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走了之后，山路又恢复了平静。
寂静幽暗的沟壑里，一辆小汽车侧翻着，车灯双闪不断。
夜已经深了，静得连风都没有。
摩托车的引擎声划破了死寂，两辆摩托车驶来，后面跟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
车上下来几个身手敏捷训练有素的人。
这些人穿着黑衣，抬着担架，飞快地从撞断的栏杆处下去……
程依恢复了意识。
“没死啊……”她欣慰地笑，命可真大啊……
她想动一动，却发现自己被卡住了，一动就是剧烈的痛。
她感觉脸上全是粘乎乎的，想伸出手摸一摸自己的脸。
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地抓着。
接着一闪一闪的灯光，程依转头一看。
慕思凡半边脸全是血迹。
估计是翻车的时候，玻璃碎了扎在脸上。
“这回看你还臭美，毁容了你。”她说着，抽出自己的手。
慕思凡手指动了一下，程依知道他没死，也不去叫醒他。
她侧头往车窗外看，整个世界都翻转过来了，车门也打不开。
她用尽了浑身力气往外推，最终虚脱地放弃了。
实在是太累了，脚已经痛得没有知觉，有滚烫的液体流在眼睛里，她绝望地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脚步声。
她努力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
但她知道，有人撬开了车门，有人在处理变形的车头。
一双温暖的手把她拖了出来。
程依想要努力地睁开眼，看看是不是赖七的人，可她真的一点力气也没了。
“你……”她哑着嗓子，已经说不出话了。
“你安全了。”
听到这一句话，程依感觉自己被人抱着，离开了这充满死亡气息的沟壑。
“你是谁？”在被转移到担架之时，程依拉住了那只手。
她皱起鼻子，在那人身上，她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那人没有回答她。
程依被抬上车的时候，努力地睁开了眼睛，在一片迷蒙的暗影里，她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轮廓。
“哥？”
她想撑起身子，看得更清楚些，可惜车门很快合上了。
她自嘲：怎么可能呢？林钺明早死了，看着他的尸体被推进焚尸炉的，肯定又是幻觉。
估计是因为自己没给他洗脱冤屈，所以阴魂不散，时不时就出来提醒一次。
“真任性，做了鬼，也不肯安生……”
有人给她注射了止痛剂，她很快昏睡过去。
第二天，程依腿上打着石膏，坐在轮椅上，意识还不太清醒，被莉莉推着上了飞机，开始了她全新的人生，属于SR的人生。
她知道自己得救了，腿也保住了。
在候机室的时候，莉莉告诉她，婉姨没事，多亏系上了安全带，所以只是一些轻伤。
至于慕思凡……
没人跟她提起，她也不问。
这个家伙！都是因为他！
否则才没那么多事呢，俗话常说，好人不长命，王八活千年。
他这样的祸害，死不了！
一次翻车就死翘翘，那才真是老天开眼了。
“啊……切！”
在K市最豪华的医院病房里，慕思凡才醒来，就打了一连串的喷嚏。
他揉着自己的鼻头。
好端端的，是谁在咒我？
杨秘书听到声响，从一边的沙发弹跳而起。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觉了，眼皮肿胀，眼底全是黑色的阴影。
“慕总，怎么了？没事吧？”他紧张道。
慕思凡说：“没事，把床摇起来，把电脑拿过来。”
“慕总，医生说了，你要静养，伤筋动骨一百天，要是不好好休养，这腿好不了，要留下后患。”杨秘书心疼地说。
慕思凡抬起脖子，看着自己被高高吊起来的左腿，他腿上打了石膏，脖子上也打了石膏，脸上全是绷带。
“我没事。”他说。
杨秘书说：“这样还说没事？要是再晚几分钟，腿部神经坏死了，就要截肢了！还有，慕总您的脸……哎……我找整形科专家谈过了，如果恢复得不好，脸上会留下疤痕的。”
“我没事，她怎么样？”慕思凡问。
“她？”杨秘书疑惑道：“哪个她？”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慕思凡问。
“有人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你。”杨秘书说。
“什么人？什么电话，查了吗？”
“是网络电话，没办法再往下查了，至于对方是什么人……”杨秘书说：“用了变声器，我让人做了声波比对，没有任何结果，估计很难往下查。”
“你赶到事发地时，我是什么情况？”慕思凡问。
杨秘书说：“你一个人躺在路边。”
“车呢？其他的人呢？”慕思凡惊讶道。
“现场只有被撞断防护栏，其他什么也没有发现。”杨秘书说：“当时我只顾着救人，只想着先把你送到医院来，今早再派人去的时候，据说防护栏已经修好了，没有任何被撞的痕迹。”
慕思凡陷入了沉思。
好厉害啊。
如果，她是程依，那她背后，是一群可怕的人……
能把小白兔一般的她，训练到这样的水平。
“慕总，你在赖七的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杨秘书问：“为什么你会受伤，会躺在路边？”
“赖七怎么样了？”慕思凡问。
杨秘书被问住了。
他怀着恨意说：“是他把你害成这样的，我肯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可能轮不到你出手了。”慕思凡说：“把新闻打开。”
杨秘书打开房间的电视。
新闻里，恰好是赖七被警方抓上车的画面：
“……有群众举报，我市桓通物流公司法人赖国斌涉嫌洗钱罪，走私罪，贿赂罪等多项违法罪名，警方已立案侦查，并于今日上午八时十五分，在赖国斌的住所，依法将其拘捕，关于此案的具体情况，警方会尽快召开新闻发布会向公众解释……”
慕思凡看着新闻，若有所思。
“慕总，你怎么知道……”杨秘书问。
“我猜的。”慕思凡说：“这个赖国斌不过是个小喽喽，在整个利益链里，是个蝼蚁一般的人，用不着这样大张旗鼓地动他……难道是敲山震虎？或者是……赖国斌所处的利益集团威胁到了什么……又或者，只是为了保护程依的安全么？”
“慕总，你说什么？这跟程小姐有什么关系呢？她已经死了啊……”
“她死了吗？”慕思凡身躯猛地坐起来，疼得他龇牙咧嘴，他看着杨秘书，“你不是说现场没看到其他人，只发现我一个人而已吗？她死了？”
“慕总，你在说什么？”杨秘书怕他太激动，走过去扶他。
“你立刻去澜清湾度假村，去查客户的入住登记信息，找所有名字里带玉的女人。”
“这……”杨秘书不动，这是多大的工程啊。
还没等他说话，慕思凡就重重地躺回枕头上。
“别去了，”慕思凡笑了笑，“怎么还可能查得到。”
程依，有缘再见吧，不过再见，我不会放过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