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遥心地善良、聪颖正直,她在这张纸上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留下一丝善念。所以幼年时期的空冥,是一个天真纯良、正直无私的孩子。
不论对谁,他总是露出一副明媚的纯净的笑容。人心复杂,看到这样纯净的笑容人们不禁心生向往,情不自禁地想要去保持那个纯粹的笑,以及绽放那抹笑的白皙少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空冥变了,变得大家都不认识了。
颂川仔细在脑海里搜索,似乎是在之遥过世后不久,那张白纸终究被他母亲阴毒的心晕染,满目漆黑再也寻不到一处纯白。
虽然还是笑容可掬,但每个人见到他,都不由心生畏惧。只因他的笑容中,参杂了太多的算计,不复往昔的纯净。
算来算去,似乎真的只有自己未变。他爱的人爱着他,他想守护的人就在身边。拥有强大的权势和实力,他可以很好地保护自己,不必向任何人低头。
除了年幼时家族逐渐落魄的那段时间,撇开少年时与之遥、寻烨等人并肩战斗的那些时光,余下的路他走得一帆风顺。
爱情,亲情,友情,他都得到了。因此不需要去改变自己,谋求什么。
“对不起,广陵,是我们负了你。”颂川如是说,气氛瞬间变得沉重,隐隐溢出沉闷的哀痛。
广陵下神只比颂川大几万岁,可是现在他初娶妻正值壮年,而对方却已经两鬓斑白,华发早生。
当初他们一同追随之遥,也曾并肩而行、出生入死。后来他和灵澈、寻烨成为帝君,辅佐天帝。
这些年来,他们专注于自己的事情,疏忽了曾经那些生死与共的同伴、战友。他们过得好不好,他们一无所知。
直到今日,在这种情形下,他仔细端详广陵终于意识到,原来这些年过得不好的岂止是自己,他们也同样不好过。
犹记得当初眼前的男子铁骨铮铮,是个男子汉,今时却屈从在王母的脚下,想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广陵位居下神尚且如此,那么当初其它幸存的同伴呢?他们是不是在这漫长久远的光阴中,迫不得已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思及此,颂川的心仿佛被浸泡在冷水里,透心地凉。
广陵下神浑身一震,瞪大眼睛望着他,目光中有被理解的欣慰和欢喜:“帝君……”
那些生死不离的友情,沉积在时光数万载,如今重现天日依旧光洁如新。
“广陵。”颂川靠近他,用低到只有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过去的几万年里,是我和寻烨、灵澈没有保护好你们,我们很抱歉。现在我不想你们的事在乐辰的身上重演,所以我不能把她交给你。”
说完他缓缓后退,站直了身子,淡然道:“广陵,如果我不愿交出乐辰,王母打算如何?”
广陵下神垂下头,呐呐不语。
旁边一个离得较远的仙君,见两人追忆往事,白皙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
听到颂川的话,他朗声傲慢地回答:“王母娘娘有旨,若是颂川帝君坚决袒护罪人乐辰,就按照通敌罪论处。”
闻之,颂川周身散发出浓重的冰寒,眼底闪过一缕杀气。通敌之罪,那是要押入天牢,囚禁一百万年的。王母知晓此刻不能杀他,所以找个由头禁足他。
“呵呵!乐辰上神还未定罪,你便张口闭口的罪人,好大的胆子!”厉声斥责那个仙君,颂川面色冷凛,肃杀的如同吹来的冷风。“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仙君倨傲地抬了抬下巴,不屑地望着他,挺了挺胸脯:“小仙云海,见过颂川帝君。”口中虽然这般说,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恭敬。
颂川眉眼微冷,抬起手欲给云海一点儿教训。
这时广陵下神突然抓住他的手,面带恳求地急急求饶:“帝君手下留情,这是我的不孝子。他被我惯坏了,言行不当得罪帝君,还请帝君海涵!”
儿子?
他想起来了,广陵的确有一个儿子,自小丧母。广陵很疼爱他,经常在他们面前提及这个孩子,但他们一直无缘得见。今天终于看到了。
云海的脸白白净净,和从前的空冥很像。他的眼神沉郁,充满了阴寒之气。颂川不禁惋惜,英明神武的广陵居然有一个戾气这么重的儿子。
可惜,可惜了!
云海生性高傲,看到颂川眼底的那抹叹惋,以为他是在嘲笑自己,不免有些恼怒,口不择言地说:“帝君,小仙劝你还是乖乖交出乐辰吧。与王母娘娘对抗你注定是要失败的。”
“哦?是吗?”颂川低下头低低呢喃。两旁落下的散发垂在耳际,随着他口中呼出的气,微微摇晃。
眼眸深不见底,语气意味深长。
云海不理解他,不懂他的意思。广陵下神却知道,颂川帝君动怒了。
众人只觉一道黑影在眼皮子里一闪而过,下一刻颂川出现了云海仙君的面前,紧紧掐住了他的脖颈,冷冷一笑:“谁说本座一定会输。王母作恶多端,迟早会有报应的。”
遥望在场的每一个天兵天将,他运起内力让所有人都能听清自己的话:“尔等听着,王母不分青红皂白便断言乐辰上神是人间灾祸的罪魁祸首,却无真凭实据此乃不妥。乐辰上神年幼,且是女子不便现于人前,所以此事由本座处理。任何后果,本座一力承担。”
洪亮的声音传遍每个角落,众人听罢面面相觑。
而云海仙君此刻,正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帝君饶命!帝君饶命!小仙知错了。”颂川下手很重,他满脸通红呼吸困难。真正感觉到了害怕,不禁服软求饶。
暼了眼广陵下神忧心忡忡的眼,颂川微叹松开了他。
其实就算看在广陵下神的份上,他也不会真的对云海怎么样。只不过他的话令他很不舒服,所以才出手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
“咳咳!”浑身瘫软地坐到地上,云海狂咳不止,垂下的眸子里漾出丝丝怨毒。
见儿子没事,广陵下神立马明白了颂川的意思,连忙跪下谢恩:“多谢帝君。”
居高临下地俯视两父子,颂川几不可闻地叹息,摆摆手对广陵下神道:“走吧,别在我云苍宫的门口挡着。”话毕,转过身不愿再看两人。
广陵下神有些为难,跪在地上起也不是,留也不是。
察觉到父亲的纠结,云海冷然一笑,猛然站起来,拿出袖中的一把匕首,在所有人震惊不已的目光中,迅速刺向了颂川。
颂川浓眉轻蹙,本能地出手抵挡。不知怎的,全身灵力仿佛突然枯竭,一下子消失不见。
没有了灵力的神仙,和凡人无甚区别。
惊讶的瞬间,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已经深深刺进了他的胸膛。
“哼!帝君是不是感觉浑身无力啊?”云海阴测测地笑,低声道。
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颂川脑海里刹那间闪过一道亮光,艰难地开口:“是你们?”
暗红色的血从伤口里源源不断流出来落到地上,氤氲出一朵朵血色的花,触目惊心。
俯瞰那些血红色的痕迹,云海脸上浮现一抹嗜血之色。舔了舔嘴唇,他讥笑:“帝君不是无所不能吗?没想到自己也有今日吧。”
无视目瞪口呆的父亲,他冲身后的天兵天将吩咐道:“来人!把颂川帝君和云苍宫其他人都押入天牢。”
“仙君,那凤族族长和大长老呢?”一个天将询问道。
云苍宫人员复杂个个背景雄厚,不是他们这种虾兵蟹将可以动的。
垂眉沉吟了一会儿,云海道:“派兵把守云苍宫,不许凤族族长和大长老出去,也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凤族不同于云苍宫。虽然在势力上,后者远远大于前者,但是前者影响力远非后者能及。
一个小小的凤族,王母天帝何曾放在眼里。他们惧怕的,是与凤族同气连枝的七大种族。
一旦八大种族联手,王母和黄龙的种族再加上整个天宫的力量都抵挡不住。
所以今日临行前,王母特地告诫他,千万不能动凤族的人。既然不能动,那么就好吃好喝地供着,禁足算了。
天将称是,领命离去。
云海回头看了看颂川笑得不怀好意。而广陵,已经被儿子命人强行带走了。
颂川心头,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惴惴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