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儿!”雷风扬疯了一般冲到了悬崖边,伸手想要去拉柳冬青,却扑了个空,眼睁睁的看着那抹黑影,转瞬之间便已消失不见。
雷风扬直起身来,悲愤地对天长啸一声,然后没有丝毫犹豫地,也纵身跳了下去。
嫣儿,既然你想以自己的死来保全我,那我也来陪你吧,黄泉路上我们也好做个伴。不管是对也罢,错也罢,奈何桥上这一走,嫣儿,这一世的事我们都忘了吧。来世,我们再重新开始,那时,我决不会再离开你半步,让你没有机会去贪恋富贵人家的钱财。
嫣儿,来世,就让我们做一对平凡的夫妻,我在外做些小生意养家糊口,你就在家养些花草,空闲时我拿出去卖掉贴补家用。嫣儿,到时候别忘了多种些玉玲珑,我喜欢这种花,如玉般玲珑剔透,月光下的它们是那么的好看。
可是嫣儿,我忘了问你,来世我们要怎样才能相认?你还会记得我吗?嫣儿,你且等我一等,等我们约好了,再过那奈何桥也不迟!
嫣儿,你别怕,等等我,我来了!
黑衣人走到崖边,探头往下看了看,然后抬头互相看了看,摇了摇头退了回来。
这样深的悬崖,掉下去哪还有活命的机会,那个女人应该会摔死的吧,既然会摔死,那他们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只是又凭空搭上了一个雷风扬,回去了可怎么向门主交待?
罢,反正是他自己跳下去的,与我们又有何干?空有万贯家财,却是如此固执想不开,为了一个不起眼的女人竟舍身跳崖,真是傻的可以!
四人啧啧摇着头,翻身上马,回去复命去了。
柳冬青艰难地睁开眼,入眼处,是几棵萧瑟的大树,枯枝如虬龙一般孤独地伸展开去。大树的上面,是一方辽阔的天空,天空中有鸟儿展翅飞过,留下一串清脆的鸟鸣。
柳冬青又闭上了眼,她明明记得自己是跳下了悬崖,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为什么还活生生的躺在这里?
莫非这就是阴曹地府吗?
原来阴曹地府也是这么好,竟然跟阳间一样,有阳光,有鸟鸣,早知如此,当初何苦要在那阳世苦苦挣扎,不若早早来到这里,早早进入轮回再世为人。
不,来世再不想做人了,最好就此魂飞魄散,再也不进轮回。一世的悲喜已经足够,她已经没有勇气再去品尝一次。
如今自己死了,是否会有人为自己伤心落泪呢?可是即使伤心,这伤心又能维持多久呢?用不了多长时间,她这个人就会被伤心人扔到记忆的某个角落里,蒙上一层灰尘,然后在某年的某一天,如清扫尘埃一样将她的影像扫个干干净净。
只是再也见不到天儿了,她的天儿,失去了她这个唯一的依靠,可要怎么生活?李大哥会收养他吗?李大哥也会替她给杨婆婆养老送终吗?还有天儿的那件大事,不知雷风扬是否听懂了自己的话,他会替天儿去办吗?
原来自己在阳世上还有那么多的牵挂,原来自己还有那么多未完的事,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她已经死了,和他们从此阴阳两隔,想再见上一面,亦是难于上青天。
两行泪水悄悄的从柳冬青的眼角滑落。
流了一会儿泪,柳冬青抹了一把脸,既来之,则安之,再多想也是无益,死人已逝,活着的人总会想办法继续活下去。
柳冬青想坐起来,好好看看这阴间的风景,可是刚一动,全身便传来一阵的巨痛,将她的思绪又拉了回来。柳冬青有些疑惑了:既然到了阴间,自己的那具肉体凡胎不是早该消失了吗?为什么还会有痛感?
难道自己并没有死?
柳冬青又闭上了眼,跳崖前的一幕幕又纷纷乱乱乱地涌进了脑海:雷风扬的拥抱,逼近的黑衣人,纵身一跃,风声,无边的下坠,似乎是被什么挂了一下,疼痛,然后又被挂了一下,再后来,她似乎是失去了知觉。
柳冬青睁开了眼,忍着身上各处传来的疼痛,咬牙坐了起来,环顾四周,想看看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这里明显是一处谷底,她所处位置的不远处,是一堵高高的悬崖,崖上怪石林立,崖壁上横生出许多错综的大小树木,柳冬青明显看出靠近地面的几棵,有些折断的痕迹。莫非自己下落的时候,是被这些崖上的树枝接二连三的勾挂,所以才活下来了吗?
柳冬青又低头看自己的周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河滩之上,因为这里地处山谷,气温并不象崖上那么寒冷,所以河滩并没有上冻,柳冬青甚至还听到了潺潺的水声。她循声望去,果然看到自己的旁边不远处有一个明净的湖泊,湖面波光粼粼,看上去很是宁静,偶有鸟儿从那里掠过,喳喳叫着飞向了高空。
原来自己果真没有死!
柳冬青又抬头望了一眼那高不可攀的山崖,突然有些想笑:老天果然会捉弄人,自己本是求死,他却偏偏不让,反而把自己一人扔在了这样一个人烟罕至的地方,是因为可怜家里那一老一少,不让自己就此死去吗?
既然老天不让自己去死,那自己就想办法活下去吧,死过一次才会知道,原来能活着,比什么都好。
柳冬青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筋骨,发现身上虽是疼痛无比,可是各处还能活动,应该只是皮肉之伤,并没有伤筋动骨,这样看来,倒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看来老天果然眷顾自己,不愿让自己轻易就丢了这条命。
既然决定了要活下去,那就要想办法活下去。只是不知道,自己若是又活着回去,大家会是个什么表情!
这里地处崖底,平时就人迹罕至,更何况是这样的隆冬时节,更是渺无人烟。而崖上的人想必肯定认为自己已经摔死,尺骨无存,伤心难过一阵后,也就会把自己忘了,下来搜寻自己尸体这样的事,也不会费心去做吧。
如此以来,要想活命,就只能靠她自己了。
柳冬青挣扎着站了起来,因为身体疼痛,她摇摇晃晃有些站立不稳。她身上唯一的一层里衣,已经被树枝勾挂得破烂不堪,背后又粘满了泥巴,凉风一吹,冻得她只打哆嗦。
白天阳光还好尚且如此,如果入了夜,会更加寒冷无比。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找一个能容身的所在,既能挡一下寒冷,又可避免被什么野兽伤害。
至于以后怎样才能走出这里,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柳冬青想抬脚走路,试了几试,浑身疼得她根本无法正常行走。她索性又趴了下来,朝着旁边的一根枯枝爬了过去,爬得近了,抄起那根枯枝,当作拐杖一样撑着,总算又站起来可以走上几步了。
柳冬青抬头看了看天空,日已过午,她得赶紧去四周看看,找一个安身之处,不然等天黑下来,天冷不说,说不定会有野兽出没。这样严寒的季节,那些野兽都是饿极了的,若见了她,她哪里还能有命在?既然老天爷让她活下去,那她就不能再轻易丢了这条命!
柳冬青拄着拐杖,哆哆嗦嗦着向崖壁走了过去,想着那里也许会有一些山洞可以容身。
刚走几步,突然柳冬青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在崖壁下的一个角落里,分明有一条棉被堆在那里,而这条棉被,虽然已经破损不堪,但柳冬青依然可以辨出,这就是她在客栈里盖的那条,后来被雷风扬裹着她带到了悬崖这里,在她跳崖前,她把棉被抛到了雷风扬的身上。
可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崖底?
难道。。。。。。
柳冬青不敢再想,她扔了手中的拐杖,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
棉被静静地躺在那里,中间鼓鼓的,似乎有什么东西盖在里面,柳冬青手哆哆嗦嗦的,几次试图掀开棉被,都在最后一刻又缩了回去。
一种让人窒息的感觉笼罩了她,她突然觉得,她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柳冬青咬了咬牙,闭上眼,手忽的一下掀开了棉被,然后,她的手便悬在了那里,她不敢睁眼去看,也不敢去触摸那里。
良久,她才将眼睁开一条缝,看向棉被那里。
里面却是空的。
空的!
柳冬青茫然地站起来,目光呆滞地看着四周,突然她疯一般跑了开去,在周围疯狂地开始寻找。
她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她什么都不能去想,也什么都不敢去想,只是机械地找着。
突然,在离她一丈开外的湖边,她看到有一个人,头朝上,一动不动地躺在一片血水之间,那血是那么的红,刺得柳冬青的眼睛生疼生疼。
柳冬青疯一般扑了过去,扑到那人的身旁,待看清那人的面庞时,心里仅存的一点希望一下破灭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她一下子瘫倒到在了那人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