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离开皇宫已有一月之余,虽然这事儿对于自己那经常离家的三哥哥而言不是什么大事,但碍于如今将自己携了出来,三哥哥也不敢过于放肆,只好拜别了近日来对他好吃好喝伺候着的褚鸻仙君,与欧阳清雪踏上了归家的途中。
离开蓬莱山岛的时候,褚鸻仙君层拉着三哥哥的袖子说过一番话语,这些事儿都是避开我们这些小啰啰的,惹得我心中一时很是愤慨,在路上时总是好奇心发作打听三哥哥关于离岛时,褚鸻仙君所说的言语。
三哥哥刚开始还会懂得使用“天机不可泄露”一语来打发我。
结果被我烦心的次数多了,方才堪堪倒出了事情,他一双眼珠子不带好意的盯着我看了半晌,直到将我全身上下扫视了一遍,才道:“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都和褚鸻那小子做什么事了?”
我被他盯的头皮一阵发麻,颤巍巍的道:“没什么啊。”
我想了想,复又道:“的确没什么。”
他的眼睛里含着明显的不信任,打趣道:“那为何在我离开的时候褚鸻那小子打听你的喜好呢?”
“啊……”欧阳清雪刚送进嘴里的浆果被无情的吐了出来,拍着自己的心口:“三哥哥,你下次爆这么劲爆的猛料时先告诉我一声,让我提前做个准备,否则哪天我被浆果噎死这种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三哥哥一副不能理解的模样盯着欧阳清雪上下打量:“我不明白褚鸻那小子究竟看上你哪点了?要匈没匈,要曲线没曲线的……”
欧阳清雪赶紧爬上他呆着的那一辆小马车,捂着他的嘴巴不许他继续说下去。
欧阳清雪道:“三哥哥,您下次在说我对你不敬的时候,麻烦你能不能别这么为老不尊……”
他:“……”
欧阳清雪道:“三哥哥,老实说,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三哥哥指了指欧阳清雪捂着他嘴巴的手掌,欧阳清雪做了一个再乱说话就砍死你的表情将手拿了下来,他才说道:“自然是告诉他,我妹妹早已经许配了人家,乃是待婚之人,让他早早断了念头啊。”
本来并没有什么,论起来三哥哥以放我离家作为交换,父君将自己许配给一位上仙这点儿事自己本已经忘怀了,但是今日提起,欧阳清雪才不得不逼着自己去想,有什么法子能够毫无声色的退掉这门亲事呢?
欧阳清雪没有忘记,自己喜欢着的人是风弥漫,自己要等待的人是风弥漫,自己纵使未来要嫁为人妇,肯为他穿上凤冠霞帔的那个人也必须是风弥漫。
如今一想自己身负婚约这事儿,着实使欧阳清雪头疼不已。
对着园中的夹竹桃,欧阳清雪很是忧心的搬了张藤椅躺在上边发呆,离开风弥漫已有六月之余,欧阳清雪回到皇宫也有许久。
父君此次不限定自己的活动自由,欧阳清雪可是狠跑了一下从小长到大的圣月国,且日日与三哥哥欢饮达旦,好不热闹?
但总是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会想起少年薄凉的剪影,纯白的衣衫,欧阳清雪知晓心中有些空洞,除了他大抵是无人可以填补的。
快到夏初了,天气也愈发闷热,欧阳清雪附了张绢纱在面上遮挡阳光,如今这日子过的好不惬意,但奈何烦心事情总是不断,梅冉前些日子告诉自己,长生门的上仙大人就要来圣月国小住几日了,算算日子,如今也该到了。
欧阳清雪躺在藤椅上不断叹气,关于如何应付那位上仙自己还未曾想好,只是无论如何自己都得将此婚退去,且还不能是自己先开口要求退婚,否则父君一定打断自己的褪。
欧阳清雪想了想,这事儿还得让他先说,关于那个令人生厌的上仙究竟长了何种模样,自己还未曾知晓,只晓得他在外的名声似乎不错。
听皇宫的婢子们说,上仙一表人才,自幼擅长剑术,一套天女散花剑舞的那叫一个出神入化。传说上仙在尚未成年之时,便敢一人挑战一头穷凶极恶的大虎,后来避世做了一个逍遥散仙。
其实欧阳清雪觉得那是他闲的没事干,舒坦日子过得时间久了,没事找事跑到东荒山上找恶虎闹着玩。
传说此人生的眉清目秀,自幼惹得长生山上一群仙子们频频示好,奈何此人终究不为此所动,纵然美人坐怀也是不乱之人。
欧阳清雪想了想……那大抵是因为他就是一短袖,所以对姑娘们没什么感觉。
总是,对于这位即将成为自己的夫郎的上仙大人,他的诸多事宜,自己皆是只在传说中听过。由此可见,此人传说又有多少?
但是欧阳清雪觉得传说与现实都是两码事情,譬如说长生门上仙求娶圣月国欧阳清雪一事放出话去,四国之中多少貌美女子为之心碎,又有多少恨不得跑来圣月皇宫活活抽死自己,但是说白了,那都是她们误认为自己很幸福、自己很欢喜。
其实打心眼里欧阳清雪一点儿也不幸福,一点儿也不欢喜。
与之相反,欧阳清雪是整日整夜的愁啊。
瞅瞅,欧阳清雪愁的白头发都多长了几根。
梅冉每每立在欧阳清雪身旁伺候的时候,听到欧阳清雪这般感慨,总要给我欧阳清雪一句:“欧阳清雪殿下,那是因为您近日比较羡慕上仙弟子那满头白发,而非纠结所致。”
咳咳……好吧,幸好今日梅冉没在欧阳清雪身旁批判,虽然欧阳清雪承认关于自己未来这位夫郎的众多传说中,自己只感兴趣的,便是他那有的满头白发的女弟子,听说那弟子死去多年,活着的时候一头雪色发丝美不胜收,衬着肤色剔透雪莹,貌若流风,人比月姣。
关于其他的欧阳清雪丝毫不曾在意,欧阳清雪只是在想满头雪发倾城的弟子,得有多窈窕艳城?
欧阳清雪抚了抚额,叹道:“冉冉,起风了,将我的披风拿来。”
半晌,身后没有动静,欧阳清雪有了些许气恼:“冉冉,最近做事可是愈发的不用心了奥。”
还是没有动静……
欧阳清雪无奈的回头,却被雷了个外焦里嫩,吞了吞口水,看着那一袭挺拔的身影。
如墨的发丝在风中旋舞,洁白的袍子在风中轻轻摇摆着,袖口绣着的白兰花很是曼妙,那一双眸子简直让人心都醉了。
欧阳清雪揉了揉头,仔细看了眼,那在微风中似要羽化成仙的美腻少年,容颜好比明月垂头,肤色好似白雪莹枝,那一双眸子中透露着淡淡的温情。
不确定的问了一句:“弥漫大人?”
大抵是因为欧阳清雪当时笑得委实过于傻了一些,少年的神色最终在我傻帽的言语下益发柔情了下来,如雪芝盈松般的手中捧着刚刚沏好的白莲花茶,端给了欧阳清雪。
欧阳清雪静静的看着他的样子,觉得此人应当不至于如今出现在这里,毕竟是圣月皇宫,很少有外人能闯进来,更何况如今夫君为了防止自逃婚。更是严加戒备。
打定了心意,欧阳清雪正打算回头继续喝自己的茶,晒自己的日头,却听见他道出了二人见面之后的第一句话。
他说:“小九,本该早些便来看你,谁知出了这么多意外。”
欧阳清雪手中的茶盏一抖,愣是没听清楚他的意思,既然他已经开口了,也证明了心中的琢磨了许久的幻想,其实不然,乃是他当真立在自己身前,欧阳清雪正打算开口。
谁料他竟越过了石桌,将欧阳清雪的一只手放在他的匈口处,欧阳清雪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声,他说:“小九,我会保护你,此生永远。”
欧阳清雪心中一震,却未曾料到更猛的还在后面,他将冰冷的嘴唇印在了自己的唇瓣上,欧阳清雪一阵错愕。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怔怔的看着欧阳清雪,随后转身离去。
“不要走。”
欧阳清雪转过身去抱住他,费力的拖住,才嗔道:“我盼星星盼月亮的盼了你这么久,你就这般走了不成?”
少年一愣。
欧阳清雪将头贴在他的背上,柔声道:“带我离开吧,无论如何我跟你离开,我不能留在这个地方,不能。”
少年转过身拥着她,颇为沉重道:“你等我。”
千年梦,一朝还。
欧阳清雪又陷入了那个迷茫的透露着血腥气息的梦魇之中,姑娘手中的三尺长剑慢悠悠的指着那男子的匈口,欧阳清雪拼了命的想要告诉他躲开。
可是他就是听不见,听不见也不做任何动作,温柔的笑着看着即将成为自己新嫁娘的她将长剑插入自己的匈口,真相呼之欲出,欧阳清雪想要喊醒他,却徒然发现自己变成了那个姑娘。
他看着自己呆愣颤抖的模样,温柔的笑着:“影儿,莫要害怕,解药已在烛柄后的暗格之中,你快些取来吧,莫要拖得太久……时间,时间大抵不允许了罢。”
欧阳清雪拼了命的奔跑着,想从这里跑出去,但是双褪不听我的使唤,欧阳清雪只是站在那里,僵硬的取过他口中的解药,那是一个红色的绣着锦绣花纹的木雕盒子,里面躺着所谓的解,欧阳清雪只是看着他的眸子逐渐褪色,最终演变成一朵龙爪花的模样,他说:“小九,还好,我们还能再相见。”
欧阳清雪眉心一震,翻身从床上侧着身子打坐起来,抱着双褪将头深深的埋在膝盖之中。
很久之后,大约久到时间凝固的氛围,欧阳清雪对着屋外唤道:“梅冉……”
冉冉还是一袭青色拽地的长衫,推开房门将欧阳清雪搂在怀中:“殿下难道又发噩梦了吗?殿下莫怕,.婢这就将三殿下请来……”
说着她转身欲走,欧阳清雪死死地扯着她的衣袖,问道:“你可层看见今日来着里的那个少年去了哪里?”
欧阳清雪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这件事情和风弥漫有关,也许是因为自己即将被迫出嫁,对梦中新婚之夜的场景有所抵抗。亦或者是因为风弥漫的出现是那般令人不解,总之,他出现了,她的梦魇又发作了。
此次殿中燃着的安神香并未熄灭,且香味浓郁安详,可欧阳清雪却毫无征兆的发了这个噩梦。
这个一直困扰着自己的梦魇。
欧阳清雪对自言自语道:“冉冉,你说影儿是谁呢?”
冉冉显然对我问道那位少年的事情比较诧异,她一向以为欧阳清雪对于那人的事情打的是那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招牌,此次自己提出他的去向,显然很是不正常。
冉冉摸了摸欧阳清雪的发丝:“殿下,他已经离开了。”
“回去了?怎么这么快?”欧阳清雪很震惊,毕竟昨天下午还曾在院子里面见着他了,我连忙追问道:“他是何时离开的?”
冉冉说:“也就是昨天下午”
欧阳清雪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那应当是打从自己的小院子里离开之后的事情罢?欧阳清雪绞着衣襟没有表露什么,想了想又道:“冉冉,伺候我梳洗吧,是时候去给父君与母亲大人请安了。”
冉冉点了点头,将欧阳清雪的发丝绾在手心中,细细的梳洗,她说:“红烛摇曳,理当洗尽铅华,与君白头才好。”
欧阳清雪怔了怔:“洗尽铅华,与君白头?”
梅冉将一只步摇斜插进她的发髻中,柔声道:“殿下会是一个好的夫人”
欧阳清雪听不出她话语间的意味,也未曾追问,离开风弥漫已经有很久了,欧阳清雪掰着手指盘算着,决定等到这桩事情过去了自己一定要去找风弥漫。
自己绝对不会嫁给那什么上仙,若是我要嫁得夫郎,必要是他才对,唯有他一人自己才会心甘情愿为之洗尽铅华、红妆罗襦。
这厢圣月国前殿之中,国主和皇后才正纠结着要作什么给女儿陪嫁才好。
欧阳清雪却偏偏踩着这地雷,敲开了门扉,见行过了礼,皇后赶忙将欧阳清雪扶了起来,道:“九儿就要嫁为人妇了,为娘当真舍不得。”
边说着还来蹭着我的袖子似乎是要蹭出点眼泪来。
欧阳清雪一看那还了得,父君就在边上,自己若惹得母亲垂下泪来,他老人家非要活活抽死我自己对。
欧阳清雪暗自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劳娘亲挂念了,九儿一向喜爱娘亲,若是娘亲舍不得九儿嫁去长生门……”
偷偷瞄了瞄帝座上的父君大人,欧阳清雪一咬牙道:“娘亲便替九儿退了这门亲事吧。”
殿中瞬间静的连根绣花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了,陛下没有发话,皇后愣在了那里,底下的一个婢子们都替欧阳清雪捏了把汗,只盼望欧阳清雪自求多福才好。
欧阳清雪看了看父君的模样,大抵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罢了,直身跪倒于地:“父君,并非九儿不能为我族大事考虑,只是九儿已有心上之人……还望父君成全。”
欧阳清雪并非觉得父君这般就会允了自己退婚的混帐事儿,但此刻自己已经走投无路,既无法让对方主动提出退婚,又要将婚期提前。
自己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但是这兵欧阳清雪却是万般折不起。
欧阳清雪不能不考虑自己的以后和风弥漫,至于最后这一招殿前请旨,说得透彻些不过是希望父君顾念一下与自己多年的情分罢了。
欧阳清雪腆着脸看父君脸上闪过捉摸不定的神色,直接趁热打铁道:“女儿自知无福尊一族上仙夫人,只是女儿希望能与心爱之人此生眷恋,若是父君执意不依,请恕女儿思虑不周了……”
若是父君不成全,自己应如何?这事儿欧阳清雪着实没来得及细想,此番说是思虑不周不过是打一个双双殉情的招牌罢了。
欧阳清雪只道自己若是真有那份心思,也指不定风弥漫会怎样着想呢。
许久没有人说话,欧阳清雪屏着气息跪在那里,半晌之后国主开了口,欧阳清雪听不出息怒:“你既然如此欢喜那人,倒不妨告诉我何人能入得我女儿的眼,若是当真不错,为父也不至于将你逼迫至此。”
欧阳清雪点了点头,看着母亲一脸亲昵地和蔼,朗声道:“他叫做风弥漫。”
瞬间,殿内又恢复了刚开始的平静。
欧阳清雪惊讶。
难道大家都是在思考风弥漫是何人吗?欧阳清雪想了想,自己对他的了解也不多,至于出身如何也未曾了解,父君莫不是觉得是个无名小卒,不愿辱没了自己这一国欧阳清雪的身份。
欧阳清雪正打算出口解释,其实这些事情自己着实不在意,毕竟身份这种事情,也不一定得多么重要。
只是欧阳清雪还未曾来得及发表自己的观点,便被陛下的震怒声所斥责,他一手拍断了座椅的扶手,复儿又指着欧阳清雪道:“你……我没有你这般不思进取的女儿。”
欧阳清雪一个重心不稳,差点儿栽倒到了地上,看着皇后焦急的神色一瞬间不知晓应该如何。
皇后赶忙过去扶着陛下,忧心忡忡的抚着他的心口:“九儿现下什么都不知晓,你便不要动怒了。”
说着,又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快将欧阳清雪请回寝殿,传我旨意,若非出嫁之日,绝不允许踏出焚香殿半步。”
欧阳清雪不可思议的望着母亲,她却只顾着照顾急火攻心的父君了,不知晓方才为何和一脸慈爱的母亲竟然转变的如此之快。
至于回到焚香殿中又重新被监禁起来了这事儿,欧阳清雪着实想不通,看着手腕上的镯子,欧阳清雪沉思。
无论如何,这婚事自己应不得。
这一日天气无限好,虽然已近黄昏,但是空中还是漂浮着那几朵云儿,上面点缀着点点夕阳。
三哥哥绕开了众人来寻欧阳清雪,欧阳清雪此时正在院子中慢悠悠的品着茶,他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指着欧阳清雪道:“听说你此番行了个礼便将父君气的急火攻心卧床不起,我真不知道应该夸你厉害还是如何?”
欧阳清雪手中茶水一抖,思绪还停留在他进来的时候,好不容易反应了过来他的言辞:“你说什么?父君卧床不起?”
他道:“你以为呢,父君这身子如此硬朗都能被你气成这般,你究竟说了什么得罪他老人家的话了。”
欧阳清雪看着他很无奈的垂下头:“难道闹到了这般地步,父君没有告诉你们是为何吗?”
他摇了摇头。
欧阳清雪叹气:“那我就更不知道了,我还以为他会告诉你们呢,我那日不过是想要退婚,他们刚开始还挺淡定的,只是我将退婚的缘由说了出来之时,他们就不淡定了。”
三哥哥神色为之一变,似乎有些紧张的握着欧阳清雪的手:“你……你莫不是将风弥漫大人的事情告诉他们了?”
欧阳清雪看着他那着急上火的模样,摆了摆手:“自然没有。”
三哥哥顿时歇下了一口气,又慢悠悠的摇起了他手中的折扇:“没有便好。哎,那我倒是好奇了,你究竟如何惹到他们了?”
我定了定神,略有所思的问道:“我没告诉他们弥漫与我相识的事情,只是我告诉了他们我大约是欢喜上了弥漫,这个作数吗?”
三哥哥被欧阳清雪一个马后炮惊得直直坐在了地上,脸色开始莫名的发白:“你是说他们知道弥漫大人的名号。?”
欧阳清雪点了点头,试探着问道:“三哥哥,你脸色不大好,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他却急忙起了身打算离开,步履慌乱,说真的,自打欧阳清雪记忆中有三哥哥这个人起,他便一直保持着他那风流公子儒雅品性,从未见过他如此慌乱。
但他仍不忘对欧阳清雪叮嘱道:“看来是要出大事了,你且呆在寝宫之中不要有所动作,我还得出去打听打听才好。”
欧阳清雪对着他的背影急忙喊道:“那弥漫会不会有危险?”
他的声音夹杂着一股子焦急,直接回答道:“难说。”
难说?
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