默然,不知为何,见他这般笑,心里忽地不安了起来。
没来得及追问,傅瑾睿便蓦然起身:“走吧,去一趟别苑。”
“是。”
彼时,黎府。
叶浅和阿绿正在院中等黎宴换衣服,墙角有一株梨树,缀满了白色的梨花,宛如白雪,飘散着阵阵怡人的香气。
每次看到梨花,便忍不住的想起沈从浔,在秦山的那个晚上,月朗星稀,漫山的梨花,和着夜风的香气,以及梨树下的谦谦公子。
吱嘎一声——
细细开门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换好衣服的黎宴,一身浅粉色的衣裙,如叶浅第一次见她时一样,只是那双眼睛,却再也回不到那时的纯澈。
“阿宴,我们走吧。”叶浅微微一笑,走过去挽了黎宴的胳膊。
黎宴点头应了声“好”,主仆四人一同往外走去。
走在盛京的街上,黎宴不免有些感慨:“有些日子没回来,盛京还是这么热闹,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的,不像淮南,到处透着惬意,人们都是一副懒懒的模样。”
“可有什么想吃的?”
“嗯……想吃聚味斋的烤鸭了……”
“好,浅姐姐请你吃烧鹅!”
说着,四人便抬脚朝着聚味斋走去,不多时,便已来到了聚味斋的门前。今日的聚味斋,人似乎格外的多,三楼的雅间,听说被某位公子全包了!所幸,二楼还剩一个空位,不然的话,就要在楼下的大堂里与人拼桌子了!
二楼的位子,都是用屏风一间一间的隔开的,虽然外面的人还是能够看到里面,但比起楼下的环境,已经是好得多了。
叶浅刚刚她们坐定,小二便立即端了茶水送了上来。
“二位要点儿什么?今日的烤鸭可是已经快卖光了,二位小姐若是想吃的话,可得抓紧了!”
“好,那我们就要两份烤鸭,麻烦快一点。”
“好嘞!二位稍等!”
小二满面红光地退了出去,阿绿抬头瞥了眼楼上,不禁好奇道:“也不知是哪家公子包了整个三楼,好大的手笔啊!”
“管他是谁,又不花咱们的钱!肯定又是哪个挥霍无度的世家子弟呗!”细细向来是个心直口快的,想什么便说什么。
黎宴闻言,不轻不重地扭头呵斥道:“细细,这里不是黎府,有些话不得乱说!”
“是。”细细立马噤了声,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叶浅看着黎宴,心中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从前的黎宴不谙世事天真浪漫,躲在黎老的庇护之下,可以什么都不去想,只做她的黎家小姐便是。而如今,她会呵斥细细不要乱说话,会想到祸从口出隔墙有耳,会留个心眼儿,说什么做什么都小心翼翼,考虑许多以前从不需要考虑的那些。
这样的黎宴,比以前成熟了,却也更令人心疼了。
“浅姐姐,你脸上有东西吗?”黎宴眨了眨眼,疑惑地问道。
叶浅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觉得阿宴长得很美。”
“浅姐姐,你又在取笑我了!”
“实话实说而已。”
“哼,才不信!”
“好吧,这年头,说实话也没人信了!唉……”
“哎呀好了!浅姐姐莫再开玩笑了!烤鸭来了,快吃吧!”
小二托着两份烤鸭,稳稳地放到了桌上:“二位慢用,小的先退下了。”
那小二刚走,叶浅的筷子还没碰到那烤鸭,便听砰地几声,楼上的房间接连打开,一群喝得醉醺醺地锦衣公子们三五成群地走了下来,其中有几个,更是连站都站不稳,口中嚷嚷着一些醉话。
“侯公子,我们哥几个儿先走了!改日再喝!不醉不归!”
“侯公子,日后飞黄腾达了可不能忘了我们呀!”
“告辞了侯公子,多谢款待,不必远送!”
“哎哎,别碰我……拦我做什么……我还能再喝十坛……嗝……”
一时之间,难闻的酒气迎面扑了过来,叶浅她们正好坐在临近楼梯的位子,瞧见这幅情景,再闻到那熏人的气味,顿时没了胃口,可惜了这两份香气四溢的烤鸭,也被沾染上了酒气。
阿绿皱了皱眉,对叶浅说道:“小姐,包下三楼的人,原来是侯家的公子。”
细细接着说道:“只是不知是侯家的哪位公子。”
叶浅挑眉,漫不经心道:“管他是哪位公子,与我们都没有关系,走吧,让小二把这两份烤鸭包起来。”
“是。”
说罢,叶浅与黎宴起身,绕过屏风,向楼下走去。
然而,好巧不巧的,楼上那位“侯公子”也正好走了下来,瞧见走在后面的黎宴,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艳,哪里来的美女,刚好被他撞见,也算是有缘了!
“二位小姐等等!”
侯子明开口叫住她们,快步走下楼梯,站到黎宴面前,拱了拱手,一脸轻浮地开口:“敢问是哪家的小姐,长得真是好看啊,既然在这儿碰见了,便是缘分,不如,随本公子上去喝一杯?”
黎宴往后退了一步,冷声回道:“我不认识你。”
“诶,喝一杯不就认识了吗?怎么?还害羞啊?”说着,侯子明便伸手想要去拉黎宴。
然而,叶浅却早一步将她拉到了身后,护在她的身前,漠然地盯着侯子明:“放肆!你想做什么?”
“放肆?哟,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说我放肆!给我让开!”
“侯家的公子?呵,还真是为你侯家长脸啊,在酒楼里挥霍无度也就罢了,还公然调戏良家女子!怎么,你爷爷侯太傅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侯子明脸色一阵青白,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人敢这么说他,还是被一个女子在酒楼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简直是奇耻大辱!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本公子今儿还就非要带走她!你若再敢拦我,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黎宴抓着叶浅的手微微颤抖,情急之下,倒是忽然想起了这人是谁!
叶浅十分不屑地冷笑道:“我也告诉你,今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带她走。”
“你……你是侯家二公子侯子明?”
“哟,原来这位小姐认得我啊?既然是熟人,那就更要喝一杯了!除了喝酒,我们还能做些其他更有意思的事情……”
叶浅蓦然抬手,却被侯子明一把抓住:“哼!你想打我?简直是不自量力!”
说着,侯子明将叶浅重重地甩到了一边,顺势扼住了黎宴的手腕。
“浅姐姐!”
“小姐!”
阿绿连忙扑了过去,叶浅的腰部恰好撞上了桌子,疼得她几乎站不起来,却仍旧强撑着冲侯子明吼道:“放开她!”
“哼,若我偏不放呢?”
“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
突然,一道高亢的嗓音自围观的人群外响了起来,打断了叶浅的话。
“沈世子到——”
众人听闻,连忙纷纷让出了一条路,沈朔推着沈从浔,缓缓走来。
叶浅终于松了口气,望向沈从浔……
还好,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