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峰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尽管把孩子送人了，我们也经常以收养孩子父母的朋友身份去看孩子，给孩子带各种各样的礼物和玩具。后来孩子的养父母告诉我们，让我们别去了，孩子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情绪很不好。之后，我们就很少去了。在孩子生日的时候，我妻子想孩子想得不行，偷偷去看了孩子，还跟孩子说了话，收养孩子的夫妇见这种情况就搬家了，听说后来还改名了。在我心里，她还是叫宁清雅。”
江一沁静静地听着，在心里勾勒了几个故事版本。
在家的孩子不满爸妈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到被送走的孩子，被送走的孩子嫉恨亲生爸妈不要她。
然后，发生一连串的后续事件，又没有得到双方家庭足够的重视，就导致了现在的结果。
“我们伤心过一阵之后，发生了一件大事，我的妻子和清悠被绑架了。那绑架案表面上看是曾经抓过的一个凶手的作案手法，但我总觉得是跟清雅有关。”
江一沁疑惑不解，“当时宁清雅也才十几岁。宁队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
“那件事情里藏了太多她的信息，别人不知道，我是能看出来的。那件事之后同事们都劝我立案，都被我拒绝了。我坚持没有立案，就是因为牵扯到清雅。我和我的妻子已经亏欠了她太多，我冥冥之中认为那是我们还债的一种方式……”
宁峰喝了一杯水后，润了润干哑的嗓子，继续道：“从那之后，那件事就在众人的眼里淡去了，却没在我们剩下的一家三口，心里磨灭掉。清悠把所有的过错推到我的身上，认为那是我的错，才会让她没有妈妈，又没有了姐姐。这些年我和她的相处都不怎么愉快，几乎是没有任何交流。她感染上尸毒之后，我真的觉得那都是命了，我们都逃不过这个魔咒。因为她妈妈也是这样，当年也是感染了尸毒才会离开人世。于是我退休之后就花了大量的时间，自己查当年的那件事情和清悠中尸毒的事，发现跟清雅有关。”
江一沁沉默片刻后，“宁清雅就是我在手术台解剖的那个人？”
“对。我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联系上了。”
程至煜道：“我去别墅找宁清悠的时候，宁清雅就被宁清悠锁在房间了，那房间里可能有不下两个人。”
宁峰沉重的点了点头，眼里拉了血丝，“如果当初我早一点告诉你，你很可能就有心理准备了，也许会多留意一点。因为我一个人的狭隘思想，却把我的另一个女儿推上死路。”
程至煜对此没发表什么看法，他说道：“我不认为现在盲目地揽责任是个好现象，你的这种纵容只会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的伤害你、伤害别人，她们会认为你和世界都欠了她们。”
宁峰嘴唇颤抖了几下，“你说的没错。我一辈子维护正义、保护别人的安全，结果却没教育好自己的孩子，让她们为非作歹。我当初以为清悠遇上你之后会好起来，可我低估了她心里的阴影，她还是往那条路越走越远。”
江一沁在宁峰讲述的时候，拿出了自己记录的小笔记本快速的记录着什么。
然后盯着她记录的那些重点，说道：“宁队，不瞒你说，我听你了这么多，我还是没有梳理出一条比较明确的线。按照你刚才的讲述，宁清悠和宁清雅变成这样是因为你和你妻子的忽视产生的忌恨。当时她们还只是个孩子，就算分开也不会出现有这么大的情绪，会不会是跟你们这边的教育还有养父母那边的教育有关？你们平时是不是让她们感觉到很压抑让她们觉得他们没有能力、要依靠你们抚养才存活，从而在青春期的时候发生逆性格的行为？”
“江法医怎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一个人性格形成的最主要的阶段是在童年，日后的成长基本都是按照童年形成的性格发展起来的，很难摆脱那个阴影。当然这点就扯得太玄乎了。你这边还有什么新的线索吗？我记得在别墅的房间里还提取到另一个人的血迹，会不会就是那个人杀害了宁清雅？”
“这一点我不清楚，清雅的父母告诉我，她已经很久没跟家里人联系了。自从大学毕业之后，她就很少回家。他们也不知道她在外面做什么，说她的户口也早已迁走了，现在跟他们基本就是陌生人的关系。一对双胞胎之间的影响居然会这般的强烈？就算两个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都很短，也没见过几面？他们的经历却惊人的相似。”
“这些都是有科学依据的，你要再追查下去还能知道她们在同一时间谈恋爱了。”江一沁说道。
她有些头疼，她以为会有更加详细的线索。
现在确实多了一条线索可以解释为什么那个人的DNA和血型会跟宁清悠如此的相像，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但也给他们带来了新的问题。
假设宁清悠杀了宁清雅嫁祸程至煜，从而达到让自己完全死亡的假相。
接下来，她会做些什么？
当年宁清悠妈妈的案子没有立案调查，现在要怎么进行求证、破解？
宁峰沉默了许久，尔后看着程至煜说道：“不管怎么说，也不管清悠现在变成什么样，我还是想说谢谢你当年跟清悠在一起，谢谢你在她感染上尸毒的这些年，你也陪在她身边，让她有了一段快乐的时光，也让她决定做某件事之前回来跟我住了一段时间。我能给你们提供的线索就是那么多我走了，再见。”
江一沁回过神来，看着宁峰落寞的背影，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叫道：“宁队，你……”
宁峰摆了摆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会回到局里了。当年参与李铭那个案子后，我就没有资格再做一名刑警，我们的队伍不需要我这样的人。谢谢你的好意。”
江一沁看了坐在一旁的程至煜，又看着越走越远的宁峰，戳了戳他的手臂，说道：“你出面的话，他可能会听。”
程至煜将手边的牛奶递给江一沁，“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人生轨迹，我们不能因为我们的角度觉得他可怜或惋惜就妄图改变他之前的轨迹，也许我们的好意会害了他。”
江一沁张了张嘴，发现程至煜说得并没有错。
每个人看问题的时候，总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或者因为自己的个人经历从而去说服别人。
殊不知，别人也活了几十年，也有自己的经历和想法。
“程首富，你说的对。”江一沁为难地搓了搓脸，垂头丧气道：“我还是安心查案吧，其他事情我觉得我做得不好。”
“你做得比很多人都好，这一点不用谦虚。”程至煜见她低头研究她面前的小笔记本，碗里的面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还吃吗？”
“吃饱了。”
“那我们回家。”
蜘蛛看着江一沁与程至煜进入小区后，犹豫了一下，还是给黎文皓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说喊道：“副队，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是不是小沁出什么事了？”
“程至煜昨天就被释放了，我感觉两人的感情好像有变化，你赶紧回来，不然你就没戏了。”
电话那头的黎文皓沉默了一下，问道：“她看起来快乐吗？”
“我离他们太远，看不清面部表情，但两人是一路牵着手进小区的，我想应该心情也不差吧。”蜘蛛说完这一句话后很想扇自己嘴巴。
他需不需要说得这么直白，这不直接戳他们副队的心吗？
“那个……副队，我刚才是胡说的，你千万别胡思乱想啊。”
黎文皓声音很平淡地说道：“既然程至煜已经回来了，你就继续跟进X品的事情，看看有没有新的线索。”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再说吧，这边的事情有点棘手。”
蜘蛛撇了撇嘴，这次很识相的没有继续问下去。
挂上电话后，蜘蛛看着远处的小区，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都算什么破事啊。
要是世界上有两个江法医就好了。
一个跟程至煜，一个跟他们副队，两个人都圆满大结局。
可这世界上偏偏就只有一个江一沁。
跟了谁都不好啊，总得有个男人要伤心。
程至煜把江一沁送回家后，就开车出门了。
他来到秦传优的公司。
秦传优看到他的时候还愣了好半晌，懒散地靠在办公椅里，笑道：“表嫂把你给捞出来了？”
程至煜不置可否，“安排的事进行的怎么样了？”
“现在进展的还不错，你进局子之前我就派个可靠的人去跟洛永嘉接洽了。洛永嘉是有些小聪明，但也就是那点小聪明害了他，做不了大事。只要对他进行打压一下，他就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
程至煜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这个眼熟吗？”
秦传优我觉得看着那袋白色粉末状的东西，问道：“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