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依在强大的安全感之中，沉沉睡了一觉。
她并不知道，路灯之下，这唯美温馨的画面，早已被尾随的某人，用照片定格了下来。
记不起是走了第几圈，男人低声说：“夜越来越凉了，再这样睡下去，你会着凉。”
这才将她放进了车里，带着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即使是暂时的离开，也足以让人感到松快。
医院的急救室外，慕思凡坐在排椅上，手肘抵着双膝，低头。
他盯着手机，有些烦躁。
他把手机拿出来，握在手里，又放回去，然后又拿出来。
这套动作，不知重复了多少遍。
手机总是拿出来，点亮了屏幕，叹了一声，又放回去。
“想给人家道歉，就直接打电话过去。”慕宇凡倚在墙边，低下头看他：“一会儿就关机了。”
他倒是淡定得很。
慕笑如站在慕宇凡身侧，头倚在大哥肩上，眼睛还是那么红，仿佛眼泪就没停过。
她看着慕思凡，说：“你打她了？以她的性格，她这辈子都不会理你了，二哥，你问她了么，到底说了什么，爸爸会激动成这样？”
慕思凡抬起头，黑着脸，冷声说：“你闭嘴。”
她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你了。
是啊。
她这辈子都不会再理我了。
这句话，在慕思凡的心里，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漩涡，把他的心搅得纷乱。
他把手机放回，闭着眼，将头倚在椅背上。
眼睛一闭上，就是程依的那双眼睛。
根本挥之不去。
她恨我，她恨我，她恨死我了，我该怎么办？
天啊，我该怎么办？
慕思凡站起来，叹了一声，他觉得这医院里，闷得人喘不过气，没病的待久了，也会得心脏病。
“二哥，你去哪儿？”慕笑如问。
“我去外面透透气。”慕思凡说。
“给她打个电话，好好解释。”慕宇凡拍了拍他的肩，把他手里的烟抢了过来，“你说过，男人只要有了沉迷的东西，就会有弱点，所以，你烟酒不沾，忘了么？”
上次慕思凡吸烟，也是因为程依，慕宇凡还记得。
有了沉迷的东西，就有弱点。
慕思凡轻笑着，夺回了烟。
我早就沉迷得无法自拔了，碰到跟她有关的事，我简直像是个低能的傻子，除了走心，除了伤心，除了闹心，我还能干什么，还会干什么。
他一语不发地走了出去。
离开众人的视线之后，他疯狂地跑到小花园里，脚步慌乱，四处寻找着程依的身影。
他一闭上眼，就是程依的那双眼睛，眼底的一圈泪，多让人疯狂。
慕思凡抓着头发，心里暗骂，刚才我是怎么了，该死的，为什么会对她那样，为什么……为什么……
分明是揉进心里疼都来不及的人，我怎么会那样。
我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窍。
程依，你出来，我知道，你不会走远，你一定藏在某个角落里，等着我去找你，对吧？
你一定不会走的，一定不会离开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
他的脚步，慌忙到自己都有些害怕。
他害怕自己迟了一步，这辈子，就永远地迟了。
从哪里来的恐惧，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只想快点找到程依，把她轻轻抱着，安慰她，刚才不是故意的，只是气急了，不是刻意那样，让她别躲自己。
在黑暗里穿梭，他没找到程依。
他神色慌乱地冲进了停车场，程依的车还停在那儿。
人呢？
她在哪？
慕思凡这才回想起，她受伤了，她今天出来的时候，穿得单薄，她的膝盖或许还流着血……
“程依！”他在停车场来，发了疯似的喊。
没找到。
再也找不到了。
慕思凡烦躁地把衬衣的纽扣解开了，他站在那车边，用拳头砸着引擎盖，“程依，你别躲着我，你出来啊！”
你不会就这样走的，你回来。
你不能这样抛下我。
车头的引擎盖被他砸得梆梆响。
已经是半夜了，值班的保安冲出来，看到一个失控的男人，停车场的灯光太弱，不得不拿出手电筒照他。
“嘿，你干什么！”
“滚开，老子砸自己的车，找自己的女人，跟你有个毛的关系，滚开，滚啊！”慕思凡没控制着，怒吼道。
保安看到他血红的双目，还有满脸的泪水，有些害怕地往后退。
这年头，有钱人的压力大，疯子也多。
慕思凡又往车子上踢了几脚，一边踢，一边高喊程依的名字。
终于，安静下来，整个停车场里，只剩下车子发出的警报声，一阵一阵，如同嘲笑。
慕思凡开始给程依打电话，一遍一遍地打。
没有接，再接续打，关机了。
没用了，慕思凡，她永远也不会再理你了。
“你别想打我。”
“你没资格打我。”
程依冰冷的嗓音，在耳边，她怨毒的眼神，在眼前晃。
她踉跄着走的背影。
这样的她，没有开车，她能去哪儿。
她总喜欢认真地说，我没有家。
一个没有家的人，离开我，她一个人能去哪儿？
我怎么疯了，竟然想到要对她扬起掌心！
慕思凡低垂着头，手机响了。
他赶紧接。
电话那边，是慕宇凡沉重的声音：“你上来吧，爸从急救室出来了。”
“好。”慕思凡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他的身体里，像是隐藏着两个人格，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坐在医生的办公室，听着医生专业论述，慕思凡宛若坐在云雾上。
这里的灯，白得像是在天堂。
他手里拿着外套，落魄地走出了办公室。
医生的话，他也没听完。
“很抱歉，我们尽力抢救了，但是患者的情况很特殊，化疗导致他身体抵抗力全面下降，他的身体很虚弱……虽然生命体征平稳，但……因为中风，患者的右侧肢体重度偏瘫……以后，还需要你们家属多费心……”
只听了这些，慕思凡就走了。
他像是个没表情的假人，走路的时候，也没感觉踩在实地上。
慕笑如掩面大哭的声音，让他有些厌烦。
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否则，他会逼疯自己。
“我爸爸这样，都是你害的。”
这样的想法，根本无法控制，像是魔咒一般，占据着他的心。
你到底去了哪儿。
把我爸爸害得那么惨，你就想一走了之么？
程依，你回来，我不不许你离开，你这个害人精，你回来！
你再不回来，我保证要杀了你！
我数十个数，你就出来，好不好？
我开始数了……你听到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