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
程依看杨骁尴尬得拿头往门上撞，出声说：“你就在这里睡吧。”
“嗯？”杨骁有些惊讶。
他放弃了跟门锁较劲。
实木的门框被他摇得快松了。
门框边的墙漆，都有裂开的痕迹了。
他没想到程依会那么说。
“我是说，让你别费力气了，就在这里睡吧。”程依说。
她指着床边，说：“拿床被子铺一铺，委屈你睡地下。”
“不委屈。”杨骁也不再傻愣地站着了，他脸上恢复了一贯的笑。
他赶紧打开衣柜，把被子拿下来，往地上一铺，想笑又不敢笑，心里扑通扑通地跳。
程依看他修长的身影，就连柜子上面的一层，也只是踮着脚就够到了。
杨骁问：“我把灯关了？”
“好。”
程依躺在床上，仍旧是呆呆地盯着天花板。
她心里反复想着墨提斯的话。
评估报告很重要。
杨骁很重要。
怎么才能让他帮自己呢……
睡是睡不着的了，一晚上装睡，怕是也很辛苦。
漫漫长夜，何以解忧……哎……
睡在地上的杨骁，一样是呆愣愣地望着天花板。
他默默地数着自己的心跳声。
只怕是要睁眼到天亮了。
“你……”
“你……”
两人同时发出了声音。
杨骁飞快地说：“你先说。”
“……”程依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本来只是想问，你睡了吗。
接下来要说什么，没想好。
“你想说什么？”杨骁坐起来，把背靠在衣柜那儿，看着床上的人。
虽然关着灯，还是能感觉得到他炙热的目光。
程依也坐了起来。
她坐在床边，腿很自然地放下，脚趾似乎踢到了杨骁的被褥，带着一丝温热。
程依飞快地把腿缩回来，盘腿坐着。
在黑暗里，两人面对面。
平常程依是仰视的那一个，现在却换成了杨骁仰视她。
房里的窗帘不是很厚重的，是透光的那种，月光能透进来。
程依背对着光，她的背像是把所有的光线都吸收了，身体周围发出一圈雾蒙蒙的光亮。
她把杨骁的脸彻底地挡住了。
彼此完全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我……”程依觉得看不清对方，话反而会很容易说出口，但事实不是如此。
杨骁的目光，仿佛能穿过黑暗，灼灼地烧在她脸上。
“说吧。”杨骁说：“你这次来找我，就是有求于我的吧？没什么特别的事，你不会来找我，对我，你不用这样，什么都可以说，我会替你保密的。”
“我想住在你这里一段时间，可以么？”程依问。
杨骁脸上的笑，根本收不住。
他暗暗庆幸，程依看不到他，不能看到他脸上的傻笑。
他自己都觉得傻。
尽力地收着嘴角，还是没忍住。
感觉嘴角都要往耳根裂了。
“杨骁？”
程依等不到回复，又问了一句。
“可以。”杨骁说：“你想住多久都行。”
一辈子也行。
只要你想。
终于不是杨医生了，终于是直呼其名了。
他不是傻子，快要到上交心理评估报告的日子了，程依这样，肯定是有求于他。
虽然知道她是有目的，她动机不纯。
可为什么还是那么开心。
傻子一样的开心。
“呼……”程依松了一口气。
好难啊。
为什么以前不觉得这样的事很难开口，为什么以前为了任务去接近男人，诱惑男人的时候，没有那么难为情。
“从明天开始么？”杨骁问。
黑暗中，程依点头，他也看到了。
“那我妈应该会很开心的。”杨骁说。
我也开心。
啧，这是什么嘴，该说自己开心的不是吗？
扯妈身上干什么。
杨骁恨不得给自己的嘴巴来上一掌，这笨嘴拙舌的。
空气很安静。
杨骁害怕被程依听到自己的心跳，开始没话找话说。
“为什么突然住我这儿？”他问。
问题出口，他就后悔得要死。
住就住咯，问那么多干什么。
人家走的时候，不是很失落吗。
杨骁啊杨骁，你可真笨，是不是得了不会讨女孩子欢心的病啊你。
“为了讨好你。”程依丝毫不避讳，直说道：“我希望有一份漂亮的评估报告，现在高层对我有不好的猜测。”
杨骁不自觉地抓紧了被子。
“你很坦白啊。”他说。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再也笑不出来了。
人啊，就是这样，明明知道的，可当听到真相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的时候，还是会难过。
程依直接问：“你希望我做什么？”
“我希望你做什么？”
杨骁重复了一次她的话，语调升高了，有些不敢相信。
是在问我吗？
无论我希望你做什么，你都会做吗？
“什么都可以吗？”他问。
程依挺直了背，放在双膝的手，紧张地攥紧了拳头。
她沉默了2分44秒。
她大脑数着时间，杨骁则默默数着自己的心跳。
“嗯。”程依说。
“那你做我的女朋友。”杨骁紧接着说。
又是一次无言的沉默。
风拍打在窗户上，发出轻微的啪啪啪的声音。
程依觉得空气闷得喘不上气。
她想到了杨骁会提这样的要求，但是没想到他那么直接。
“一次么？”程依问。
说这话时，程依的心脏，仿佛死人一样，不会动的。
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也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不过她通常不会任由事情发生到那种地步，就会出手将目标人物放倒。
杨骁心里也堵得慌。
他一点也没有料到，程依居然认真严肃地跟他询问，是几次。
一次？
两次？
无数次？
这对她来说，是有区别的吗？
这是用自己的身体来讨价还价。
杨骁莫名觉得心疼，揪心地疼，难道说过去的那些日子里，她也经常这样跟人还价，是几次的事吗？
好想扑过去，把她拥在怀里，拍着她的头，说傻瓜，别说这些傻话了。
“一直到我妈回去。”他说。
经过了深思熟虑，程依默默地点头，说：“好。”
她把腿放下，脚心是杨骁的被子，是丝绒质地的，很柔软，在冬日里，也不会冻到皮肤，没有刚才的体温了。
她站起来，一点点地往杨骁的方向走。
只有几步路。
她走得有些慢。
杨骁心乱如麻，程依的每一个小动作，都牵动着他的心脏。
一步一步，仿佛踩在他的心上。
简直不会喘气了。
他嗓子也哑了，不敢胡乱出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心里知道，要是正人君子，就该拒绝的。
可有什么扼住了他的咽喉，说不出来。
你别过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样的话，竟然说不出来。
就当是那个意思，自私一次，是不是很好呢？
程依在他面前弯下腰。
两个人的鼻子都很高，鼻尖几乎要碰上了。
似乎因为黑暗，所以摸不清距离，在黑暗里，人也会本能地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