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万年前某一天,她和青龙吵了一架,觉得天界看什么都不顺眼,于是在幽荧的劝说下,到凡间散心。途中经过白云山,见其仙气浓郁,一时好奇心起,停住了脚步。
白云山,如其名,高耸入云,山顶被白云环绕,一眼看不到头。
仆一落下,她便听到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寻声走去,只见一片空地上,几只苍鹰围住一只白鹤,斗得激烈。弱肉强食,是世间法则,她本不欲理会。
可,看到伤痕累累的白鹤不到最后一刻、绝对放弃的样子,情不自禁被他的执着坚强所感动,最后出手救下了它,甚至赠予丹药,助它疗伤。
这件事于她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她也并未在意。直至五十万年后,在上任天帝黄龙的寿诞上,她再次见到了它。那时它已修炼成仙,取名擎琛。
“小仙拜见朱雀上神。”他躬身道。
看着一身白衣的年轻男子,朱雀微微皱眉,以为他和那些谄媚的神仙一样,是来奉承自己,心下不悦,不客气地问道:“你是何人?”
擎琛毕恭毕敬地回答:“小仙擎琛,特来感谢上神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
那件事,她回天之后,便抛到了九霄云外。
“本座事物繁忙,有些记不起了,不知何时何地救下仙友的?”
擎琛有些失落,少倾又扬起头,笑道:“五十万年前,小仙在白云山被几只苍鹰围攻,是上神路过,替小仙解围,还赠予我仙药。上神大恩,小仙一直铭记于心,只盼他日飞升成仙,可以当面对您说一声谢谢。”
“原来如此,说来也是你我有缘。”朱雀笑道,满不在意地敷衍。
擎琛见此,识趣地离开。
直到她陨灭的那一刻,再未见过他。没有想到,他对自己却记忆犹新,只一眼便认出了她。
望着擎琛,朱雀垂眉思量了一会儿,而后轻声笑道:“原来是你,这么多年了,你混得不错嘛。”光看他的穿着,她便可猜测他如今地位不低。
擎琛哭笑不得,自谦道:“哪里哪里。没有上神,就没有小仙的今日。”
他说得情真意切,朱雀也不好冷言冷语,更何况她还有事想请他帮忙。
“这是?”擎琛看着她怀里的乐辰,疑惑地问。
朱雀轻轻抚摸乐辰的小脸,笑得一脸怜爱:“她是我的孩子。”
虽然早有所猜测,但真的听到朱雀这么说,擎琛还是感到小小的震惊。众所周知,朱雀上神在一百五十万前已然陨灭,而乐辰不过是个奶娃娃,这……
或许知晓他心中困惑,朱雀抿唇一笑,思及百万年前的那场声势浩大的劫难,无奈且苦涩:“擎琛,她是我和青龙的孩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可……”可你们不是已经陨灭,烟消云散了吗?
朱雀道:“擎琛,其中缘由,我不便多说。总有一日,你会得到答案,现在却不是时候。”
说着,将孩子不由分说地放到了擎琛的怀里,目光中充满了不舍:“擎琛,我早已圆寂,你如今看到的不过是我的一缕神识。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屈身在辰儿的心里,默默守护着她,也在为她寻找一个可靠的守护者。”
看了看擎琛,她满含欣慰地说:“现在,我找到了,终于可以安心离去了。”
不是她不信任错芫和寻烨,只是他们没有足够大的力量,做女儿坚实的后盾。日后,女儿要走的路,比世上任何人都要艰难。
“擎琛,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我照顾辰儿,可以吗?”雾眉凝忧,她一双妙目中,满是哀怜祈求。
擎琛重重地点头,神色凝重地表示:“上神放心,小仙定当誓死守护……”顿了顿,他不禁问道:“不知该如何称呼您的孩子?”总不能和他们一样叫名字吧。
朱雀明白,对方想问的是女儿的神级。在众人眼中,女儿只是个孩子,神级是上仙,然,真实情况并非如此。
她淡淡道:“我的孩子,一出生便是上神。”
乐辰自出生起,即为上神之尊,只是紫萝封印了她的神力。三千年前,所有人才会以为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是,小仙一定好好照顾小上神。”擎琛低头看乐辰,面色恭敬。
见此,朱雀终于放下心来,身体渐渐变淡变轻。最后深深看了女儿一眼,仿佛是要把她模样刻进心里,她万般不舍地低低道:“辰儿,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母亲会永远守在你的身边,永远保护你。”
在漫天白色的花雨中,朱雀的红色身影支离破碎,只余下音容笑貌,化为点点星光,注入乐辰的身体。
这一次,她是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地死去。
“上神,一路走好。”擎琛跪下,泪涕连连。
百万年无疾而终的暗恋,还来不及诉说,便永远淹没在洪流中,再也无法提及。抱着昏迷的乐辰,他轻叹口气,回到了正殿。
正殿中,因为乐辰的失踪,闹得人仰马翻。
众人见德高望重的太上老君亲手抱着孩子进来,不由得一愣。错芫赶紧接过乐辰,寻烨给她把脉,确定她并无大碍后,对错芫微微颔首示意。
错芫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然眼角暼到小姑娘白嫩的脖颈上那两个青紫的指痕时,他勃然大怒,不管不顾地质问:“老君对辰儿做了什么,缘何她脖子上会有掐痕。”他不是傻子,怎会认不出那些伤痕由何而来。
旁边的一位神仙斥责道:“大胆错芫,不许对太上老君不敬。”
错芫置若罔闻,一双杏眸凝视着太上老君,执着而专注。
太上老君微微摆手,示意那些想要自己出头的人安静。瞅着错芫一脸的正色和急切,他欣慰地点点头,和颜悦色道:“不是我,是敏跃仙子将小……小仙子骗出去的。她本想杀人灭口,本座恰好路过,救下了小仙子,只是……”
他望向敏跃的父亲炎辉下神,脸色冷了冷,缓缓道:“敏跃仙子一意孤行,不愿听本座的劝解,执意谋害小仙子。我们二人争执过程中,她不幸走火入魔,陨灭了。”
他说的风轻云淡,在场之人听后,却犹如惊天霹雳,一时间皆愣住,不知所措。
片刻的死寂后,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既是为敏跃谋害乐辰,亦是因太上老君杀死敏跃。
“太上老君,你、你竟然杀了我的女儿,我和你拼了!”炎辉闻之,登时怒火中烧,挥掌朝太上老君攻来。
太上老君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单手翻转,杀气腾腾的灵力顷刻间化为云烟。
冷哼一声,他冷冷道:“呵!敏跃仙子的命是命,乐辰小仙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她既然胆敢谋害天界上仙,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这一切,不过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她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谋害朱雀上神和青龙上神的孩子,死不足惜!
此刻的炎辉气红了眼,完全听不进去他的话,反而再次袭来。太上老君见此,冷冷一笑,素手微抬,一个闪着金色光芒的网出现在众人眼前。
天丝网!
众人惊讶。天丝网,是太上老君的法宝,可上捆天神,下罩野鬼,威力无穷。他们着实没有料到,太上老君会对炎辉下神用此神物,可见他是真的生气了。
惊诧过后,所有人的目光落到了太上老君身上。只见他轻轻动了动手,天丝网便如活了一般,自己冲炎辉下神飞奔而去,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
炎辉动弹不得,恢复了几许清明,瞪着太上老君,他狂叫道:“乐辰算什么东西,不过是由凡人飞升上天的,哪里比得上我儿尊贵。再者,三千年前,她勾结魔族,侵犯天界,害死了无数天兵天将。众人虽然不说,但心里对她早已怨声载道,恨不得食她骨肉,喝她鲜血。”
“哦?炎辉下神的意思是敏跃仙子为民除害喽?”颂川脸色不善,意味不明地问。
炎辉下神一愣,知道事已至此,他没有退路了。因此,梗着脖子大声道:“是又如何。三千年前,敏跃的表哥易瑜上仙陨灭,敏跃自小与他关系很好,因此一直对乐辰怀恨在心。这次不过是为了给易瑜报仇而已,她何错之有?”
道貌岸然!
颂川冷冷笑了笑,目光阴寒:“本座竟不知,这天界的刑法几时归敏跃仙子掌管了。”语气清淡,却含着道不尽的讽刺。
众人一惊,默默低下头,这种情况下,保持沉默才能明哲保身。
天帝和王母对视一眼,坐在一旁看好戏,没有出声阻止。炎辉忽然如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委顿下去,不敢随意接话。
方才他不过是被女儿的遇害冲昏了头脑,口不择言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因此惹怒了颂川和太上老君。现下,心里追悔莫及。
他弯腰朝两人作揖,惶恐不安道:“方才小神失态,还请两位恕罪。”
太上老君和颂川纷纷别过头,不理不睬。
错芫如玉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冷冷地说:“恕罪?刚才你对老君可是招招致命,若非他老人家法力超群,困住下神,恐怕此刻早已魂飞魄散,就此陨灭。这么大的事,仅仅用失态来解释,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吧?”
他并非圣人,敏跃把乐辰伤害至此,他不介意落井下石。