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乐婴,杭州人,1963年毕业于杭州大学物理系。她有几个同学,如郑欣欣(已过世)、王林富(曾任杭州师院教务长)、王秀珍(“文革”时改名为王伐西,后调到温州师院工作)等,在浙江师院物理系我们一起工作过;她还有一个同学叫王森,上海人,在上海教育出版社工作,与宁波市的物理界有广泛的接触,对宁波的物理教学十分关心,多次来宁波。孙乐婴的丈夫吴启远,也是她的同学,在鄞县工作,原是鄞县中学物理教师,做过教研员、市物理学会的副理事长,后任鄞县教育局副局长。由于这些关系,我与孙老师自然是熟人了。其实还有一层关系,吴启远的哥哥肖容(笔名,已过世)还是我的邮友呢!
1982年,我们搞初中物理教学改革,选择了4个试点单位,乡镇两个(江北庄桥中学和镇海庄市中学)、城区两个,一所是宁波中学,另一所是宁波二中。我要求教研组组长或骨干教师担任实验班的物理教学,宁波二中的任务就落在孙乐婴的身上。她一直教高中,从未教过初中,所以对她来说也是一个挑战。她还得双肩挑,备课要备初中、高中两种教材,无形中增加了她的工作量。
研究小组每月有1~2次活动,轮流在四所中学进行,主要是听观摩课,课后研究小组活动,不仅要评课,还要小结前一阶段的工作,提出后一阶段的打算(计划)。孙乐婴的发言,实事求是,并对我提出:试点要求不要太高,要从实际出发,不要过于理想化。她这些中肯的意见,为实验小组树立了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的工作思想。
孙乐婴乐于助人。李敦道老师是工科出身,从来没有做过教师,不懂什么教育学、心理学和教学法,更无半点教学经验。他说:“对物理中的力、热、光、声、电、原子物理知识,除电学略有所知外,全本外行。”他在教学中的困难是可想而知的。他请教其他老师,不是被拒绝就是婉言谢绝,认为他来自名牌大学(同济、上海交大和成都电讯工程学院),教教中学应该不成问题。但是孙乐婴老师,“对我有问必答”。李敦道老师对孙乐婴的评价是“为人忠厚,没有心机”。他俩都是教研组长,合作得非常愉快。李敦道老师回忆:“我俩仍一如既往,合作得非常好。尽管她的年龄比我小,我像待老大姐一样尊重她。”
宁波二中物理组的组长,原是张至堪老师,他退休后,由孙乐婴担任,却只是个副组长,正组长空缺。1979年李敦道老师调入,也任命为副组长,但孙乐婴仍未“转正”。排资质,论水平,讲为人,做个教研组长她是绰绰有余的。当个教研组长有什么权和利?我也不明白,当时二中的领导是怎么考虑的,我这个教研员还以为孙乐婴是组长呢!
孙乐婴应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她家住在二中的教工宿舍内,大门朝东,跨过共青路就是美丽的月湖,里面都住着二中的老师,可以说这个家属宿舍犹如上海滑稽戏里的“七十二家房客”。吴启远很能干,不仅工作上不错,也是烧菜的好手,家务事他全包了。他们有一对“和尚头”,都有很强的自主能力,生活、学习上从未听到过孙乐婴担心他们。俗话说“一家都有一本经”,好念难念,反映了一家人的和谐与幸福。孙乐婴是凡人,凡人自然有烦心事,可她从不露声色,更不会挂在嘴上。
1984年暑假,她调出宁波二中,到宁波十八中学(即今职教中心学校)任职,原因是什么,我也不明白。1986年,教育系统恢复职称评定,在第一次评定中没有她,到1987年,第二次评审,她才被评为中学高级教师。
1986年,她查出患了胃癌,癌细胞已经转移。凭我一点医学知识,胃病、胃癌的形成,主要有两个诱因,一是饮食无序,如时饥时饱,暴饮暴食,孙乐婴没有这些坏习惯;二是“加气”,即时常心里不快。有些人心里有气,憋不住,不出口不快,但孙乐婴不是这类人,她心里有疙瘩,有气,全闷在肚里,俗话说“打肚里官司”,这是有损健康的。
1986年,我离开教研室,与中教界的联系少了,与孙乐婴的联系不多,她的情况便一无所知了。有消息传来,说她患了胃癌,住在市第一医院。我去看她,看她气色还不错,精神也可以,谈笑如常。当时我认为她不可能被疾病击倒,想不到在1988年教师节(9月10日)前几天,病魔竟然夺去了她的生命。
她的过世,无人通知我,我未能见她最后一面,也没有参加她的追悼会。最近听最后见过她的李敦道老师说,她穿着一套灰铁剥落的列宁装,嘴里、鼻孔还流着血。一个在宁波市物理教育战线上战斗过的女战士,就这么离开了人间。现在,在宁波二中和职教中心教书的老师中,知道她的人已不多了。
2016年8月5日
一生不能忘记的周民毅老师
一个人到新的环境(如新的工作单位),最重要的是找个可以信赖的朋友;当你一开始工作碰到困难的时候,在满眼生人的环境中,你最需要别人的帮助;当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向你伸出友谊之手,这个人你就永远不能忘记。
1973年5月,我从台州师专(临海)调到宁波市做物理教研员,还未进入角色,就迎来了暑假备课会议。当时暂时兼做物理教研工作的化学教研员庄允吉向我交待,准备工作他已做好,只要我与担任教材分析的老师接上头就可以了。他陪我来到宁波中学,找到王焕煜老师,请他分析“交流电路”,他说他没有同意过,他没有空!这可怎么办?王老师是宁波中学“三王”之一,谁能替代呢?我初来乍到,满眼生人,找谁去呢?我陷入了一筹莫展的困难境地,不知是谁提议要我去找三中的周民毅老师(如果是王焕煜老师,那我应该感谢他)。
当我找到周民毅老师,说明来意,他很爽快地答应了,以后我才知道他刚大病初愈。他是我初到宁波后,第一个向我伸出援助之手的人。40多年了,我一直没有忘记周老师对我的帮助,我将永远铭记他,直到我生命的尽头。
周民毅老师曾就读于华东师大物理系,当时是宁波三中的物理教研组长,他是宁波市高中物理教学的核心人物之一,也是市物理学会理事。
周老师的语言表达能力很强,俗称他的“讲口”颇佳,上课口若悬河,生动有趣,45分钟下来,没有一个学生思想开小差,有人开玩笑说周老师的口才能把“死人讲活”。在我14年的物理教研生涯中,我多次请他开设公开课,没有一次让我担心、失望;物理学会的几次重大活动,如千岛湖会议、普陀山会议、朱家尖会议等他都是积极的参加者。他的发言生动幽默,给大家带来欢声笑语;学会组织编写的教学参考资料,如《中学选择题》《中学物理三百题》《中学物理教学参考资料》和发行二十多年而不衰的《高中物理精编》等,都有他的思想和墨迹。他退休以后,学会一年一度的新年茶话会,我都请他致辞,他总会给大家带来新年的气息。在他80多岁以后,行动需人陪同时,他才婉言谢绝登台发言。
我与王兴廉老师40来年的师生情,周老师起了很大的作用。我与王老师虽是同乡人,他的大女儿又是我的同学,他的哥哥弟弟都是我的老师,但我们从未谋面。他在外面工作,我在家乡,以后又外出读书,一直没有相见的机会。1973年我调来宁波后,我们才有机会见面。第一次我见王老师是周老师引荐的,他对我说:“我陪你去见一个人,如果你要在宁波市物理界站住脚,你必须认得他,他就是王兴廉老师,他是宁波物理界‘三王’之首。”当时,王老师还处于“被打倒靠边站”、被批判的最困难时期,如果周老师对王兴廉老师没有充分的了解,是不会带我去见王老师的。周老师曾在宁波中学任教,王老师是校长,又同在一起教物理,对王老师非常熟悉。2013年,周老师听说我要为王老师写篇文章(收录在《春风吹酷溪边草》中),他给我写了一封短信,提供了一个情况。1957年,“反右运动”刚开始,王老师提醒大家,在什么“吹风会”“神仙会”上,给领导提意见时,说话要注意,不能乱说,后来大家才知道这些以“给党提意见”为名,形形色色的座谈会,是“引蛇出洞”的策略。王老师提出的忠告,保护了一批老师,使他们免于被划为右派。周老师是一个说话较随意的人,为此他深受感触,所以他特地为我提供了关于王老师的这一情况。
周老师夫人是宁波赫赫有名的中医伤科医师陆银华的女儿。民间流传,即使是粉碎性骨折的病人,在陆大夫那里也不用开刀动手术,他只要用手捏几下,敷上他自制的药膏,病人可以恢复如常。关于陆大夫的传说颇多,如他熬膏药都是在端午节,那天,他紧闭药房,不许任何人进入,他赤条条地在里面熬药,所以没有人知道他药膏的配方。1949年之前,他看病要先付钱后看病,要价很高,且很霸道,可能还有其他背景。所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他就被收监了,并定为死罪,据说码头工人联名担保,才保住其性命。这是因为码头工人是重体力劳动,时时都会受伤,闪腰、劳损、骨折是常常发生的,他们要求把陆大夫留下来,希望他凭他的医术为人民服务,将功赎罪。当时孝闻街的劳改大队,里面有个伤科诊所,陆大夫就在里面坐诊,现在上了年纪的宁波及其周边的老年人都知道。据说某省领导(传说是省委书记江华),曾把陆大夫叫到杭州,为他看病,在陆大夫所开的药方中竟有三只梅花鹿的心!这是一般“红药水”医生开不出来的。陆银华医生过世后,他的子女都在宁波市各医院的伤科门诊坐诊,周老师的夫人也是,她是百丈医院的伤科大夫。在旧中国有一习俗,有绝技的人,他的本事只传儿子不传女儿,女儿是要嫁出去的,是外人,但陆银华医生却是例外,可惜周夫人先周民毅老师谢世了。周老师告诉我,他家有个秘方,是一种白色粉末,对跌打损伤有特效。我在想这对运动员可能有帮助,可惜我不懂,也无意于投资医药事业,听过也就算了,我只建议他到药物研究所测试一下,决定是否可批量生产。时隔十多年了,不知此秘方结局如何,甚念。
周老师的家在宁波十九中学旁,只差一条小巷,与后田洋相邻,是独门独户的高平屋,面积很大。他们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其中小儿子我比较熟悉,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今在宁波烟厂工作,周老师好吸几口,即使在困难时期,买香烟凭票,他还是不缺的,有时我还看到他吸“白锡包”,那是烟厂的试制品。
周老师的业余爱好是下棋,他的固定棋友是宁波师范学院数学系的乐嗣康老师,乐老师每星期天都去周家与周老师对弈。乐老师也是宁波教育界的名人,他最大的特点是不管刮风下雨还是晴空万里,他一定带着一把黑色的阳伞。乐老师近80岁时,皮肤还是白皙无老年斑,像一个刚步入50岁的中年人,他的养生秘诀就是这把阳伞,可惜他活了80几岁,突发心脏病过世了。
周老师的旧居拆迁后,他搬到了四眼碶街,他也调到附近的宁波第七中学工作。当时已请了一个保姆服侍,参加学会的活动需要保姆陪同。2010年左右,他突发中风,半身不遂,我和张家皋去看望他,他一下子认不出他的师弟张家皋来,我给他捎去刚出版的他的著作《中学物理概念及其应用》(中国文化艺术出版社)以了却他的心愿。去年(2015)我们委托家也住江东的贺圣平老师去探望他,周老师仍卧病在床,已有阿尔茨海默病。
老周曾批评我“忘记老朋友”,我不常去看望他,其实就是忘记老朋友的一种表现。不过我心里永远铭记着帮助我的第一人——周民毅老师。
2016年3月13日
学高身正的李高风老师
李高风是镇海中学的物理老师,1990年被评为浙江省物理特级教师,真是名校出名师。我和李高风的交往,可分为三个阶段。
1973~1986年,我在市教研室做物理教研员,当时地市分治,镇海县属宁波地区管,地区教研室物理教研员是裘蔼稼与丁原子老师,镇海县也有教研员何永锡。宁波市与镇海县是兄弟单位,地市合并后,1985年镇海县改为镇海区,并分出北仑区,镇海区成了宁波市的一个区,相互之间又成了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我第一次与镇海的物理界接触,是在1981年5月,我到镇海传达省物理复习座谈会的精神。同年年底,在全国中学物理教育研究会成立大会以后,我又去镇海传达过广州会议精神。由于镇海有何永锡在,我在教研工作上缺乏经验,精力又有限,所以不大过问镇海的物理教学,他们也只在全市有大活动时,才被要求参加。随着地市关系的逐渐融洽,我与镇海区的同行的接触也随之频繁,因而对李高风老师有了更多的认识。他留给我早期的印象是谦虚、谨慎。他在各次会议上的发言,中肯,紧扣主题。随着教研工作的开展,我做出了一些成绩(如省首次中学生物理竞赛,获团体一等奖,个人第一),我有些飘飘然,于是骄傲的尾巴也露了出来,不把中学不多、师资力量有限的镇海区放在眼里。李老师退休后,我俩回忆过去相处的日子,他说我在一次会议上,因他的意见不符合我的主张,我竟斥责过他,并傲慢地说:“镇海中学有什么了不起!”由于他涵养比我好,我俩没有争吵起来。此事,现在我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了,我相信李老师说的真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