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日侯子明被抬回侯府之后,侯家老夫人当即便晕了过去,侯太傅当机立断地进宫面见了皇上,据那些承明殿里的宫女太监们说,侯太傅一进殿内便跪了下去,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几次差点背过气去!
然而,不知是不是纪临寒嫌他太吵,最终,侯太傅是被王公公给拖出承明殿去的。
自此过了两日,宫里头未曾传出半点消息,一切风平浪静,除了那些去侯家问诊的大夫们个个愁云满面,因治不好侯二公子的手,一个个都被赶了出去!
听人说,侯太傅还曾亲自去了一趟太医院,想请江流过去为侯子明诊治,谁知,江流以一个十分“欠揍”的理由拒绝了侯太傅。
“打伤你孙子的是我师弟,作为同门师兄,我若是去将他治好了,那便是与我师弟做对,若是治不好,那就更不说了,岂不是砸我师傅的招牌?于情于理,您孙子那手,我都是不能治的。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侯太傅提个建议,依我看,您也别再四处求医了,您孙子那手大半是救不回来了,我师弟那人我清楚,不动手则已,一旦动手,便不会给人救回来的机会。”
听完这番话,侯太傅当场便差点又背过气去!硬是忍着一口老血回了家,当晚便发了烧,意识不清的直说胡话,差点就驾鹤西去了!
然而,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皇上不会因为侯家而去招惹傅瑾睿的时候,王公公却揣着一道圣旨,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去了黎府。
王公公走后,黎宴立即便带着细细来到了永安侯府。
傅均将黎宴带过来归春苑的时候,黎宴神思不宁,面色苍白,见到叶浅,眼里的泪便涌了出来,忍了一路,此刻终于发泄了出来。
“浅姐姐……王公公方才到府中宣旨了……说皇上已下旨为我赐婚……嫁的……就是那个侯子明……”
“什么?!”
叶浅亦是无比惊讶,怎么会这样?纪临寒竟然让黎宴嫁给侯子明?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他不敢明着对付傅家和傅瑾睿,就拿黎宴来开刀,卑鄙,实在是太卑鄙了!
“阿宴,你别怕,事情未尝没有转圜的余地,你先冷静一下。”
“阿绿,去把傅瑾睿叫过来。”
“是,小姐!”
阿绿应了一声,便匆匆忙忙地朝后院的书房奔去,不多时,便将傅瑾睿带了过来。
路上,傅瑾睿已听阿绿提及此事,一进门便问道:“圣旨上都说了些什么?只说赐婚,没有其他吗?”
黎宴咬着唇摇了摇头:“没有,只说念及黎家剩我一人孤苦伶仃,特为我赐婚,望我有所依靠。”
“放屁!分明就是为了安抚侯家才故意这么做给我们看的!”叶浅一掌拍在桌子上,气得压根儿痒痒。
这一下,倒是把黎宴眼里的泪都给震了回去,愣愣地看着叶浅:“浅姐姐,你方才……说了什么……”
傅瑾睿扶了扶额:“浅浅,能不能不要这么粗暴?”
“咳。”叶浅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一时情急,便冒出了一句粗话,这要是放到以前她在寨子里的时候,这都算是最客气的话了!
“那你说,如今赐婚的圣旨已下,想必侯家都已经在屁颠屁颠的准备聘礼了,到时候八抬大轿到了黎府门前,你让阿宴怎么办?”
傅瑾睿挑了挑眉,缓缓开口道:“不是你说得吗,事情未尝没有转圜的余地。”
“可……”
“合婚下聘,最快也要七日,只要人没上花轿,就还有阻止的机会。”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阿宴回京来。”叶浅抽了口气,若是早料到纪临寒会打黎宴的主意,当初在苏州,就该想尽办法不让她回京来。
可是如今,已经晚了。
傅瑾睿眼里快速地闪过一抹不自然,袖间的手忍不住收了一收,须臾,转过头对黎宴道:“阿宴,你先回去吧,此事就交给我和你浅姐姐来想办法,这两日不管侯家的人去送庚贴也好,下聘礼也罢,你都不要理睬,只管做自己的事就好。有什么事,就差人来侯府找我们。”
“对,你别担心,一切有我们。大不了,就劫婚去,有何不可?”
黎宴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道:“好吧。”
黎宴走后,叶浅的脸色才终于彻底沉了下去,方才在黎宴面前,是不想要让她担心,才故意一副轻松的模样。
可实则,这件事,实在棘手。
“傅瑾睿,你打算怎么做?”
“劫婚咯!”
“说正经的,是不是很难办?”
傅瑾睿嘴角的笑意渐渐地敛了下去,良久,微微点头:“是,很难办。”
圣旨都已经下了,纵然纪临寒这个皇位坐得并不算多名正言顺,可他仍然是皇上,仍然手握着玉玺,仍然要接受天下人的参拜,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可以称得上“君无戏言”。
至于黎宴,她是黎家唯一的一个人了,黎老生前手中虽没有任何势力和兵力,但他在朝中的威望却是不容小觑的,魏尚书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眼下,黎宴便代表着整个黎家,纪临寒要她嫁进侯家,等同于是将黎家的荣耀与黎宴所继承的威望一同送给了侯家!
更重要的一点,也是傅瑾睿最担心的一点。十四年前边塞进犯大衍,黎家军虽然全军覆没,可军中却仍有不少黎将军的旧部,由黎将军所带领的军队,除了叶家军,还有四万将士,也曾与黎将军一起出生入死。当年,若不是有黎家军,死的恐怕就是这四万将士了!
后来,塞外平定,先帝便下旨,将这四万将士编制成了新的一支军队,派往了怀州驻守。他们,便是如今的怀州镇府使。
难道说,是因为他将左钰之派往怀州镇府使一事提醒了纪临寒吗?所以他才要开始打怀州镇府使的主意?倘若黎宴果真嫁给了侯子明,那么怀州镇府使的那四万将士,迟早便会落入侯家的手中。
到了那时,就算没有叶家军的兵符,对纪临寒而言也已经不足为惧了。
呵,真是好深的心机啊!
“或许,有一个办法,可以行得通。”
“什么办法?只要能让阿宴不嫁给那个侯子明!”
“找到另外一个比侯家地位更高,比侯子明身份更尊贵的人娶黎宴。”
傅瑾睿定定地看着叶浅,言下之意,已经再清楚不过……
叶浅呼吸一滞,顿时明白了傅瑾睿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沈从浔……”
两日后,侯家将侯子明和黎宴的合婚庚帖送到了黎府,侯府之内,已经开始张灯结彩,操办婚事。
黎宴表面上不动声色,似是默认了这桩婚事,可内里,却已是心急如焚。
彼时,沈国公府。
叶浅犹豫良久,终于还是站在了修华苑的门口,沈朔与沈言走了出来,一个一脸笑意,一个面无表情。
“夫人请进,公子在里面等您。”
“好。”
“每次见过夫人后,我们公子吃饭都能多吃一碗呢!”
“哥,你话太多了。”
“你管我,我就说!”
懒得理会他兄弟二人的日常斗嘴,叶浅走了进去,沈从浔正对着她,微微一笑:“你来了。”
“嗯。”
“吃饭了吗?我让厨房送些你爱吃的糕点来。”
“不用了,沈从浔,我找你来,是有件事……”
“是为了黎小姐的事吗?赐婚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只是此事,我们皆是局外之人,黎小姐若当真不想嫁,不妨进宫去,当面拒绝这桩婚事。”
叶浅摇了摇头,失笑道:“没用的,纪临寒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怀州镇府使的那四万将士,他们都是黎将军的旧部,都曾受恩于黎将军,而黎宴,是唯一的黎家血脉了,侯子明娶了黎宴,无异于黎家掌握了怀州镇府使。这样好的机会,纪临寒怎么会放过?”
沈从浔皱了皱眉,他竟没有想到这一点,如叶浅所说,那此事就更不好办了,纪临寒眼下最缺的就是兵权和兵力,的确不会轻易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那……”
“沈从浔,我想请你帮忙,救救阿宴。”
叶浅深吸了一口气,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她明知道沈从浔对她的情意,也明知道沈从浔并不喜欢这样带着算计和利用的联姻,可是,她还是来了,还是开口了……
沈从浔有些疑惑:“我?我能救她吗?”
“能!只有你能救她了!”
“好,你说,只要我能帮得上忙。”
叶浅深深地看向沈从浔,收紧了掌心,一字一顿道:“如果……你能娶阿宴……她就可以不用嫁进侯家了……怀州镇府使也不会落到侯家和纪临寒的手中……”
“沈从浔,阿宴她是个很好的姑娘,虽然你现在对她没有感情,但我相信,以后……”
“阿浅。”沈从浔打断了叶浅,抬起头看向她,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令人心疼的落寞。
“阿浅,这是你心中所希望的吗?你真的希望,我娶她吗?”
沈从浔的声音,像是梦中的呓语一般,带着丝丝的颤抖。
叶浅紧紧地攥着双手,掌心阵阵刺痛。
良久……
“是,我希望,你能娶她。”
“阿浅,我会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