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间不需要。”沈尉目光如炬地看着夏云缈，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在我单位做的那些事我都可以容忍你，因为我知道你从小就这样，跟你说太多话也没有任何作用。所以你做的那些事，我不予置评。但我们之间也就这样了，沈夏两家的合作结束之后我们就分开。这是我们之前就有的共识，我希望这样的共识能继续下去。”
夏云缈的身体颤了颤，她静默着。
许久，她抬头看着沈尉，勉强露出一个极为苦涩的笑容。
她伸手抹了抹自己脸上的眼泪，颤声道：“沈尉，你……好样的。”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按开电梯的门，步履踉跄的离开。
沈尉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想起她那一身的酒味，咬了咬牙，从安全通道里下去。
下到一楼的时候，她只听到一阵干呕声。
不出他所料，夏云缈正蹲在垃圾桶旁边一阵干呕。
他刚走过去，夏云缈的身体变软软地倒了地上。
沈尉走过去拦腰抱起她，随意瞥了一眼她呕吐的地方，隐约看到一些血丝。
他整个人一僵，低头看向怀里那个面白如纸的女人。
病房里。
沈尉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因为晚上护士们不会像白天这么仔细的查房，很多要打点滴的病人都还需要家属或亲友陪伴。
沈尉便坐在旁边看着那点滴一点一点的滑下来。
他的目光百无聊赖地顺着点滴管慢慢地移到夏云缈裸露在被子外的手。
那双手像她本人一样很凉，指骨很修长匀称，晶莹剔透的，几乎能看到里面的血管。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夏云缈，让他感觉很陌生。
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显得那么易碎，仿佛轻轻一碰她整个人就会碎掉，根本不像她醒着的时候嚣张跋扈与冰冷。
沈尉的目光忍不住，上移到夏云缈的脸上。
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血色，连嘴唇都没有半点红润，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沉睡中的夏云缈，安静的像个孩子，带了点罕见的无邪。
她的五官本来就非常漂亮。
平时有种冷艳、张扬的美，此时却显得很安静而脆弱。
也许是那样的反差太过明显，让沈尉的目光怎么也移不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尉意识到自己对夏云缈的关注度有些异常。
他才慢慢地收回视线，再次把目光停留在那快吊完的点滴瓶上。
他们的关系，最好是只到这里为止。
沈尉这么想着，站起身，给夏云散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看护夏云缈。
然后，离开了病房。
在沈尉离开的一分钟后，沉睡的夏云缈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空荡荡的病房，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见点滴已经打完，正往回抽血时，她费力地站了起来，按下床头的服务铃。
她也不急着拔针头，半靠在床头眼神放空地看着那些血一点一点地增多。
护士在一分钟之后过来，看到夏云缈的情况愣了一下，连忙跑上来换一瓶点滴。
“陪床的人呢？怎么不及时叫人？”
“他出去买夜宵了。”夏云缈轻飘飘地回道。
“真是的，也不知道早点去。”护士又咕哝了两句。
在夏云缈越来越冷的目光下，尴尬地噤声离开。
夏云缈半靠在床上，漠然地看着前方，眼中最后一点热度在消然退去。
江一沁打电话跟韩凉说了一声，顺便安排了韩凉的工作之后，便跟程至煜去了秦传优的公司。
秦传优的公司规模也不小，在殷城最贵的写字楼租了五层楼。
江一沁一进入秦传优的公司，就被各种各样的巨幅电影海报、明星硬照、签名墙和手印。
近一千平方的一楼，像个展览馆一般。
秦传优带着江一沁与程至煜在一楼参观，“表嫂，这些都是我们公司之前做的项目，之后可能会承接一些巨星的演唱会和商演的业务，你有哪些喜欢的明星，我让他们专门给你签个名、合个影什么的。”
“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喜欢谁，回头想起来了，我一定不客气。”江一沁笑道。
“好。”秦传优带着两人把整个公司都看了一遍。
程至煜经常来秦传优的公司，对这里很熟悉，但还是全程陪着江一沁一起看。
直到回到秦传优的办公室后，程至煜才到办公室的露台上处理公事去了。
江一沁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传优，今天我过来有个不情之请，可能会影响到你的利益，希望你别介意。”
秦传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表嫂，你别这么一本正经，我会被吓坏的。”
“先打预防针嘛。我想了解一些有关上次你给至煜的那些图片和资料，有关加工厂那边的资料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了解得也不多，当时一个资深制片人跟我说那些注射的毒品是从那里流传出来的，但问他其他的东西，他就不肯说了。刚开始我以为他是故意卖关子，后来我发现不是，他是真的不知道。他们的上线很隐秘，为防止其中一环出错，牵扯他们，他们的暗号、地点随时会发生变化。那名制片人是在加工厂那里接洽的，他得知其他人又在夜总会或酒吧之类的地方拿货，没有一个地方是重合的。”
“能把具体的夜总会和酒吧告诉我吗？”
“表嫂，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很久了，诚心想让我在这一行混不下去？”
“人家都敢跟你说了，说明他们不怕被牵扯。”江一沁一脸无辜地说道。
“表哥就是被你这么洗脑的吗？”
“被我卖蠢给征服的。”
“好吧。”秦传优好笑地摇摇头，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便签纸，写下一串数字和地名、酒吧名，“看完就烧啊。”
“嗯嗯，绝对不出卖革命同志。”
“为什么我都有一点放心的感觉？”秦传优眨巴着眼睛笑道。
“传优，你可以去演戏了。”
“嗯，等我公司倒闭了，我就去演配角，接一些炮灰男二的戏份。”
江一沁被他的话逗笑了，“我一定给你贡献收视率。”
江一沁在秦传优的公司待到了一个上午，跟程至煜、秦传优吃完饭，她才回到局里。
她先去见了沈尉，把从秦传优那里得知的消息告诉沈尉。
当然，她并没有提秦传优。
沈尉在记事本上记录着，“这些地方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是公共场合，夜总会、酒吧这类龙蛇混杂的地方人流量大，不足为奇。但加工厂那边是怎么回事儿？那边既不偏僻，人流量也不大，他们在那里交易很容易被人发现。”
“我在想，这些地方会不会是随机抽取的。以他们那警惕的做法，随机选址的可能性很大。”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沈尉的手轻轻敲击着桌面，“我有种预感，他们的破绽快露出来了。”
“那就好。再没进展，小陈他们就要疯了。”
江一沁回到法医部，看到办公室里有个人正背对着她坐着。
韩凉看到江一沁回来，就跟那个人说道：“林先生，江法医回来了。”
那人转过头来，江一沁才发现是许久不见的林先觉。
林先觉开门见山地问道：“江法医，你看了我的毕业论文和资料了吗？”
“看了一部分，其他的还没看完。”
“我的资料给了你一个多月，你居然都没看完？这就是你的工作态度？”林先觉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
江一沁被说得一阵尴尬，“后面有事给耽搁了。我正好有些问题想问你，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
林先觉脸色好看了一点，眼神放光地看着江一沁，“什么问题？”
江一沁在她办公室所在的楼层找了间空的会议室，带着林先觉过去了，“有关你推断李师母的伤害李教授的那部分，你能不能解释一下？”
“我后面不是有很详细地注解吗？算了，你根本没看到后面。”林先觉推了推眼镜，“你可真够懒得，才看到推断李教授死因的那部分。”
江一沁对这个不会看人脸色的博士生无言以对，索性直接坐到他对面等他说。
林先觉对于江一沁如此识相感到很满意，“李师母杀害李教授的证据有很多。首先，我先跟你讲讲人性。”
“我坚定人性本恶这一点。宇宙中的暗物质大概是80%，大部分的动植物的暗物质也占了绝大的比重，人类也一样。”林先觉顶着一张严肃脸看江一沁，“李师母与李教授的感情表面上看很融洽，夫妻和睦。但你了解他们的过去吗？他们在你的视线之外是怎么相处的？你看到的就是真相吗？”
江一沁有些哑然。
她对林先觉的话还真无法反驳。
她也许是先入为主了。
平时李师母给她的印象很不错，她潜意识就拒绝去思考这个可能性。
当然她也没傻白甜到直接接受林先觉的推理。
林先觉继续道：“理论不只一次的告诉我们，越熟悉、越亲近的人反而不容易看清。我也是基于这一点才决定深入研究一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