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思凡的话，说得极慢。
他缓缓地说着，声音揉杂在小提琴的古典音乐当中。
我爱你。
我比任何人，都要爱你。
这是多重的承诺，程依不知道。
但是她的心，实实在在地疼了。
眼眶被海风吹得很酸。
她一句话也没有，静静地听慕思凡说。
他说话时，拇指会轻轻地摩挲她手背上的小窝。
程依拳头上的那些老茧，让慕思凡心疼，疼得快窒息了。
他几乎都无法把想法清楚地表达出来。
至于过去，他不想多问，程依也不会多说。
他只希望，自己说了这一大堆，能有只言片语进到程依心里。
那就够了。
期望一个没有心的娃娃，为了这一丁点的话，就感动流涕，那是不可能的。
慕思凡很清楚。
他捏着程依的指骨关节，无法想象这些小小的骨头，承受过怎样的痛苦。
“对不起，”他轻轻地低喃，“是我不好。”
这声几乎听不到的对不起，使得程依的眼眶里，噙满了热泪。
一曲毕，小提琴演奏家拉出了一曲探戈舞曲。
“认识这曲子么？”程依笑着说：“Por Una Cabeza，中文译名叫一步之遥。”
慕思凡，我跟你，永远都差一步。
“我的音乐素养，或许比你想象中好一点点。”慕思凡叹了一声，站起来，走到程依身侧。
既然差一步，就让我来迈出那一步。
你别躲。
我不求别的，只求你别再躲开我。
他的目光亮如星辰，嘴边带着少年轻狂的笑意。
他朝程依伸出手，如一个中世纪的绅士，做出了邀舞的动作。
“May I？”慕思凡问道。
他穿着合身的西服，眉眼英气袭人，嘴角一个小小的梨涡，迷人的浅笑。
“你会跳舞么？”程依把手指搭上去，轻轻地问。
慕思凡强势搂住她的腰间。
“探戈，不太会。”
随着音乐，他脚步轻移，潇洒地动了起来。
“不太会你也敢跳？”程依随着他的步子，身形清逸灵动，“你不怕跳错了，会被踩到脚？”
“跳错了又怎么样？”慕思凡按着程依的背，看着她的双眸，认真地说：“错了一步，又怎么样？认准了人，就算中途出了些差错，只要能继续走下去，人生依旧是无憾。”
程依几个华丽的脚步，慕思凡都跟上了。
最后，他按着她的背，强行把她拉进怀里。
“只要你不往后退，我们之间，就永远不会有一步之遥！”他抱着程依，下巴抵在她肩上，柔声说：“我爱你，我没这样爱过谁，你是第一个。”
程依心尖一颤。
是真的吗？
以前他说什么，程依都没往心里去。
今晚上，他说了许多。
听进去的，只有两句，一句对不起，一句我爱你。
慕思凡抱着她，随着音乐，轻轻摇晃着。
“明天，我要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新娘。”他说。
幸福。
程依害怕这个词。
“我还没吃饱。”她小声说：“我能不能再去吃点……”
慕思凡放开她，拉着她的手，走到餐桌旁。
来日方长。
我不求你即刻对我爱得死去活来，也不求你在此刻与我许下共同白头的心愿。
只是像现在这样，对我柔软些。
别那么僵硬。
不要总是把我想得太坏，试着接受我的好。
这就够了。
慕思凡似乎把话都说光了，重新坐在餐桌上，静静看着程依。
看着她艰难地与螃蟹做斗争。
“明天……”程依低着眼帘，说：“我自己走向你。”
说的是婚礼仪式上，本该由父亲牵着她出去的那个流程。
慕思凡喝了一大口红酒，说：“让你舅舅来，不好吗？”
我已经请了他们，给他们准备了专机，明天就到了。
这些暗地里的准备，他没对程依说。
程依摇头，说：“不好。”
“为什么？”
慕思凡看着她，她还在跟螃蟹做斗争，嘴角憋着一抹倔强。
新娘一个人走出来，不觉得可怜么。
哪有这样的。
“我不想因为我，毁了舅舅他们平静的生活。”程依说。
爸爸在世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
舅舅能理解。
明天的婚礼，全程有跟拍，或许还会被剪成微电影。
不想让舅舅为了自己，畏首畏尾，过分去紧张平常不在意的事。
也不想他们落人口舌。
明天到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他们一定会很不自在。
让亲人为了我，强装欢笑，我不愿意。
“伴娘呢？”慕思凡问。
明天就要举办的婚礼，连伴娘都没有决定。
只有江美仪一个人试了伴娘礼服。
还是江美仪积极要求的结果。
因为伴郎是慕宇凡。
她想要跟宇凡哥哥站在一起。
“不是有美仪么？”程依不走心地说：“不是都计划好了吗？有明星啊。”
婚庆策划早就安排好了。
“你的朋友呢？”慕思凡有些落寞地问：“嫁给我，你不希望得到亲人和好朋友的祝福吗？”
程依第一次看他这样受伤的眼神。
“我没有什么朋友。”她轻声说：“你知道的。”
没有才怪。
慕思凡也不再多说，他曾经派人调查过，程依的朋友很多，大学时候，她身为晨兴电子的大小姐，依然跟大家挤在一个宿舍里，跟所有人的关系都很好，当年新闻出来，说程依坠海，是因为陪慕思凡上了游轮。
那段时间，慕思凡没少收到来自她朋友的谩骂邮件。
就算家道中落，那些富二代的朋友远离了。
还有学生时代那些相识于微时的伙伴。
程依从来不肯提。
“你这种个性，也没朋友受得了你。”慕思凡闷闷地说。
这边，A市青阳分局刑警队内。
接到上面的指示，晚上要突击检查各类娱乐场所。
原本，顾惜风已经往苟局那儿交了请假条。
他机票都买好了，要连夜坐飞机，去参加程依的婚礼，只怕明天赶不上。
但是苟局没批，推说没看到请假条，非要顾惜风指挥这次的行动，行动完了，明天一早给他批假。
顾惜风郁闷地坐在办公桌上。
才晚上7点，行动12点开始。
他翻看着网上关于程依婚礼的消息，突然手机响了。
是肖战打来的。
他接了电话，说：“怎么了？你小子潇洒吧？你都休息几天了，赶紧给我滚回来，今晚有行动。”
肖战急急忙忙地说：“不行啊，老大，我妈突发心脏病，我现在在医院里，走不开。”
“要多少钱，你说。”顾惜风立刻收起笑脸，严肃地说：“你小子别跟我客气，阿姨的情况怎么样？”
肖战说：“老毛病了，不是什么大事，你别着急。”
他有些为难地说：“我在医院里，走不开，我有个事情……”
“什么事？”顾惜风问。
“你替我去机场接个人行么？”肖战说：“这事很重要，要不是我老妈有事，我自己死也要去的，老大，别人我怕不牢靠，你能不能抽点时间，去机场接她，接机的牌子，我都做好了，放在我车里，前几天，我的车限号，我停在队里了，你就开我车去。”
顾惜风看了看时间，离整队出发还有两个小时，就姑且答应了。
“谁啊？”他疑惑地问：“谁那么大架子？你跟接老佛爷似的。”
肖战说：“哎呀，你别问了，到了机场给我打电话，我妈出来了，不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