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紧紧握了握拳，走到陆且欢面前，神色肃然道：“陆姑娘，有件事……我想来想去，还是应该告诉你，也许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瞒着你。”
“瞒着我？”陆且欢不解地看着他，“什么事？”
“其实，我并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商客，我也并非常年久居在玺凉城，其实我真正的……”
“什么人？”顾无风话未说完，便听身后传来一声厉喝。
两人齐齐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队四人守卫快步走了过来。
陆且欢慌道：“糟了！我们赶紧离开，万一让他们当成可疑之人抓回去，可就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要在狱中过年了。”
“别担心。”顾无风反手抓住她，抬头看着走到近前的守卫，俯身行了一礼，“几位官爷，有什么事吗？”
四人没有立刻回答，其中两人绕着顾无风和陆且欢看了一圈，目光落在陆且欢手中的长剑上，目光一沉，“江湖人？”
顾无风颔首道：“算是半个江湖人，准确地说，是江湖中的商客。”
“是吗？”那人显然不信，“听你们的口音不像是北方人，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在家安安分分地准备过年吗？来这里干什么？”
顾无风无奈一笑，举起拉着陆且欢的手，“自然是来寻小妹回家。”
四人一听，同时朝着陆且欢瞥了一眼，“你妹妹？”
“是。”
“那她来这儿做什么？”
顾无风叹息道：“她这般年纪的姑娘家，自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至今尚未婚嫁，此番竟然偷偷带着银两离家出走，又能是因为何事？”
他边说边狠狠瞪了陆且欢一眼，斥道：“真是家门不幸！”
“哦……”四人中有人像是突然明白了一般，将陆且欢打量了一番，笑道：“看这样子，是偷偷离家出走会情郎来了吧？”
“你……”陆且欢一慌，狠狠瞪了瞪眼，别过头去不让几人看到她绯红的脸，却也不出言反驳，算是无声地配合着顾无风。
只是一想到眼下顾无风正当着其他人的面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心里不免有些羞赧，还有些欣喜，这双颊绯红倒也不是装出来的。
顾无风不察，继续道：“确实是快要过年了，父母心中挂念女儿念得紧，只是父母年迈，不便出门，自当由我这个做兄长的出来把她带回去，让她向父母请罪。”
他说着还有模有样地冷睇了陆且欢一眼，“看这次回去了，父亲怎么罚你！”
陆且欢撅着嘴，满脸的委屈，她怕自己说不好话，干脆就不开口，像是自认理亏一般，只是用求饶地眼神看着顾无风。
顾无风毫无防备，被她这可怜巴巴地眼神看得心下一软。
那四人眼看着眼前的可人儿被骂得像是要哭了出来，忍不住出声道：“好了……既然人已经找到了，你也不必再骂，毕竟是少不更事，人没事就好。”
“是……”顾无风也无法再板着脸装下去，“人没事就好，这一路上可把我这个做兄长吓坏了。”
“既然找到了人，没什么别的事就尽快离开，回家去，荣江城不便再待下去了。”
“好。”顾无风沉沉点了点头，拉着陆且欢朝几人行了一礼，这才转身不紧不慢地离开。
四人在身后看着两人的背影，神色都有些疑惑不定，总觉得顾无风的话虽然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可又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对。
“等一下。”其中一人突然开口道。
顾无风脚步一顿，安慰地看了陆且欢一眼，回身道：“官爷还有何事？”
“你们……是打哪儿来的？我怎么听你们的口音……”
“哦，官爷是觉得我的口音有些杂，而且偏南方口音，是吗？”见那人点头，顾无风便笑道：“是这样的，在下祖籍在黔州，不过早些年举家到了九因做生意，这些年生意渐渐外扩，在下也常年到玺凉城一带走动，这地方走的多了，难免口音有些混杂。”
那人一愣，“你是从九因来的？”
“算是吧。”
四人又一次相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不再多问，点点头示意两人离开。
待两人不慌不忙地走远了，其中一人道：“还好没抓回去，这要是真的惹了九因的哪位贵人，事情还真不好收场。”
另一人道：“能在九因扎稳根做生意，还能把生意做到玺凉城去的，确实不是寻常之人。再说，瞧这两人的衣着气质，也不像是普通百姓。”
说到这里，四人都有些为方才没有冲动行事赶到万幸，嘀咕了几句，转身离去。
顾无风一直拉着陆且欢的手不放，直到在前面的街角转了个弯，确认离开了那四人的视线，他连忙松开手，垂首道：“抱歉，陆姑娘，我方才……”
“我明白。”陆且欢低头浅浅笑了笑，“方才我们若是强行逃走，反倒显得做贼心虚，万一他们封锁城门，我们再想离开就难了。只是，我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快，竟然会想到故意把地方说得那么远。”
顿了顿，她长舒一口气，“对了，你方才想跟我说什么？”
“我……”顾无风方才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被这么一闹，突然间说不出口了，支吾着想了会儿，低声道：“我是想说，我确实并非长居玺凉城，我现在……现在并不算是有什么固定的住所，只是多半时间，若无他事，都是待在九因城的。”
“九因？”陆且欢愣了愣，回想了一下他方才说过的话，“这么说，你方才跟那些说的……”
“基本都是真的。”他说着挠挠头，有些心虚也有些不安地等着陆且欢发火。
不想等了会儿，突然只听陆且欢轻笑一声，“所以，你之前说你在玺凉城做生意……”
顾无风忙道：“玺凉城那边确实有生意，只不过……只不过我很少亲自过问，都是交给下面的人去打理，我偶尔才会去一趟玺凉城，多半的时间都是待在九因，又或者是天南海北地四处游走。”
“这样啊。”出乎预料的，陆且欢并没有恼怒的意思，悄悄松了口气，“我自小便不在府中，学艺在外，多少也能理解，其实很多商客生意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很少会事事亲力亲为了，这……也算不得隐瞒。只是……”
她抬头看着顾无风，咬了咬嘴唇问道：“那你今后还会再去玺凉城吗？”
顾无风点头，“去自然是会去的，只不过不会待得太久。你……想要回去吗？”
陆且欢摇摇头，“说实话，我因为从小就没有在玺凉城长大，所以对那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以前回去，是因为亲人在那儿，总觉得还有个念头。可现在……”
她低下头，嗓音也跟着低了下去，“我已经说不清那里对我来说，究竟算是一个地方，我甚至……有些害怕回去，至少在找到凶手，报仇之前，我还不想回去。”
顾无风不由挑了挑眉，这倒不在他的预料之中，一时间也想不到要怎么回答她。
陆且欢又道：“既然你长居于九因，那里一定有你的家，你家人……”
顾无风眸色有一瞬间的暗淡，很快又换出笑脸，“我没有家人，我从小流浪在外，被一位恩人救下，后来我就跟着他做事。”
他边说边低头想了想，“呃……这位恩人其实就是疏离的师父。”
陆且欢一惊，旋即了然地咧嘴笑开，连连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你说你们是兄妹，我之前还在想，为何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却自称是兄妹……”
她边说边咬了咬手指，欲言又止。
顾无风了然，这段时间他早已发现，她每次只要一紧张、或者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咬手指，这个动作，显然是有什么话想说又不好意思直说。
想起方才她问起家人的事，顾无风笑道：“你是想问回九因的事？”
被看穿心思，陆且欢也不否认，微微点头，“其实我早就听说过九因城，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亲自去看看。我听说，九因的山特别漂亮，尤其是玉辞和望月，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光是听这名字就知道一定很美。
以前爹爹跟我说过，他说最初的时候，九因是一个天下奇才之士的聚集之地，那里有书院，有学堂，还有马场，有专门教授各种才学和武艺的师父，朝廷每年都会从九因择选新进朝的官员，即便不能入京，也能被分派到各地担任要职。
虽然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再也不需要从九因择选人才，可是九因这块宝地却从未负其盛名，那里依旧是各方都争破了头想要落脚之处，就连那号称知晓天下事的听七楼都是在玉辞山。“
她越说越开心，满眼希冀，回过身来定定看着顾无风，“所以，我想……”
“你想亲自去看看？”顾无风挑眉一笑，“我方才还有些担心，担心你会因为我暂时不打算回玺凉城，会失望。既然你想去九因看看，那这个年下咱们就去九因待着，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