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冰凉刺骨的水，浇了个满头湿，程依狼狈不堪。
她在心里懊恼，怎么会那么莽撞。
真是太不应该了。
在狼狈之余，更让人糟心的是她冻得发抖。
即使有暖气，即使浴室里全是热气。
还是冷得直哆嗦。
“我……”程依手忙脚乱地关上了花洒，烦心地叹了一声。
该怎么办。
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她用手掩盖着身上的尴尬。
“我先出去换衣服……”她胡乱地说。
多希望杨骁没看到，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别……”杨骁说：“你哪里还有衣服换？送去干洗，明天早上才能拿到。”
他为了不让程依尴尬，移开了眼，低垂着眼眸，只盯着水面上的白泡泡。
可诡异的是，就连这些白茫茫的泡泡里，都是程依的身影。
杨骁甩了甩头，暗暗提醒自己，保持理智。
“哎，我搞砸了！”
程依暗暗地骂着，她忽然想起，杨骁还处在滚烫的水里，立刻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把冷水给他加进去。
她坐在浴缸的另一头，不敢看杨骁。
杨骁也低垂着头，不敢抬头看她。
一看到她漂亮的锁骨，就不能自持了。
“水，合适了。”杨骁轻声说。
说话的时候，喉咙似乎被什么卡住了，声音极度不自然。
“哦。”程依应了一声。
她把花洒收起来，默默地站起来，说：“我先出去了……”
“我说水温合适了。”杨骁用尽了平生所有的勇气，抬起头来。
程依经过他身边，他轻轻地勾住了她的手指。
碰到她冰凉的手，杨骁心里突然紧了一下。
滚烫的水，使得他浑身的皮肤都在发胀。
打了石膏的部位，也紧得很难受。
“嗯？”程依一手揽住浴袍的领口，有些不好意思，想挣脱。
“我说，水温合适了。”杨骁又叹了一声，他使出洪荒之力，缓缓地说：“这是个双人浴缸。”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针麻药，一针一针注射到程依身体里。
连同着心脏，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
心在跳着，只能感觉心在跳着。
什么冷啊，热啊，烫啊，任何的一切感觉，都虚幻了。
连发抖都停止住了。
“你没衣服换了，出去了，预备抱着自己发抖么？”杨骁的眼睛里，能溢出水来：“去拿把锋利的剪刀还有你防身用的小钢刀，然后……进来吧。”
程依如一个丧尸，心脏是别人的，自己已经没了什么意识。
她没思考杨骁拿刀来干什么，就木木地给他取来了。
“我闭着眼睛。”杨骁看着她，很温柔地说：“你把湿掉的浴袍脱了，进来一起泡，我打电话让酒店送干净的过来。”
说完话，他真的把眼睛给闭上了。
其实，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何尝不是连气都喘不上。
只是故作镇定。
故作经验丰富的样子。
大概每一个男人，在这种时候，都会刻意地让自己“老练”起来。
他安静地闭着眼睛，因为浴室的灯光，眼前是一片迷幻的红色。
没了视力，身体的其他感官，如同疯了一般，任何一点细碎的动静，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他听到布料摩擦的声音，听到程依轻轻的脚步声。
听到了水声。
泡在浴缸里的那一条腿，感受到了水流的波动。
她！进来了！
“呼……”
杨骁深吐一口气，尽量地不让自己碰到她的皮肤。
“可以张开眼睛了。”程依如蚊子声，轻声细气地说。
水面的上层，有丰富的泡沫。
把所有尴尬的情况，都遮得一干二净。
程依觉得，杨骁就像是这些白色的泡沫，干净得没有一点杂质。
但是转念想想，不对……
她低着头，轻笑着，摇了摇头。
似乎有些不吉利。
怎么能把人想成是泡沫，一戳就破，似乎转眼就要不见了。
“你在笑什么？”杨骁偷偷看了她一眼。
是在笑我的害羞么。
他不禁在心里猜测。
是不是该表现得更好一些？
或者，直接……
接着他自己也摇了摇头。
程依蜷缩在浴缸的另一边，两人面对面。
在他们之间，满是水汽和白色的热气。
水汽折射着光彩，把她的脸映衬得无比柔和。
自带着柔光美颜，杨骁看她，看得呆了。
他两只手，还有一条腿都抬高了，放在浴缸边缘。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可笑，可若不是因为受伤，只怕没有这样的机会，这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你……”程依看着他，故作冷静地问：“你用剪刀和刀来干什么？”
“哦。”杨骁经她提醒，想起来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一笑，说：“我还要麻烦你帮我……”
“做什么？”
“把我双手的石膏拆了。”杨骁无比坚定地说。
程依愣愣地看着他：“能拆了么？”
还没到拆的时候吧……
“我是医生。”杨骁尽量地表示出专业，然而并没有成功。
在程依疑惑的眼神里，他只好说：“我刚才不小心，弄湿了一些，如果不拆了，会更麻烦。”
这都是些瞎话。
真正的心里话是，今夜不拆，我或许就要抱憾终身了……
“时间也足够了。”杨骁说：“我自己心里清楚，你不帮我，我自己来吧，把刀给我……”
他红着脸，有些语无伦次。
程依点了点头，认真地说：“你别动，我帮你。”
她往杨骁这边移动的时候，水流在波动，被烫得麻木的杨骁，突然又感受到了暖意。
像是整个夏天的热浪，在扑向自己。
程依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他的身体。
两人都低下头，不敢看对方。
按着杨骁的指示，程依小心翼翼地拆卸着石膏。
直到看到了他的手腕。
或许因为高原地区的气压，使得石膏变紧了，压迫了他的血管。
也因为没能好好休息。
他的手部的皮肤，全是不正常的紫色，布满了淤血。
程依擦拭着那些伤，突然眼眶发热，心里像是藏了一个巨大的吸尘器，把她的心脏抽干了。
这些都是因为我啊……
是为了我，你才伤得那么重，你才会受这些苦……
“对不起……”她轻声说着，眼泪滑落下来。
眼泪滴到泡沫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骁心脏猛地一震，没了石膏的束缚，他大臂一揽，把程依揽进了自己怀里。
动作太大了，浴缸的热水泼洒出来。
突如其来的肌肤相亲，让程依有些慌乱。
她怕水，有水溅到了她的脸上，她本能地想要站起来，又不敢，怕暴露自己。
杨骁似乎比她更了解，伸出手，把她脸上的水珠擦拭干净。
“不是有我么？”他搂着程依，低头看着她的脸，安慰道：“我是不是说过，让你别再跟我说对不起了，你怎么不听呢……哎……”
他的一声叹息，让程依的悲伤更浓了。
“对我很感觉到抱歉么？”杨骁柔柔地在她耳边说：“那补偿我吧……”
程依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这是杨骁说的话？
诧异之时，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眼尾，吻住了她即将滑落的泪。
接着，更密集的吻落了下来……
程依觉得自己是一个溺水的人，杨骁是她的救命稻草，她紧紧地抱着，不敢松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